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封信正在被火舌吞噬,火光印在祁景乾的眸子里,看得出他并不是完全不在意。
    等信烧的只剩灰烬,林惜香才忍不住抱着祁景乾:“对不起,要是我能早点发现林家的不对,那也不会让你等这么久。”
    听见林惜香的道歉,祁景乾反倒笑了:“你倒是会揽事,哪里是你的错了,若是朕能多问你几句,说不定也不是这样的光景。”
    两人都不是沉湎过去的人,等信彻底烧完,两人也都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剩下的三箱子小玩意儿,也终于能放出来。
    祁景乾看着也觉得有趣,没想到送着送着,竟然送了这么多东西,有些他都不记得什么时候送的,估计就是在宫里看见了有趣的东西,就忍不住送给林惜香也送一份过去。
    好在现在物归原主,也不算辜负了当年的心意。
    这段时间看林惜香神神秘秘的,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却没想到是在偷偷藏着这些东西,这些小玩意儿在年幼时期,可能还算珍贵,但如今皇宫的东西二库皆在林惜香的掌握之中,跟金银器玩相对格外珍惜这些小物件,让祁景乾不知该说她傻,还是说她聪明。
    林惜香摸了摸祁景乾的手,目光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暖阁失火查到最后,是偏殿的宫女没将炭火熄灭,这才烧着了暖阁,不管是林惜香还是祁景乾查着,都表明是场意外。
    不过冬日里天干物燥,暖阁更是如此,失火虽不说是常有的事,但也确实有出现过。
    这事倒是无意间把三个箱子暴露在祁景乾的面前,林惜香叹口气,她在祁景乾面前,还真是藏不住秘密。
    嫁给祁景乾之后过的第一个年,竟然是无比舒心,早些时候在扬州,她已经习惯曾姨娘不在,她跟金妈妈还有巧儿守着小火炉,烤着花生,做些针线活。
    但是想想那些日子也是快活的,若是巧儿现在还在,不知道会多开心。
    林惜香看着忙忙碌碌的春芝等人,像是看到了巧儿的影子,也不知道巧儿泉下有知,会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替她报了仇,不管是康氏还是林亦云都再无翻身的可能。
    他们日日夜夜都要活在有她在的恐惧当中,只要稍有动作,不用她出手,就有林亦清料理干净。
    林惜香双手合十,默念了巧儿的名字,刚闭上眼,就被走过来的祁景乾握住手道:“在想什么,这么专注。”
    “你不是去垂拱殿了,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回来。”林惜香没回答,奇怪问道。
    祁景乾道:“过年谁都没什么事,朕想着外面热闹的很,要不要出宫玩?”
    原本祁景乾已经走到垂拱殿,这是他每日的习惯,不管大事小事,总要以政务为紧。
    但看着宫人们各个都盼着去延福宫看折子戏,倒是想到林惜香在慈元宫怕是也没什么事,不如一起出宫走走。
    祁景乾去而复返,让林惜香有些惊喜。
    大年初一,确实是个难得清闲的好日子。
    城郊白马寺的庙会正热闹,林惜香小时候极爱凑这种热闹,但凡是京城里人多的地方,就爱让父亲带她一同前往。
    林惜香的父亲没法子,自幼宠出来的女儿,自然一切应允,这京城的白马寺庙会,除却去了扬州那几年,以往是从未错过的。
    祁景乾显然也知道这些,故而并未多说什么,两人轻装简车,换了寻常百姓的衣裳,就从皇宫往白马寺走。
    林惜香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脸上稍施粉黛,朱唇不点则红,俏脸秀美绝伦,身披明红色披风,身穿浅蓝色袄裙,一身衣裳颜色艳丽,更是衬的林惜香美貌无双。
    林惜香特意给祁景乾挑的一身衣裳是靛蓝色,披风则是皂色狐皮,他俩站在一起不用做亲密的动作,就知道是去逛庙会的年轻夫妻。
    这样的小心思,祁景乾自然是看的明白,脸上带着笑意,任由林惜香摆弄。
    就连祁景乾腰间的玉佩也是林惜香特意选了才戴上,坐到马车上林惜香口中还念叨:“雪日里就是要穿艳色衣裳,这才有意境。”
    说完林惜香自己都笑了,靠在祁景乾的肩膀上说着悄悄话。
    原本来说,他们这一行人来庙会上势必会引人瞩目,只是今日特意选了低调的马车,白马寺的庙会也是京城一大盛事,还真让林惜香跟祁景乾像个普通人一般走在庙会上。
    林惜香是许久没来,祁景乾也是同样,只是祁景乾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只是陪着林惜香慢慢逛着。
    白马寺的庙会自然是白马寺的僧人举办,眼看着游人士庶,车马万数,林惜香不由感慨道:“小时候过来,还没这么多人,短短六年这庙会的规模竟然越来越大了。”
    祁景乾笑:“京城府尹原本说,每逢年初白马寺聚游人如织,望令禁止之。”
    林惜香摇头:“游人不来白马寺,自然还有别的寺,哪是禁止就可以的。”
    话音刚落,就听后面的书生嗤笑:“小小女子,还敢妄议朝政,府尹大人说的当然有道理。”
    林惜香跟祁景乾转身看过去,祁景乾轻轻撇了一眼这个长脸的书生,对林惜香道:“陛下却说,远方各从其俗,不可禁也,故而加派了官兵来维持秩序,并未阻拦游人。”
    原本这长脸的书生想拍京城府尹的马屁,却不知道背后还有这样的事,当下涨红了脸,看着祁景乾跟林惜香是年轻夫妻,料想他们不是什么大官,不由得呵斥道:“连天子都未见过的人,竟然敢编排这样的话!”
