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太打量了沈卿卿几眼,小妮子以前从来不管旁人生死,就是一个被骄纵坏的,她还因此嫉恨过萧瑾年,怎么能把好端端的沈家女儿养废了呢。
    不过,眼下看来,是她多虑了。
    沈老太太语重心长:“你姐姐她心思重,又是个心高气傲的,她要是就这样和仇珺瑶定下婚事,就单是长公主那头,就会让她吃尽苦头,咱们要徐徐诱之,等着长公主求上门,把你姐姐风风光光的娶走,只有这样,你姐姐将来在夫家才有地位。”
    闻言,沈卿卿顿时觉得在理,她竟然无言以对。
    “祖母,是我鲁莽了,可……祖母当真有把握,能让长公主心甘情愿的与沈家结亲?”
    沈老太太会深莫测的笑了笑:“即便她不情愿,咱们也要让她情愿。”
    祖孙两人对视了一眼,沈卿卿会意,突然觉得祖母她老人家深不可测!
    而这时,沈老太太想到了萧瑾年,他那样的人,日后真的能对自家小孙女全心全意么?
    沈老太太不是不信任他,而是身为沈卿卿的祖母,她想给孙女多一重保障,又说:“卿卿啊,你一定要记住祖母的话,要想让你在意的人也在意你,千万不能直接贴上去,你要有耐心,就像垂钓一样,一步步诱敌深入,让他非你不可。”
    “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就会越被人珍之重之。”
    沈卿卿搞不明白,祖母为何突然说这些。
    不过,好像很有道理啊!
    沈卿卿乖巧点头,“祖母,我省得了。”
    沈老太太慈祥一笑,摸了摸沈卿卿的小脸,这等花容月貌,想他萧瑾年也不舍得欺负。
    ……
    回府后,沈卿卿很快就得知,沈诗诗已经醒了。
    她昨日昏倒在了擂台赛上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好在郎中诊断,只是体力透支,并无大碍。
    沈卿卿为了安抚姐姐,又给她买了两个面首,还亲自送过去。
    沈诗诗身子骨并不大碍,她靠在了秋香色大迎枕上,看着沈卿卿微红的眼眶,笑道:“傻妹妹,你哭什么?”
    沈卿卿哽咽,上辈子她太无知了,姐姐一惯冷漠,对人从来都是不苟言笑。她听了贵女的谗言,远离了姐姐。
    可她现在悔了。
    长房男子无一幸存,大夫人常年守在佛堂不出来,独留姐姐孤身一人,她性子阴沉了些也是正常。
    而她自己呢!
    再怎么不济,爹爹和两位哥哥都在。
    她凭什么埋怨姐姐不好?!
    思及此,沈卿卿更是痛恨自己,“姐姐,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我以后会对你好,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为你夺回来!包括仇珺瑶!”
    沈诗诗:“……”妹妹又受了什么刺激?
    她并没有想着嫁人,只不过昨天最后一眼看见的是仇珺瑶,让她稍稍心安。总算不是歪瓜裂枣,她保住了沈家的颜面。
    至于这辈子到底嫁不嫁人,她当真无所谓。
    昨天那场酣战,让她甚是痛快。
    若有机会,她一定要去父兄去过的战场,她要让父兄天灾之灵看见,她沈诗诗没有丢长房的脸,也没有丢沈家的脸。
    沈卿卿不想瞒着姐姐,道:“姐姐,你知道么?仇珺瑶他竟然不承认昨天的擂台赛!不过,姐姐你放心,他会后悔的!”
    “后悔”两个字,沈卿卿咬的很重。
    沈诗诗被她逗笑了,“瑶瑶还是个孩子,跟他计较什么,再说……”昨天明明是沈淳祸害了人家瑶瑶啊。
    沈卿卿继续安抚:“姐姐,我给你买了两个面首,是南风馆最好看的。”
    沈诗诗:“……你又去南风馆了?今后不得再去了!”
    沈诗诗难得严肃,沈卿卿也不敢惹她不高兴,嘀咕道:“姐姐,我知道了。可我就是心有不甘,日后仇珺瑶若是反悔,姐姐莫要立即答应他,一定要让他尝尝被人漠视的滋味。”
    沈诗诗无奈一笑,有点同情仇珺瑶,这以后单是自家妹妹,就有他受得了。
    那少年摊上了沈家,真是委屈他了。
    沈诗诗状态很不错,比以前更加开朗,谈笑间,流露出一股子豪爽的英气。
    她拉着沈卿卿的小手,“妹妹,你无需担心我,我不想困于内宅,过几日便修书一份给二叔,我要从军。”
    是的,昨日打了一场后,更是让她坚定了这样的决心,她昏睡的期间,梦见了父亲和三位哥哥,让她明白了自己使命。
    沈卿卿僵住,小脸瞬间煞白。
    上辈子沈诗诗领兵作战时,便就是她的死期,她死的很惨,尸首被景帝挂在了城墙上,被示众百日。
    沈卿卿的眼泪夺眶而出,立即起身跑出了房间。
    沈诗诗不明白妹妹是怎么了,不过不出一刻钟,沈老太太、沈澈、沈淳皆来看望她,就连在佛堂闭关的大夫人陶氏也出来了。
    沈诗诗:“……”敢情妹妹是搬说客去了。
    沈老太太知道沈家的孩子心里苦,她又何尝不是。纵使大房不是她身上的血脉,但她一日身为沈家妇,便会一日会护着沈家。
    “傻孩子,你一个姑娘家,从什么军?难道我沈家真没人了么?你父亲虽不是我亲生,但也是养在我膝下!当年的事,我老婆子也不会罢休!你放心,终有一日,咱们沈家会报仇!”
