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有人咋咋呼呼跑进来。
    “何辰!!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睡觉,赶快给我起来!!”
    听那甜腻又骄纵的声音,就是范大小姐。
    说来也奇怪,回学校之后,野人他们来找自己的频率降低。尤其是野人,像是刻意疏远一般,凡是两人单独见面,说不了两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反倒是曾经和自己不对付的范海辛,成天的粘着自己,事无巨细都要过问。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范海辛谈恋爱了。
    何辰:“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大事!”范海辛喜形于色,想到什么却止了话头,神神秘秘道:“你现在跟我去听讲座吧。”
    现在?
    何辰看着自己蓬头垢面的,满脸都写着拒绝,“别了吧。”
    范海辛才不管她这么多。
    她风风火火地给何辰挑好衣服,打开各式化妆品,轻车熟路就往何辰脸上招呼。
    何辰制止道:“干嘛?不就听个讲座吗,你当我相亲啊。”
    范海辛抿着唇笑了,“生活中的惊喜,在于触不及防,要随时保持你最好的状态,不能留下任何遗憾,知道吗?”
    这话听着还有点道理,何辰随意地点头,任范海辛随便折腾。
    待两人赶到报告厅,讲座已经开始了。
    厅内幕布将光线遮盖地严严实实,只有讲台上的灯光照耀。
    何辰和范海辛找到班级的座位,还没坐下,那道低沉的嗓音犹如旭日东升破开晨晓的光,毫无防备地照进了她的世界。
    后排桌位的人小声提醒道:“同学,同学,可以先坐下来吗,挡着我了。”
    与其他公益和心理讲座不同,这一场近乎爆满。
    何辰被范海辛拽进座位,不可避免地看见了讲台中间的那个身影。
    此次的讲座主题为——野生动物保护知识讲座。
    受邀讲解人:国际野生动物保护志愿者(ics)创始人范景有。
    其履历十分丰富,曾穿越可可西里无人区三次,单人拯救受伤迷失的耗牛羚羊共八十余头,协助警方深入西北无名地带寻声探路打击盗猎网和犯罪团伙二十余次。
    并且,这位喜欢独来独往单干的有名向导,还是一位身高一九四,四肢修长,五官英挺的帅哥。
    那西装革履下大长腿令人垂涎,看着并不显得壮硕,只露出的小麦色肌肤,纹理结实而有力。
    不少女生盯着他,捧心感叹:简直就是个行走的荷尔蒙啊!
    这场讲座早在两天前便在本市动保局的公布下,在校园引起了热议。
    “当车子陷入泥泞地带,巡山队的车将耗费一整天驶出这段河道。我们跋山涉水深入可可西里腹地,会遇见一场大自然平凡而不普通的仪式——成千上万只藏羚羊从阿尔金山脉翻山越岭,奔赴至卓乃湖附近繁育。”
    男人的声音沉稳,略微带着一丝沙哑,仿佛西北的风沙不经雕琢的模样,令人神往不已。
    而他的目光幽深暗沉,盯着某一处,一刻也没有移开。
    后面有个环节,是针对近些年越发离谱不做自保而妄图去冒险挑战的驴友。
    年轻有魄力的讲解人,难得幽默一次,“现在,我需要一个人来饰演作死的驴友。”
    厅内哄堂大笑。
    范景有的目光定定望着某处,“那么,就由何辰同学来帮我一下吧?”
    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他望向呆坐着的何辰。
    神秘而强大的讲解人,在黑压压的人群里,一眼就准确地找到并认出了何辰。
    这他妈没有那个情谁信啊?
    对于范景有众目睽睽之下,拉自己出来当众鞭尸的行为。
    何辰心里表示一万遍的怒骂,却只能咬着牙,攒了个笑容,在大家的催促下上台。
    老实讲,做过亏心事的何辰心里是忐忑不安的。
    不过范景有看着她,却是面不改色道:“假设你身处险境,为吸引路过的我的注意,情——求我救你。”
    他神色如常,冷静地走到她身边,不见一丝要寒暄的气氛。
    何辰也在心里说服自己,就是来做个演示,便道:“救我。”
    范景有一跃翻至最高处,向她伸出右手:“左手握住我的胳膊,肩膀用力……好,现在,抱住我。”
    何辰:“……”
    她迟迟不动,下面议论声起。
    范景有好整以暇看着她,仍旧向她伸着手,仿佛一定要等到她的回应。
    何辰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眼里忽然有些水光,台上的灯光照得她分辨不清方向。
    她缓缓伸出手,刚碰到他,便被一股大力牵住,径直抱在了怀里。
    范景有的力道很大,带着从未有过的压迫。
    他平缓而低沉地在她耳边说:“你怎么能在我完完全全拥有你后一走了之,怎么能?”
