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时,身子又是酸乏一片,洛伊儿心底暗骂着男人说话不算数,脸颊却红霞缭绕,无需去宫中请安,她自然不会为难自己,懒懒地赖在床上,也不说起。
    睁眼时并未看见男人的身影,便就知道他又去前院忙了,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也没有向盼思询问,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又乏乏地睡了过去。
    待清醒之时,床榻边跪坐着一个丫鬟,正轻柔地替她揉捏着身子,一旁的盼思等人无声地低头看着,玲珑将手中的鲜花插入花瓶,轻笑着转头,就看见她睁着眸子,连忙放下手中的事,走过来:
    “王妃醒了?”
    待她应声之后,盼思等人也将她扶起来,伺候她穿好衣衫,才轻声道:“王妃并未用早膳,此时是否用些东西?”
    话落之时,就有小丫鬟端着燕窝银耳粥奉上,洛伊儿随意点头,捧着燕窝粥慢慢用着,忽地问道:“殿下还在前院?”
    盼思点头:“王爷辰时来了一趟,见王妃还在睡,便又离开了。”
    洛伊儿微顿,蹙起细眉:“殿下来了,为何不叫醒我?”
    “是王爷说,让奴婢等人不要叫醒王妃的。”
    洛伊儿将手中的汤碗放下,轻抬眸:“今日便罢了,日后殿下若是来了,便将我叫醒。”
    盼思低头应下。
    其实众人都知晓,若是王爷下了命令,就算盼思有心将洛伊儿叫起,也无法。
    离午膳还有些时间,洛伊儿待在院子中无聊,便带着丫鬟随意逛逛王府,红梅林已经有些谢了,耷拉着一些梅花立在枝头,如今二月份已然不再下雪,少了白皑皑的一片,红梅似也少了些许意境。
    王府甚大,洛伊儿逛了一会儿,本就酸乏的身子越发觉得脚疼,便随意找了个凉亭歇下,轻风微拂,吹起一片又一片树叶,落了一片恰好在洛伊儿的膝上。
    洛伊儿刚准备拂去,就有另一只手先替她将落叶拂了下去,她抬眸,就见方瑾凌站在她面前,他喜一身清凌凌的黑衣,上面凶蟒金纹衬得他面色越发冷然淡漠。
    凉亭泛红落叶下,方瑾凌刚刚过来时,便看见佳人落座在其中,独立风景,美不胜收,让他呼吸微滞。
    洛伊儿睁着一双美人眸看他,顾盼之间波光流转,方瑾凌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抚上她如凝脂的脸颊,小姑娘乖巧地凑上去,脸颊贴上掌心,方瑾凌指腹无意识地轻擦了下,坐在她一旁,轻声问她:
    “伊儿觉得无聊了?”
    后院无事,烦扰之事多有福山处理,虽不过第二日,但是他依旧是怕她觉得闷。
    未成亲时,他觉得已经将她放在心底,疼惜不已。
    待成亲之后,他才惊觉,原来将一人捧在手心是这样一番感觉,细细密密的甜意在心底,觉得再如何待她好都不够。
    小姑娘垂着眸子,似有些低落的声音:“的确有些无聊。”
    方瑾凌听着便皱起眉头,心底细细思索该如何是好,就感觉到小姑娘攥紧了他的衣袖,眨了眨眼睛,美人眸直勾勾地看着她,顾盼生姿,眉眼含笑:
    “但是殿下若是在,便觉得都好。”
    第92章
    佳人美眸含笑如嫣, 方瑾凌忽觉得心尖似微颤酸麻,后无奈低低笑开,他的小姑娘, 让他如何不捧在手心?任由小姑娘娇憨任性, 他也甘之如饴, 更何况她总是太过乖巧。
    府中无人, 洛伊儿见到方瑾凌后,也无心再逛府中,毕竟来日方长,何苦做一日工?
    她坐在石凳上, 素手抚了抚轻纱,绣鞋露了三分, 她抬眸,晃着方瑾凌的衣袖,轻柔撒娇道:“殿下,我累。”
    男人眉宇间噙笑,矜贵万分,却是配合道:“劳娇娇抬手, 许我抱你回去。”
    小姑娘帕子掩唇, 轻轻笑开, 闹着骄傲道:“允了。”
    下人落在凉亭外,二人声音不小,惊得下人皆数低下头去,对着王妃的宠爱也越发心惊。
    刚用罢午膳, 忽地福山就急色匆匆赶来,洛伊儿疑惑抬眸,方瑾凌眸色微淡地看过去,福山一顿,低服下身子,小声道:
    “奴才见过王爷,王妃。”
    方瑾凌手中捏着一枚玉子,视线落在面前的棋盘上,未曾有一丝抬眸,神色漠然:“何事?”
