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估摸唇肿了,明朝一定不太能见人。同时,他似乎掌握到诀窍,从容起来,轻捻慢挑,手也很不老实地动作起来。
    擦枪太久,眼看要扒衣走火了。
    李恒却突然坐起来,大口喘息,强行令自己冷静。
    顾皎也有点不好意思抬手掩住口唇,不可否认,刚才发生的一切令她十分着迷。
    她偏头看着他,“延之,你还好吧?”
    他点点头,撩起帐子,“我出去散一下。”
    便走了。
    长风入夜,春光暗潜。
    顾皎在床上躺了会儿,终于有了睡意,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半睡半醒间,李恒回来了,手脚冰冷。她滚过去挨着他,“去哪儿了,好冷。”
    “回廊上站了会儿。”他回答,但却将她推开,很不自在道,“别闹。”
    闹?就闹,越闹越亲近。
    她手脚缠着他,提了个要求,“延之,你抱着我睡。”
    李恒实在为难,又不敢用力推她。
    她贴着他耳朵,小小地吹了口气,道,“将军大人,你怕自己定力不够吗?”
    李恒有些恼了,一手按住她肩膀,扯开她寝衣,张口咬住肩头一点软肉。
    “顾皎,你真是不知死活。”
    能对着守官和众人破口大骂的女子,哪儿知道死活?
    顾皎吃痛,但全都是自己招的,便忍了。
    不过,她还是作死地加了一句,“延之,你应该叫我皎皎。”
    次日晨,顾皎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她睁开眼睛,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再一看,却是全部衾被都裹自己身上了。
    “将军呢?”她问。
    杨丫儿从外间进来,“一大早穿了猎装出门,和二少爷约好了打猎。”
    这种天气,打猎?顾琼是自找麻烦吧?
    顾皎坐起来,准备穿衣裳。
    杨丫儿来帮忙,刚揭开寝衣的时候没注意,眼角余光见夫人颈项上密集的红点,肩头上还有个牙印。她吓了一跳,再细看,那牙印几乎能见血痕了。正房中只将军和夫人住,夫人不可能在自己肩头上下嘴,便只剩下将军。杨丫儿心里有了计较,显出难过的样子来,眼圈也红了。
    顾皎本等着穿衣裳,结果听见抽气的声音,转头却见杨丫儿抹眼泪。她大吃一惊,这才想起什么一般赶紧将寝衣掩起来。
    “夫人——”杨丫儿哑着嗓子,“将军他——”
    傻姑娘怕是误会了。
    她忙‘嘘’了一声,解释道,“夫妻情趣,懂吗?”
    小两口床上玩儿,可不能上纲上线。此种夫妻私密事,拿到大庭广众下讨论便不美了。
    “正常的,懂吗?”她道,“我也在将军身上挠了好多指甲印,还戳了他胳膊上烫伤的地方好几下,都流血了。只是他不怕痛,不爱让人知道而已。这个,千万别告诉别人,知道吗?”
    杨丫儿有点悲哀地看着她,那种下人对主人的同情溢于言表。
    顾皎抚额,想再解释解释,可杨丫儿却阻止道,“夫人,我都懂的。”
    懂?懂什么了?快停止你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她挫败道,“等你以后结婚就晓得了。”
    说得太过无力,杨丫儿根本不信,只一脸凝重地帮她穿衣裳。一边穿,一边道,“海婆和含烟跟着车去小庄那边了,问老爷借了几个粗使的婆子。海婆说小庄上家具都齐全,到时候只带随身使惯了的去,差不多三四日便能好。”
    顾皎点头,兴致勃勃道,“赶紧洗漱,吃早食。等下去主院子找我爹,咱们父女有好多话要聊。”
    顾家庄,名为庄,其实是由许多个聚在一起的院子凑成的一大片住宅区。顾青山自家圈了十来亩地,修出诺大一片房舍。前后花园,隔壁邻居,中间夹巷,不远处则是一片茶园。
    顾青山拨了拨茶树上的积雪,道,“今年的茶,一定会好。”
    顾皎不懂茶,更不懂种茶,只古谚有瑞雪兆丰年之说。现满目雪白,白雪之下则是一点点新绿的麦苗和菜苗,应该是会有丰收的吧?
