“你不用管了,之后的事我自己处理。”
    有一点力,就用一点力,哪怕只有一个人听进去,那她也是值得的。
    那天之后,她把所有的质疑和造谣截成图片,一条一条的回。
    她没有主动勾搭金主。
    那条色情视频不是她。
    她没有和许潮生在一起。
    她背后没有靠山。
    她没有在学校欺负同学。
    ……
    所有网友硬生生扣给她的帽子,她全都扯掉,于是引起众怒,他们说她在狡辩,满嘴谎言。他们让她解释那些她衣衫不整的视频,铁证如山,她凭什么一张嘴就要推翻全部。
    事发当时,公司就联系过人去调监控,得到的答复是完整监控早已被删除。对方做事做的绝,穆含廷怕她告发自己,搭上金主后就断了夏藤所有能澄清的渠道。
    更何况,穆含廷料定夏藤不敢为了证明自己,把饭局上其他人拖下水,除非她不想在这个圈里混。
    也就是说,不管别人怎么骂,为了不捅破那层纸,夏藤只能保持沉默。
    如果承受不住选择退出,那对其他人来说“皆大欢喜”。
    如今,她大有一副撕破脸的架势,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这样的姿态,有种直面这个圈子里各种畸形风气,流言蜚语,勾心斗角,冷嘲热讽的决然,那些躲在暗处落井下石的人面临着被揪出来共同遭受风暴的处境,都慌了起来。
    当一个人豁出去一切,哪怕她手里什么也没有,也足够令人害怕。
    *
    “你们想要的是真相吗?你们想要的只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八卦欲望。”
    继“滚吧”和回击谣言之后,这是夏藤发布的再一条引起轩然大波的动态。
    夏藤的人身威胁这几天不断加重,身份信息被扒的一干二净,她不敢出门,躲在家里不出去,陈非晚工作请了假,陪着她。
    各方面给公司施压,公司找夏藤,想让她停手,不要闹了,夏藤不肯。
    事件不断发酵着,她把铺天盖地的恶评截图存证,她要上告,哪怕更多的人嘲笑她。
    后来很多时候,还会有人问起她当初是怎么下定决心做那些事的,毕竟放眼整个圈子,很少有人鼓起勇气直面这些。
    怎么下定决心的……她想想,不过是逼到末路,她无法忍受了而已。
    *
    人们总说,看到那些不好的话,不要理会就好了,只有一方闹,不会闹起来的。因为一旦回应,就会有人抓着不放,无论你怎么解释,都能把原意曲解十层,肆意揣测断章取义后再拿出来冷嘲热讽一番。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选择闭口不言,于是沉默又会打上“默认”的标签,歪风猖狂,混乱不堪。
    一个人说你有错,可能是他错了,一群人说你有错,你就一定错了。你必须磕头认错,若不从,便是错上加错。
    夏藤的回击一直在持续,她挂出了这段时间以来接到的威胁电话,起诉了上升人身攻击的恶意辱骂者,她的反击,在一些人眼里成了“歇斯底里”,有人说她疯了,有人说她心理承受能力太差,还有一些人抱起了看戏的姿态,她发什么,他们嘲什么。
    再几天后,多部分路人陷入疲软状态。
    他们没有兴趣只盯着一个人的“陈年烂瓜”吃,他们需要更新鲜的,更刺激的,以满足自己成瘾的猎奇心与窥探欲。
    夏藤的反抗,在很多人眼里,像个丑态百出的可怜虫。
    她的精神状态很不佳,夜夜噩梦缠身,经常是尖叫着被吓醒的;有时会沉浸在溢满的负面情绪里,突然开始颤抖,大喊大叫;又或是头疼得厉害,难以入眠;她白天不敢出门,晚上出去透透气,走到单元门口便再不敢踏出去半步……陈非晚想带她去医院看看,她愣一会,然后说:“再等等吧。”
    再等等。她也不知道要等什么,可她不想就这么垮了,什么都没完成,就这么宣告自己的失败。
    那天晚上,她又头痛欲裂,脑海里铺天盖地都是各方人对她的羞辱,她睡不着,又不想去吵醒陈非晚,裹着毯子去客厅接水,黑灯瞎火里踢到了一个硬壳。
    夏藤打开灯看,是从昭县寄回来的行李,已经在客厅放了很久,一直没拆。她盯着那纸箱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一个一个抱进自己的房间里。
