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都没想到的是,登基的竟然是草包一样的三皇子叔珩。
    成帝夜召三位皇子入宫, 太子与二皇子起了不臣之心,意图刺杀皇帝,三皇子一进门就见到成帝倒在血泊之中,他为替父报仇,手刃了太子与二皇子。
    这个说法大家打心底里不相信,三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还不知道吗?连剑怎么提恐怕都不知道,怎么能有能力斩杀太子与二皇子?
    当他们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夏侯召的时候,却听说夏侯召前日就已经打点兵马,昨夜上路了,根本不在邺城,众大臣一头雾水,不是夏侯召帮三皇子干的,那又是谁有这么大能耐?
    不过也容不得他们细想,新皇登基,他们得赶紧表表衷心。
    三皇子好大喜功,和成帝一般,愿意听人夸赞,他们抓着这一点,可劲儿的拍马屁,三皇子被拍的飘飘然欲仙。就算这是个草包,但成帝就剩下这一个儿子了,皇位只能他来坐。
    三皇子意外的从成帝的寝宫的金砖上捡到一纸圣旨,里面赫然写着,废太子伯瑜,立夏侯召为太子一言。圣旨中更澄明,夏侯召就是成帝的亲生儿子。
    这让他大为惊骇,嫉妒又害怕,转念召集了御林军统领,不能让夏侯召活着回到樊门关!
    他就不信,南齐除了夏侯召,就没有一个中用的武将!就算挡不住北越,大不了各地赔款,只要他的皇位坐的稳稳当当,旁的都不重要。
    旁人都以为夏侯召昨日就已经出征,实际上他可是一清二楚,夏侯召昨夜才帮他手刃他的父兄!就算夏侯召当天晚上启程,现在天才刚亮,定然也走不远!
    夏侯召带回来的大军已经先行出发,现在只带着夏泺等亲卫刚刚上路,身后有马蹄声哒哒追赶上来,勒马在夏侯召身侧“将军,三皇子派三千御林军追上来了!”
    夏侯召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他知道三皇子会反水,没想到反水这么快!三皇子皇位刚摸着个边边儿,就开始轻狂了,怨不得大家都说其没脑子!
    夏侯召向后看了木宛童乘坐的马车,木宛童正挑了帘子向外看,她已经知道成帝驾崩了,太子与二皇子也死了,三皇子即将继位。
    她的心里莫名轻松,甚至想哭。当初是太子见皇帝忌惮自己家,这才编造了伪证,同皇帝进言,皇帝也将广平王府抄家问罪。现在成帝与太子已死,她家的大仇也得报。
    夏侯召下了马,握着木宛童的手去看她,眼神里的情绪复杂,木宛童忐忑的看着他。
    夏侯召像下定决心一般,向前走了半步,深深吻在了木宛童的额头上,将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这一个吻上,全然忽视了沈晰和凉飕飕的目光。
    木宛童颈上一疼,就没了意识,夏侯召拖着她软软歪下的头小心放在马车壁上。
    沈晰和见着夏侯召的动作,不免一惊,他不大明白夏侯召为什么要弄晕木宛童,急忙下马上前几步去查看。
    “童童暂且托付给你了。”夏侯召忽然倾身一拜,异常郑重,他这个人不跪天也不跪地,却将头一次行礼给了沈晰和,是让沈晰和好生照顾木宛童。
    沈晰和一时语塞,分明昨日夏侯召还是咬死了不肯让自己将阿宛带走的,今日怎么转变这么大?不仅将阿宛交给自己还嘱咐好好照顾她?
    沈晰和张了张嘴“你……”却不知道该问什么。问夏侯召为什么把阿宛交给他吗?好像多此一举,况且阿宛是他妹妹,本就该与他一起。
    “你方才也听见了,三皇子派了三千御林军赶来,比起她在我身边,我更想她安安全全,毫发无伤。若是她清醒着,必定不会同意,她现在跟着我,实在太过危险了。”
    夏侯召神色凝重,他以往只想木宛童留在他身边,生死不论,现在情况危急,他却将原本所有的想法都推翻了,他想要木宛童好好的,旁的什么都不重要。
    沈晰和什么都未曾说,心底却对夏侯召大为改观。
    他原本觉得夏侯召不合适,因为他独断专行,阴狠残忍,这样的人并不会爱别人,因为夏侯召连自己都不会爱,又怎么能去爱别人?