    “宫中来了一辆马车,说是沈家小姐奉着皇后的旨意入住王府。”
    福山死命低下头,心中恼怒,想起往日皇后送进王府的女子,如今皆落得的下场,便觉得这位沈家小姐着实没有眼色。
    然而刚刚打搅了王爷王妃的自己,也有些没有眼色。
    榻上的两人微顿,尤其是洛伊儿,原先捏在指尖的玉子被她随意扔进盛放棋子的玉器中,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梢,轻柔声音似含着笑,朝外抛了几个字,让福山觉得额头要溢出冷汗:
    “原来是沈家表小姐。”
    沈家小姐,和,沈家表小姐,虽只差了一个字,其中意义却天壤之别。
    福山心底纳闷,就听着王妃轻柔的声音继续传来:“可将表小姐带进来了?”
    福山立刻恭敬回答:“没了王爷王妃允许,奴才自然不敢轻易放人进来。”
    洛伊儿淡淡垂眸,嫩白的指尖轻抚着微褶的衣袖,轻笑道:“又不是旁人。”
    福山呐呐不敢接这话,若只是王府的表小姐,接进来便就接进来,可偏偏那是皇后送来的,这就不只是想当表小姐了,他哪还敢将人接进来?他无法回答,只能偷偷去看王爷。
    这一看,他越发不知该如何办了,只见他家王爷置若罔闻,神色淡漠地垂着眸子,依旧捏着那个棋子,望着棋盘,似还在思索该如何落子的模样。
    半晌,还是洛伊儿没好气地道:“行了,还不快去将人接进来?”
    皇后下旨都到了王府门口了,若是不接,旁人该如何看待王府?
    洛伊儿轻哼了一声,心底对皇后越发不耐,她紧抿着粉唇,眉梢凉凉,总归她在府中也觉无聊,皇后既然想送一人给她解闷,她便收下就是。
    洛伊儿眸色微闪,笑意越深,眉梢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又似有着无边的温柔蔓延开。
    方瑾凌只抬眸看了一眼,手上动作就是微顿:“明日我将她送回江南。”
    不过一人而已,他只是没有放在眼中,只要他想让她走,即使是皇后的旨意又如何?
    洛伊儿抬眸,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无妨,沈小姐也说了,沈氏如今对她来说,是一个伤心之地,身为她的表嫂,收留她一段时间也无妨。”
    方瑾凌敲了敲桌面,笑着抬眸看她:“不觉得不开心?”
    洛伊儿轻笑,眨了眨眼睛:“那可皆数看王爷。”
    若是他不在意,不过一个小官之女,于她来说,即使天天在面前晃悠,也不过是一个解闷的小玩意,无需在意。
    方瑾凌失笑摇头,放下棋子:“既如此,那我就先去前院了。”
    洛伊儿指尖轻拨着棋子,一手支着下颚,仰脸看向男人,笑着问:“殿下不见见沈家表妹?”
    方瑾凌负手而立,垂下眸子将小姑娘看在眼底,自然看见了她有些揶揄的神情,有些无奈:“自是不必。”
    顿了顿,又道:“伊儿若是不想见,便也无需见。”
    洛伊儿轻扬眉:“只怕是我不想见,也依不得我。”
    方瑾凌弹了弹她额头,见她吃痛的模样,又忍不住轻揉了揉,才轻斥道:“休要胡说。”
    见她似要反驳,他又道:“若是不想见,直接打发了就是。”
    至于后院中的纷纷扰扰,小姑娘自幼聪慧,往日自然也能从旁府中窥得不少,他却舍不得让小姑娘身陷其中,是以,他后院中清净,也不想有人扰了她的清净。
    洛伊儿见他将话都说完了,闷闷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快离开。
    待他走后,洛伊儿面上的笑意才寡淡了些许,盼思此时也上前为她扶正了簪子,一言难尽地道:“没有想到皇后竟然直接将沈小姐送到了府上。”
    洛伊儿轻笑微讽:“若是等府中去接,怕是永远等不到,皇后能不急着将人送来吗?”
    更何况,在皇后心中,若是不将人送来,怎么恶心她?
    两人在屋内说着闲话,而在王府门口,福山拧眉看着面前的马车,面色冷然,端着王府的姿态,轻斥着道:“有没有规矩?将马车拉到正门?”