    何辰声势完全弱了下来,“我……”
    范景有收紧双臂,狠狠将她禁锢在怀里,“坏小孩,知道我那天是用怎样幸福的心情睁开眼,又是用怎样失落而怨恨的心情接受你已经离开的事实吗?”
    彻底拥有过再失去,无异于这个世界最折磨人的事情。
    而这样将心一点点研磨的日子,足足折磨了他二十九天——
    比他年少离家远行的孤单生活,似乎还要漫长。
    范景有想起那天略显疯狂的自己都陌生。
    他感觉整个人都空荡荡地,得牢牢占据她的每一寸才好受一些。
    何辰胸口堵了许多话,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只憋了一句:“对不起。”
    台下的学生们,从最初的观学心态,慢慢变得惊讶,最后完全是八卦热议起来。
    范景有望着台下无数双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情不自禁抱了她这么久。
    他将人放开,见她眼泛泪光,整个人看着软绵绵的,心里抑制住某种冲动,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不好意思,我和女朋友很久没见面,一时情难自控。耽搁大家时间了。”
    范景有话说得平缓而淡然,神色自若,就像是刚刚在讲解救藏羚羊的过程般笃定,又带着无法言说的深情。
    台下静了一瞬,紧接着发出成片的尖叫和艳羡之声。
    何辰被他那轻描淡写的“女朋友”和“情难自控”弄得口干舌燥。
    一直到讲座结束,她在同学们长吁短叹自己的人生怎么就没有遇到这样一个男人的目光里,被人带走了。
    何辰问:“你,不是说你不回来吗。”
    范景有:“的确不想回来,但是我的小东西在这里,我得来看看。”
    何辰:“……我问过你,当时你说你不回来,但是我还得回来上学什么的,所以我觉得往后不会再见,也没必要在最后的时刻,用来告别之类的,太浪费了。”
    酒店公寓里很安静。
    何辰被人抱在怀里,随手翻着他的手机,那里面全是范海辛向他汇报自己的信息,一日三餐,事无巨细。
    她身体早已被他磨得没有力气了,这会连精神力也全然松懈下来,所有的心防都不复存在。
    范景有拥着她,下巴搁在她颈窝,眯着眼听着,忽然在她耳边重重咬了一口。
    “让你不告而别!”
    何辰吃痛,为自己辩解,“我是不想勉强你呀,毕竟在这里,你有不想见的人……”
    “都是不想见的人了,被他影响到我见最想念的人,岂不是亏大了。”
    范景有的嗓音透着事后的慵懒,“你呀,就是主意多,以后关于你我的事情,再瞒着我,看我怎么‘狠狠’要你。”
    ……还来?她不行了啊。
    “别!”何辰缩进被子里。
    “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好,我幼稚我检讨!”
    范景有低低笑了声,过后,又叹气道:“之前我说想见的人,确实是我母亲,也就是现在范氏集团的夫人。但我父亲其实是范氏的前董事长范屹,而现董事长范维声,是范屹的儿子。”
    等等……
    她听到了什么豪门辛秘?
    范景有是前董事长范屹的儿子,跟现董事长范维声是兄弟,而范景有的母亲林茵曼,现在却是范维声的妻子?
    何辰脑子很混乱。
    范景有便帮她理顺,“范屹和妻子生下范维声后,强迫了我母亲,才有了我的存在。十年前范屹去世时,范维声利用权力和我的安危,强制让我母亲和他在一起了,并且将我送到了西北,年幼的我顾着母亲的生命,只能顺从。”
    他语气平淡地讲述家里那些曾令他恶心呕吐的事情,发现现在的自己,已经能很冷静地面对了。
    “后来,我拼了命地在西北闯,冒着生命危险一次次穿越无人区,与各种动物为伴。在不断心死又危险的关口|活下来,成为了小有话语权的存在,却没法去救我母亲了。她——不想离开范维声。我不知道她是怎样的心态,我只能选择尊重她,但是这个城市连带我的血缘,在我心里已经死去了。”
    “——直到你闯进来,成为我行走荒野的一抹暖意。”
    何辰心绪再次激烈徘徊起来,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只能无声地相拥,两人抵死——融合。
    两天后,范景有回了西北。
    他们约定,按照各自的时间,每月在蓉城或西宁见一次面。
    第二年暑假来临,很多同学都找了实习单位。
    何辰跟父母亲报了个单位名称,简单收拾好行李,独自开着她的布丁,一路向西行去。
    依旧是热闹的旅游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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