    但是现在他推翻了原本的想法,夏侯召或许不会爱自己,但夏侯召一定是极为爱阿宛的,宁愿让她离开,也不能让她有丝毫的损伤。
    夏侯召和阿宛,兴许可以试一试。
    沈晰和回拜夏侯召“你放心,阿宛且行的妹妹,且行必然会好好照顾她的,若是……若是你安全回了樊门关,可来沈府见见祖父和家父……”
    夏侯召一喜,复又重重点头。沈晰和这是认可自己了,能见长辈了。
    沈晰和跃上马车,朝着另一个方向命人驾车,回樊门关的路只有管道一条,回陵阳的却有千千万万条。
    夏侯召将木宛童交给沈晰和,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木宛童的安全,也是为了自己能加快速度,甩掉身后的御林军,与军队汇合。马车行进太慢,目标又大,实在不安全。
    他想要给木宛童海晏河清,就要先回到樊门关。
    御林军中多是富家子弟或官家子弟,这几年成帝理政昏庸,御林军训练也松散,得过且过,体力与组织都跟不上,就算看见了夏侯召,在马上一个个都拉不开弓,夏侯召借着茂林密布的地形,好不容易才甩掉这些牛皮糖,身上却也伤痕累累。
    御林军最后还是跟丢了夏侯召,不但没取夏侯召首级,连夏侯召侍卫都没抓回来一个。
    三皇子叔珩暴怒,狠狠责罚了御林军的统领,现在夏侯召是他的心腹大患,一日不除,他一日就不得安寝!
    木宛童在深夜的时候悠悠转醒,她躺在驿馆舒适柔软的床上,桌上点着蜡烛,房间里昏黄的光温柔缱绻。
    沈晰和推开门,又轻手轻脚的将门关上,正瞧见木宛童倚在床边,不免松了一口气,清声道“你醒了。”
    木宛童脑袋有些疼,抬手揉了揉,有些记忆好像缺失了,她是怎么晕倒的“夏侯召呢?他在哪儿?”
    沈晰和避而不谈,只是将手里的饭菜放在桌上“你昏睡了半日,现在定然饿了,先用些饭菜,我们再说旁的。”
    他扶了木宛童坐到桌边,将灯花挑亮,又递了筷子给她,殷殷嘱咐“多吃些,明日还要赶路。”
    木宛童捏着筷子,纤细的手因用力而有些发白,倔强的问“夏侯召呢?”夏侯召若是和她在一起,不可能一直都不露面。
    “你不要担心他,他现在应该甩掉那些追兵了。”沈晰和对夏侯召的能力十分放心。
    夏侯召八岁就到樊门关跟着王野习武打仗,十岁时候第一次披甲上阵,距今已经十三年,这十三年里更是未有败绩,能够以一当百,全然不需要旁人替他操心。
    木宛童落寞的看着桌上的饭菜,丝毫提不起胃口,夏侯召没有消息,她不能放心,三皇子派了三千御林军,人多势众,夏侯召要甩开恐怕困难重重,虽然她相信夏侯召一定有能力逃脱,但还是免不得担心他受伤。
    “我知道……”她淡淡回应了沈晰和。
    “他临走的时候,将你托付给我,要我好好照顾你,你现在粒米不进,回头让我怎么和他交代?”沈晰和将热腾腾的饭菜往木宛童面前推了推,好声安抚。
    木宛童免不得鼻头一酸,匆匆吃了口菜,又强迫自己多吃了半碗米饭才算。
    沈晰和见她能吃饭算是放了心“我允诺夏侯召了,若是他回了樊门关,可抽空去见见祖父和父亲。”
    木宛童不知道自己最近情绪起伏为什么这么大,只是抱着沈晰和的脖子,哭得和七八年前那个小女孩儿一样“长兄……”
    沈晰和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妹妹,你松点,哥哥要被你勒死了。”
    木宛童这才破涕为笑,又哭又笑的拿了帕子将眼泪擦干净。
    “若是快的话,走一个月就能到陵阳,祖父他们都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为什么最近这忙!
    第五十二章
    外祖父自从年迈辞官回了陵阳, 木宛童就再也未曾见过, 后来舅舅因成帝的猜忌, 一家子被流放贬谪回了老家陵阳, 她就连舅舅舅母都未再见过。
    舅舅与舅母并无女儿, 所以将她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的疼爱,她也十分想他们。
    沈晰和计算着路程,为了避免对上三皇子派来的那些御林军, 他特意挑了偏远的路走,虽有些颠簸难走, 却是最快的一条路。
    南齐土地广袤,邺城在偏南的地方,陵阳则在西北, 路程极远,走一趟快的话要一个月左右,慢的话怎么也要三个月,消息传递也慢,所以沈晰和也不会现在才赶到邺城。
    夏侯召一把掀了一个士卒的头盔, 露出的脸赫然是夏侯博,夏侯召眯了眯眼, 他方才就看着这个身影熟悉。
    “你来做什么?”夏侯召语气不善。
    他不怎么待见夏侯博, 准确的说,夏侯召除了木宛童,对谁都不怎么待见。
    夏侯博明显比几日前见着最后一面的时候瘦了,瘦的脱相了, 柴骨伶仃的,丝毫看不出以往的英俊和清秀,只是眼神却依旧明亮,他将地上被掀翻的头盔,拍了拍上头沾着的尘土,格外爱惜。
    周围的人注意到这里,忍不住侧目,却迫于夏侯召的威慑,只看了几眼,就飞快的转过头,该生火的生火,该安营扎寨的安营扎寨。
    夏侯博除却眼睛和往日一般明亮外,气质全然变了,变得更加沉稳,不像原本年少意气的小孩子,有些时候又带了大无畏的轻狂。
    “我来跟着你投军,保家卫国啊!”夏侯博顿了顿,方才摇头“不对,我的家都已经没了,家里空荡荡的,这个国也腐朽不堪,我不应该说是保家卫国,应该说是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庞氏死了,夏侯銮疯了,龚氏再次中风,现在口眼歪斜,不能言语,只是淌着口水支支吾吾的躺在床上。
    龚映雪半个月前就匆匆嫁给了高稔,夏侯召和木宛童现在又走了,整个平城王府可不就空了,像是间荒宅,冷漠凄清。
    夏侯博在那样的地方待不下去了,他怕自己有一日因抑郁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守着一间空荡荡的大宅子,哪里有跟夏侯召去樊门关来得好。
    但夏侯博知道,若他与夏侯召提出要一起走,夏侯召肯定理都不会理他,所以才出此下策,乔装混进了军队中。
    方副将对夏侯博的印象还算不错,就算看见也当作未曾看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夏侯召不理会夏侯博到底是什么想法,只是冷冷道“滚回去!吃不了苦就别跟来!”