    且不说王府,就是侯府等正经的高官大臣家里,除了正经主子或是皇亲国戚,其余旁人皆是从侧门入府,就如同当初侯府的邱姨娘离府时,也是从偏门离府一般。
    若是沈茹茵领着圣旨或是皇后懿旨,也不是不可从正门入府,可是偏偏当初皇后惹了圣上厌恶,宝典印章等物皆数被收了回去,名不副实,如今沈茹茵自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旨意。
    马车里的沈茹茵脸色微白,她在江南时是家主嫡女,自然从不会入偏门,此时刚入京城,也没有这个意识,如今被外面的声音一说,只觉得尴尬羞辱。
    驾着马车的人一愣,面色通红地低下头,不敢说旁的话,驾着马车就朝王府偏门而去,全然不知马车内的人被他这丝毫没有考虑和过问她的举动气得险些哭了出来。
    沈茹茵心底暗暗道,果然不成为人上人,便是一个奴才也能不将你放在眼中。
    父亲生前并未替她定下什么好的亲事,如今二叔掌了权,他膝下女儿甚多,自然不可能为她如何考虑,她如今皆数都要靠自己。
    沈茹茵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想到皇后对她说的话,眸子里神色越发坚定。
    马车停在了王府偏门,她被人扶着下了马车,素白衣裙衬得她俏丽脱俗,她望着寡淡无奇,只有几个守门的偏门,眸色越发澄澈,指尖却似已经掐入手心。
    第93章
    福山亲自接的沈茹茵, 且不说她究竟如何,单凭她是王爷嫡亲表妹,他就不能太过失礼,刚刚已经因为王妃打了她一次脸,可一不可二,见沈茹茵下车后, 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是见过虞妃的画像的,却不想这位沈家小姐竟如此像逝去的虞妃。
    福山想起被王爷放在书房中的虞妃的画像,心底微顿, 堪堪低下头:“奴才见过沈小姐。”
    沈茹茵半倚靠在丫鬟的身上, 似柔弱不堪的模样,轻抿唇微笑,带着一分无措的澄净:“快快请起。”
    福山起身之后,并未过多打量她,只是笑着:“沈小姐请随奴才来。”
    沈茹茵抿唇点了点头,似有些不安, 无措地攥紧自己的手帕, 步步紧跟福山。
    福山侧前一步领着她, 心底微叹,她来得匆忙, 事先也并没有打过招呼,依着刚刚雅澹苑的情景,这沈氏表小姐还惹了王妃不喜, 他想着王爷的态度,偏过头去吩咐下人,将客房收拾出来,不必单独整理出来一个院子。
    不是他不重视虞妃外家那边的人,而是如今王府掌管后院的人是王妃,王爷又宠之,自然一切事宜都要按照王妃的心意来安排。
    总归沈小姐是客人,准备客房也是在情理之中。
    除非……她明显显地说,她不是奔着客人来的。
    那就等她能成为主子再说吧。
    福山耷拉着眼皮,心底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他跟着王爷多年,除了一个王妃,还没有见过王爷将旁人放在心上。
    至于虞妃?虽生恩大过天,但是终究逝去多年,甚至王爷都不曾见过一面,又能有多少母子亲情?
    将王妃和表小姐一比较,福山很快就有了抉择。
    沈茹茵跟着福山,见识了王府的奢华,眼底微露出惊讶,却是越发谨而慎行,将眼底的惊叹隐藏得很好,绕过楼亭水榭,步过花容繁盛的花园,眼看着前方的路越来越偏,似要入了客房,沈茹茵终究忍不住变了变脸色。
    她曾在江南,沈氏也是大家,里面客房如何布置,她心底自然也清楚,她虽是名义上在王府小住一段时日,却从没有想过让王府将她当作客人,毕竟她抱着些许心思,她原以为,总归会住进一个单独的小院子。
    她指尖捏了捏,不着痕迹地蹙起眉间,步子一顿,福山见她停下,疑惑地转过来:“沈小姐怎么了?”
    沈茹茵勉强地笑了笑,又不能直说不想去客房,只好婉转地道:“我刚刚入府,应去向表嫂请安才是。”
    福山抬头看了她一眼,让沈茹茵隐隐觉得难堪,殊不知福山心底也在纳闷,曾经王府事务皆由他掌管,他也从不知王府同沈氏何时如此亲密?她竟直接将王爷和王妃叫作表哥表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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