    “爹,我能去拜她吗?”她问。
    顾青山比之前清癯了几分,两鬓的白发更多了几根。他叹口气,道,“她是未嫁女,入不得祖坟。养了十来年,终不忍心她做孤魂野鬼,便在上头的荒林里开了一片——”
    他有些说不下去,“路滑山陡,你现下身体又不好,还是再等等吧。”
    顾皎点点头,没追得太急。她道,“爹,节哀。”
    两人并肩而行,缓缓地在茶园中漫行。前后均无人,只几十米开外有几个随侍跟着,不妨碍说话。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和你娘都很难接受。后来如常地生活,为你准备婚事,仿佛她还在一般。现在,也算是习惯了吧。只她被我和你娘养得娇,脾气有点桀骜,对顾琼从来没好脸色。顾琼也爱和她吵吵闹闹,对你难免有不习惯。”他安慰道,“昨夜宴席散了后,我和你娘好生教训过他,他也懂了姑娘嫁人和不嫁人的区别,以后不会再荒唐说话。”说完,他看着她,“昨儿吓坏了吧?”
    “确实吓到了,回去细细想了许久,诸多事还要爹帮忙。”
    “义不容辞,你请讲。”
    顾皎叹口气,道,“爹,基本的认字我算是没问题,但做文章肯定不行的。另一个麻烦,则是书写。此间的字复杂了许多,我恐怕得用许多时间来补课。另想要寻一位叫做许慎的大家的文章,可否有门路?”
    顾青山听得认真,回道,“她以前的书本、文章、连同纸片,我全收起来烧掉了。外间传的许多,都是我让人抄的,字迹上倒是不用狠担心。你且先私下练着,我自会周全。至于许慎,我会命人好生留意,有消息便传给你。”
    和明白人说话就是爽快,一点也不用颠三倒四。
    顾皎沉吟了一番,手去碰了碰茶树上的雪,道,“爹,李恒和魏先生设局,引了城守和孙家人入套,带累得整个龙口都要向他们缴纳剿匪的钱和过关的保安费;魏先生又将那由头引在我身上,说李恒爱重我至极,那保安费乃是我提议的,一大半要用于修筑河堤。我现在只算是半个顾家人,没什么好怕;可父亲干系顾家几百口人的姓名,因我被龙口的地主们厌恶,我——”
    顾青山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她抽了抽鼻子,道,“李恒在,顾家自然无事;若李恒不在呢?”
    “皎皎,自李恒选中顾家起,咱们就别无选择了。”他道,“他只给我留了一条路。”
    “什么?”
    “上他的船,在他还在龙口的时候将一举将之吃下去。魏先生说将军爱重你至极,这便是给顾家的保证。我自可打着你的名头,揽修河堤的活儿,做储粮运给青州王的买卖。其它人家,想增加田亩修堤的,要找我;想高价卖粮的,得找我。我背后是你,你身后则是将军。”顾青山看着她,“他们如何在背后恨我,骂我,想要我死,我都不会在意。我只需尽快爬到他们头上,压得他们不能翻身,万事能奈我何?一条道儿,须走到黑。”
    话说得无奈,可顾家在顾青山的眼中看见了光芒。
    那是野心啊,将龙口纳入掌心的野心,再去法一笔战争财,走上通天的路。那裴郡守的仇呢?亲生女儿之死的恨呢?