    听见长脸的书生这么说,林惜香不由得笑出声,推了一把祁景乾道:“我没见过天子呢。”
    祁景乾的神色微冷,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并不理他,一会自有侍卫来料理。
    林惜香也并未放在心上,挽着祁景乾的胳膊,继续逛庙会,那长脸的书生见他们根本不把他放眼里,脸上显出愤恨,刚想走几步,就被侍卫给拦在身后,这长脸书生这才发觉不对,似乎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周围人看着一阵嗤笑,这满京城里,王公贵族不知凡几,就看这年轻夫妻的气势就不是旁人,怎么还会有这不长眼的上来找事,怪不得被人修理。
    林惜香往前走了两步,指着小贩手中的乌金纸,惊喜道:“乾哥哥要不要折一枚给我。”
    林惜香指的东西叫闹嚷嚷,年初拜年之时,男女老幼皆会戴上,用纸做成,缠在铜丝上,多是做成飞蛾,蝴蝶,蚂蚱等,小的像铜钱那样,大的则如巴掌。
    看着别人头上手里的闹嚷嚷,林惜香也眼热的很,只是不想动手,偏要央着祁景乾给她做一个才心满意足。
    祁景乾好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偏要这个。”
    林惜香软声道:“乾哥哥给我一下呗。”
    那小贩见这年轻夫妻男的俊美,女的秀丽,忍不住夸赞:“人都说郎才女貌才是天赐的好姻缘,如今见了您二位才真是让人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听着小贩能说会道,祁景乾让人给了钱,接了小贩手里的铜丝跟乌金纸,只是要怎么折成蝴蝶,飞蛾,倒是犯了难。
    林惜香其实是会折的,只是这会难得看见祁景乾犯难,实在有趣的很,笑眯眯的看着祁景乾拿着纸张翻来覆去。
    那小贩还想教祁景乾来折纸,林惜香赶忙拦着:“不用您来教,让他自己想。”见祁景乾看了过去,林惜香故意歪头道,“或者来请教我。”
    见林惜香是故意作弄自己,祁景乾也不恼,拍拍林惜香的头:“那走吧,找个合适的地方,让娘子教我。”
    两人找了个茶馆在里面坐下,茶馆里热闹的很,多是来游玩的游客歇脚,他们夫妻两个坐在角落里也不算突兀。
    林惜香素来手巧,这些小玩意儿在手上不到片刻,便是极精致的小玩意儿,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多是在宫中长大,也是没怎么见过这些民间的小玩意儿。
    林惜香也开心,好不容易能教祁景乾做事,就把多余的乌金纸分了下去,让大家一起折着玩,自己则专心的看祁景乾。
    只是两人并未玩闹太久,便有几人急匆匆走了进来,来人神色慌张,前边的人林惜香不认识,但紧随其后的两个女子,林惜香倒是见过。
    那两个女子正是詹事府少詹事之女,长女胡妙珍跟次女胡妙清。
    爱你们,感谢支持。
    第58章
    茶馆里热闹的很,也没有太多人注意到这里,跟着的便衣侍卫上前一步拦着领头的詹事府胡少詹事,只是现在的胡少詹事,已经迁为翰林院文移事主簿,虽说同为正四品的大员,但位置不同,权利自然大相径庭。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实则是降了官职。
    现在的胡主簿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陛下。
    胡妙珍心中有数,但那次枫叶林的事,她勒令丫鬟不许说出来,自然也无人知晓那天的尴尬。
    现在胡妙珍跟着父亲过来,还是十分紧张,但这几乎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若还是入不了陛下的眼,过了年她就要相看人家,这对她来说是万万不能忍的。