    夏侯博赶忙举手“我能的!我能吃苦的!你别让我回去!你要是让我回去,就是想要逼死我!”
    夏侯召见劝不动他,只冷漠的点头“好,你留下,等什么时候受不了了,赶紧收拾行李滚回去!”
    夏侯博这才喜笑颜开,帮着一旁的人去生火做饭。
    “诶!小子,你和咋们将军到底是什么关系?”夏侯博未曾透露过自己的身份和名字,所以大家至今都小子小子的叫他。
    夏侯博摇头晃脑“哪有什么关系?我本来是个要饭的,有一次扒上了将军的大腿要饭,直接被踹开了,我就寻思,真威风!就来参军了,没想到将军还认得我。”
    旁人咂咂嘴,哄笑一片,指着夏侯博说他运气好,有胆量,夏侯召一看就是个煞神,那样不好惹,竟然要饭敢要到夏侯召头上。
    夏侯博笑笑不说话,往火堆里添了几根干树枝,搓了搓手。
    已经入了三月,只是越往北走,越发觉得干冷,倒是不如邺城二月里湿润暖和,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残雪覆盖着两尺厚的坚冰,这一路对一直生长在南边的夏侯博来说,委实艰难了些。
    但他看着夏侯召冷漠的眼神,还是咬咬牙,硬撑着走完了,手脚上生了冻疮,脸被寒风吹的粗糙发红,发髻也散乱,衣裳打铁一样污浊,却还是一声不吭的,再没有邺城养尊处优公子哥儿的影子了。
    恐怕现在庞氏面对着他,都认不出这是自己儿子。
    没过两天,便传来三皇子登基的消息,年号顺尧,人皆称顺帝。一时间举国欢庆,一派歌舞升平,全然忘记老皇帝还没死几天。
    正巧老天又降了一场大雪,鹅毛一样盖在整片田野上,大臣们又好一番吹嘘。
    瑞雪兆丰年,陛下一登基便得老天眷顾,实乃天子!史官在史书上狠狠的记了一笔功绩,将顺帝捧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明君,又将太子和二皇子的功绩都推到了顺帝身上。
    总归人都死了,还死的不光彩,要这些丰功伟绩也没什么用,干脆拿来讨好新帝。
    顺帝受用的心安理得,整日陶醉在虚假的丰功伟绩之中。顺帝觉得,往日自己没有建树,无非就是父皇偏心,还有那两个皇兄暗中作梗,若不是他们,这些功绩就应当是自己的,所以现在史官将这些好事儿都记做是自己的,顺帝也觉得心安理得。
    各地的折子如雪花一般纷纷而至,无不是吹嘘民心所向,天下归一的。
    顺帝比成帝更好糊弄,他们这些地方官员贪污受贿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顺帝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旨捉拿叛臣夏侯召,皇榜张贴在邺城城门口,用了赤红色的朱笔陈述夏侯召的罪行。
    如果非要形容,简直能用罄竹难书来说。
    其一暴虐无道,与北越交战中屠城灭村,所到之处哀鸿遍野,不惜民力,不恤无辜百姓。
    其二无德,不遵人伦,顶撞残虐继母祖母,不敬小叔。
    其三通敌叛国,意图谋反。
    这皇榜搅得人心惶惶,夏侯召可谓是南齐的中流砥柱,抗击北越全靠他一人之力,现在夏侯召意图谋反,那他们怎么办?先帝在时候,不是还因夏侯召忠心耿耿而加官进爵了?
    百姓一边骂着夏侯召没有人性,一边又要依赖他确保自己太平的生活。
    顺帝的这道圣旨在邺城掀起滔天巨浪,对边关却无多大影响,一来离得远,消息传的慢,二来顺帝昏庸,他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
    虽严令各门各关不许放夏侯召过去,且要将他缉拿回邺城,但消息传过去的时候,哪里还能见得到夏侯召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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