    沈老太太一番话,让沈诗诗哑口无言,可她的夙愿就是上战场,她用手里的剑,心中的剑,去祭奠父兄,还有数十万沈家军的亡魂!
    闺房内安静如斯,武将之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加上沈诗诗昨日亏空太大,现在是病体,所以沈澈几人也都没有避嫌。
    见孩子们都在,沈老太太沉吟了一声,手中的拐杖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你们都给我听着!沈家不能再缺失一个人了!一个人都不行!”
    沈卿卿眨了眨眼,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姐姐,你便听祖母的吧,盛京也是战场,比那漠北边陲还要可怕,敌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留下来,与我一起护着沈家。”
    小姑娘这番话,让屋内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着她。
    换做以往,只会笑话她胡闹。
    可此时此刻此地,没有一个人笑的出来。
    沈诗诗终是叹了口气,放弃了自己的念头。
    妹妹说的没错。
    盛京也是战场!
    她不能任性!
    她要留下来,陪着祖母和妹妹。二叔和沈家军在关外,沈家不能乱了!
    沈诗诗:“嗯。”她轻应了一声,暂时埋葬了她的抱负,但也只是暂时,等到时机成熟,她还是会去战场,以沈家军的名义,横扫蛮夷,光耀沈家门楣!
    而她是沈家的姑娘,不管是未嫁,亦或是嫁人,她都是沈家人!
    ……
    一场变故之后,沈家又恢复了如常的安静如鸡。
    唯一不同的是,守门小厮隔三差五就能在大门外看见礼物,多半都是做工精致的糕点和吃食。
    礼物上皆有一张手笺,写明了是交给沈诗诗的。
    管家只当是哪个爱慕自家姑娘的男子所赠,这种东西肯定不能递到沈诗诗跟前去,就尽数赏赐给了手底下的小厮。
    半个月下来,守门小厮都圆润了一圈。
    这件事一直在持续,管家终于憋不住了,去了萧瑾年面前如实汇报。
    他是继侯夫人,府上大小诸事皆由他操持。
    管事站在梨园的院中,躬着身子,对侯夫人那叫一个毕恭毕敬,要知道,侯夫人最喜欢砍人胳膊喂狗呢!
    管事也很害怕的,“夫人,此事该如何是好?是否要派人去查?”
    萧瑾年放下杯盏,淡淡启齿:“每日都是半夜送东西过来?”
    管事点头:“夫人猜的没错,每天都是半夜,早晨一开门就能瞧见。而且老奴觉得,那些点心实在精致,不像是普通人家能做出来的。”
    说着,管事将证物呈上。
    最近吃惯了陌生人送来的点心,侯府的吃食,管家都快吃不上了。
    真是罪过!
    萧瑾年扫了一眼,幽眸一眯:“我知道了,此事不必干涉,且随他去。”
    管事糊涂了,又问:“那点心……”该怎么处理?
    萧瑾年看着那块宫廷御用的梅花糕,神色晦暗不明,“都扔了喂狗。”
    管事:“……”心隐隐作痛,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能喂狗呢?夫人对狗好像格外的好啊!
    管事怀着低落的心情离开了。
    随风刷了几日的马桶,眼下找准机会就想露脸,上前道:“主子,要不要属下去查清楚?万一这送糕点的人,想对大姑娘不利呢。”
    谁对沈家人不利,会三更半夜送糕点?!
    萧瑾年冷眼看了随风,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眼光,他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随从?
    萧瑾年:“从今天开始,你不必跟着我。”
    随风怔住,当即跪下:“主子!属下是孤儿,自幼无父无母,唯有随影一个兄长,属下不能离开沈家啊!”
    萧瑾年揉了揉高挺的鼻梁,说话时,声音已经开始不耐烦:“你去二姑娘身边待着,若是二姑娘有任何差池,你提着头颅来见我!”
    原来是另有任务……
    随风差点吓死了,忙道:“是!主子!二姑娘在,我在!二姑娘亡,我亡!”
    萧瑾年:“……滚!”
    或许还是让随风刷马桶比较合适,男人默默的想着。他的小娇娇若是没了……何止是亡一个随从!
    ……
    沈卿卿沉浸在自责之中,整日往郁娴的酒楼跑。
    郁娴想要引出玄机老人,她也需要。
    不久之后,爹爹会受重伤,上辈子因为拖延了求治时日,即便萧瑾年找来了玄机老人,爹爹的身子也落下了毛病,两年后被敌军围困断魂谷,虽是保了命,但因着沈家军损失惨重,景帝治了爹爹的罪,砍了他的头颅。
    爹爹为了大周山河,戎马半生,最终却是落了一个尸首两地,连块墓碑都不配拥有的下场。
    故此,沈卿卿更加积极亢奋的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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