    故而胡妙珍在庙会上看见陛下跟林惜香携手前来那一刻,便怂恿表哥去找事,胡妙珍并不跟表哥说明祁景乾跟林惜香的身份,只让他去近处找些麻烦,借机来跟陛下搭上话。
    胡妙珍的表哥便是刚刚的长脸书生,不知道胡妙珍怎么说的,竟然还真让表哥来找了麻烦。
    林惜香朝他们点点头,祁景乾对胡家本就感官不好,神色淡淡。
    那胡主簿看着就觉得冷汗直冒,别看陛下年龄小,但陛下的威名在朝野之间都是有名的,众人都说也就陛下在皇后娘娘这里才会有个笑模样。
    但是他那不成器的侄子惹谁不好,偏偏呛声皇后娘娘,真是不知死活。
    这会也只能他厚着这张老脸,过来给侄子求情了。
    “微,”
    微臣的臣字还没说出来,被祁景乾看了一眼,胡主簿看着帝后两人的便衣这才慌忙改口:“在下的蠢侄子不知是大人您在这,刚刚出言不逊冒犯了您,在下特来赔罪。”
    说着,胡主簿深鞠一躬,引得不少人侧目,祁景乾年轻俊美,这个胡主簿胡子一大把了,还对祁景乾这么恭敬,让人不由得多想。
    祁景乾淡淡道:“既然赔罪了,就走吧。”
    这哪能走,既然来了就是想求情,胡主播苦着脸,偏偏这会人多,也不好求情。
    胡妙珍推了胡妙清一把,给胡妙清使眼色,让她去求林惜香。
    胡妙清心眼本来就少,想着她跟林惜香也算相识,虽知道林惜香现在贵为皇后,但也还是大着胆子上前:“这位夫人,您还记得我吗?”
    这个胡妙清便是游园会上林惜香认识的黄衣女子,当时捧着一本闲书过来,正好被林惜香瞧见。
    也因为这个林惜香才跟胡家姐妹相识。
    想到那本闲书,林惜香顿了顿,朝胡妙清点头:“多日不见,胡家小姐又漂亮了许多。”
    胡妙清惊喜的点点头,她不知表哥怎么会突然冒犯陛下跟皇后,但表哥一向无礼,闯了大祸也不奇怪。
    “夫人,刚刚冒犯您的是我表哥,他刚从乡下过来,不懂礼数,夫人这次能不能饶了他啊。”
    听胡妙清说完,祁景乾倒是抬头看了一眼,并不说话,一切交由林惜香处理。
    胡主簿也看出做主的人是皇后,目光殷切的看了过去。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林惜香开口:“这次也就算了,以后还请谨言慎行,莫要祸从口出的好。”
    胡主簿大喜,赶紧谢道:“多谢夫人,以后鄙人定会约束家人。”
    话说到这里,胡主簿识相的要告辞离开,林惜香点点头,见祁景乾把乌金纸藏了起来,竟然是不想让他的官员看见。
    林惜香嘴角带着笑意,刚要说话,只听胡妙珍开口:“夫人,我家白马寺里特意请了斋饭,为表谢意,想请夫人同往。”
    白马寺的斋饭一般都要提前一个月来订,才能在初一这天坐在白马寺里享用,这话一出,众人纷纷侧目。
    但这些东西对别人来说甚是难得,林惜香跟祁景乾却并不在意,他们若是想用,别说预定,让白马寺的大和尚送过来,怕是大和尚们也愿意。
    林惜香微微摇头,胡家姐妹里,林惜香对胡妙清观感不错,反观胡妙珍,林惜香总觉得她眼神太过复杂。
    见这么说不成,胡妙珍有些焦急,又出言:“还请夫人赏光,以表我家的歉意。”
    不管是胡主簿跟胡妙清都有些奇怪,皇后娘娘都拒绝了,怎么妙珍还是不依不饶。
    这时祁景乾才抬起头,静静的看着胡妙珍,桌子下的手拉住林惜香的手腕轻轻摩挲,语气平静道:“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众人脸色一变,胡主簿也是惊疑不定,不知道祁景乾在说什么。
    林惜香看了祁景乾一眼,祁景乾察觉到林惜香的目光,这才带了些笑意:“记得我说过枫叶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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