    东西是陈非晚寄的,不知道都塞了些什么带回来。夏藤拿把剪刀划开,曾经的粉丝送的礼物和信,陈非晚原封不动地给她寄了回来,她知道她很在意这些。
    另一个箱子,就比较杂乱了。
    夏藤翻着看了下,里面都是些衣服和她带过去的日用品,还有上学用的东西。
    再往下翻,有两件昭县一中的校服,一整套完整的是她自己的,还有一件只有上衣。
    她拿出来看,校服尺码比她的大很多,领口后的标签上写着尺码为190。
    ……
    大概只有北方,才会有这么大的校服尺码吧。
    夏藤想起这是谁的衣服了。
    也顺便想起那天课桌底下,他是怎么制着她咬她脖子的。
    或许这件校服,是他们所有关系发生转变的开始。
    她竟然忘了还给他。
    夏藤再翻,是几本复习资料。
    她拿出来随手翻了两下,一张白纸轻飘飘地滑出来,掉在她腿上。
    夏藤拿起来看,慢慢顿住了。
    是祁正画的她。
    那个时候,在那排立在荒野之上的矮房里,她坐在他对面,屋外风吹,屋内安静,只留一盏灯,她低头写卷子,他拿着纸笔画她。
    上面还有三个字,老巫婆。
    他总这么叫她。
    这两个箱子,像承载满回忆的魔盒,她打开,便被那些画面压了满身。
    好像只有这些物件真实存在,才能证明,她曾经真的遇见过他。
    她拨通了祁正的电话。
    那通电话连接着的地方,是她倾注最后的美好的地方。
    她想问问他有没有看到她在努力回击,她没有只是嘴上说说,想问问他最近怎么样,想告诉他,她现在很痛苦,反抗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又或者,什么也不说,只要听见他的声音,她就能获得短暂的宁静。
    她太需要宁静了。
    ……
    电话没有被很快接通,每一声都是漫长的等待。
    大概快要响到自动挂断,那边才传来声响,只不过——
    是女的。
    夏藤愣了一下,然后脑袋就懵了。
    她想立刻挂断,可是嘴里问得更快。
    “祁正呢?”
    女生说:“他让我接的。”
    也就是说,他知道是她打的,这一回连接电话也不愿意。
    夏藤耳边一嗡,挂掉电话。
    她喘不上气,捂着胸口一点一点弓下腰,缩成一团。这么多天,她都有种不知自己到底在哪的茫然。
    这一刻,逐渐清晰了。
    她好像,彻彻底底被丢掉了。
    *
    台球厅里,祁正打完一局回来,乔子晴半靠着沙发,眼睛只盯一处,手里转着一部手机,不知在想什么。
    祁正没问自己的手机为什么在她那儿,伸手,示意她拿过来。
    乔子晴看他一眼,给他。
    祁正接过来,看也没看直接放进口袋里,乔子晴问:“你壁纸,是那个女的?”
    她没想到祁正也会把一人的照片设成屏保。
    他说:“关你什么事?”
    “她不是走了么?”
    祁正表情不变,叼了根烟找打火机。
    乔子晴摸不清他什么意思,把自个儿的打火机丢给他,靠回沙发,然后道:“你不会忘不了她吧。”
    祁正半笑着,“你不提,我就忘得了。”
    乔子晴嘴角扯了一下。
    ”刚有人给你打电话。”
    祁正动作没停,护火点烟,也没问是谁。
    乔子晴看着他,说:“好像是她。”
    祁正抬眼,目光变得锋利,“你非要在我这试探个什么劲儿?”
    乔子晴却觉得累了,她不想骗他,更不想骗自己。
    “我说真的,我接了,然后她挂了。”
    祁正冷冷看她三秒,然后转身往门口走。
    他一边上楼,一边拿出手机看。
    确实有个三十秒的通话记录。
    他不用给她存名字,她的手机号他倒着都能背。
    上到地面,冷风袭来,他喝出一口白气,把电话回拨过去。
    祁正感觉自己就快被她弄成神经病了。
    她再这么时不时出现一下,又他妈回不来,他就过去把她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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