    魏明真是好盘算,一切都如了他的意。可他难道没想过,仇恨埋在胸中,是会生根发芽的。
    顾皎打了个寒颤,顾青山飞升后,和魏先生必有一战。一老狐狸,一卧薪尝胆,只怕打起来要天昏地暗了。
    她纯粹吃瓜路人,站远些为好。
    只顾皎现下担红颜的名声,不能一无所获。她淡淡道,“爹,我也想在小庄上试试手种点什么,须得做些小规划。只手上银钱不多,可用的庄户也少。”
    闻弦歌而知雅意,顾青山道,“皎皎,爹只你一个女儿,你想做什么尽去做就是了。银钱和人,爹这里尽有。”
    很好,回门没白回,起码搞到了金主爸爸的赞助费。
    第33章 蜜里调油
    顾皎美人在握, 又解决了土地整理和改造的费用, 心情大好。
    魏明和顾青山的合作处于蜜月期,她这个签约抵押物的生命安全和待遇是能保障的。
    之前制定的短期目标基本实现,命保住了, 李恒的大腿差不多算是抱上了, 那么接下来则是要开始筹备如何度过十五岁冬天的危机。
    饥荒,古代历史书上不断重复出现的一个词汇。在龙口粮仓地位的地方发生这般事, 不是天灾便是人祸。然顾青山都说了来年的年景好,那么天灾可排除,剩下的只有人祸。算来算去,唯独能够影响一县生死的人祸, 也就只有青州王兴兵筹粮这样的大事了。
    她托着下巴坐在窗前看杨丫儿和勺儿洗衣裳, 忍不住问了一声,“勺儿, 咱们龙口有饿死过人吗?”
    勺儿抬头,奇怪道,“何曾有过这样的事?没听说过哎。”
    “只有穷死病死的,哪来的饿死?”杨丫儿拧衣服水, “再穷的人家,佃几亩田, 也是能填肚子的。实在吃不饱, 帮主家干多些活儿, 也有赏钱。再不行的, 河边田角摸些鱼虾田螺也能吃。胆子大技术好的, 进山呀。山里草药尽有,兔子、松鸡、狐狸什么的多得不得了,还能卖皮子钱。只有那种家里人口多,不是老就是小,还带病的——”
    顾皎微微点头,果然,这地儿是古代的风水宝地。
    如此,未来的饥荒人祸无疑了。
    不管搞出饥荒的是李恒,还是其它什么要发战争财的人,她的首要目标便是搞田、种粮、囤货。对了,乱世里保命,还得有兵力。
    顾皎筹谋的半晌,道,“去看看将军和二哥打猎回来没。”
    勺儿应了一声,甩干手出门去。
    杨丫儿偷偷看顾皎一眼,似乎在观察她有无勉强。想是早间的事情给她的冲击还在,现下还没想明白呢。
    顾皎便道,“杨丫儿,我还不知你、柳丫儿和勺儿是哪里人呢?家中父母都在?可有兄弟姐妹?”
    “我呀,就在龙口最西头靠山村那边。爹娘爷奶都在,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另外有三个妹妹。”
    真是,大家庭哎。龙口人的子女存活率真高,看起来家家户户都好多儿女。
    “那你——”
    杨丫儿看她一眼,道,“去年冬天,爹爹上山采药摔下来了,家里找大夫,将银钱花光,好容易才捡回来一条命。大哥谈好的婚事没了,弟弟妹妹们还小呢。我在夫人这边干活,每个月得的银钱送回去,能解决好大问题。”
    顾皎想不到,平日细致大气,从不使小性子的杨丫儿,家里居然如此困难。难免地,又问起柳丫儿和勺儿来。
    勺儿和她年纪差不多大,家里祖辈都是干灶上活儿的。她娘怀她的时候,她爹便说了。若是个儿子,学他的手艺,到处帮人做席面求生;若是个女儿,养得精细些,卖地主家里做厨娘,能得一笔银钱。因此,勺儿从小就知道那个家只是暂时呆的地方而已。至于柳丫儿,是个弃婴,乃乡中一老妇看不下眼,捡回家养着的。后来老妇死了,有亲眷要拉她回去当现成干活的童养媳,她在有心人指点下,找着顾家人自卖自身,把老妇安埋了。
    絮絮叨叨讲了好一会儿,顾皎却越听越听不下去。这般艰难的日子,在杨丫儿和勺儿口中,居然是饿不死人的好日子?
    顾皎压下胸中的不舒服,重启了刚才的话题,道,“听起来,你父母感情还不错。”
    杨丫儿点头,“他们十五六的时候媒人撮合的,穷人家也不讲究来往的礼节,只互相送了些糖、肉,陪嫁了木头的床和柜,摆了二十来桌酒席就算完。我爹脾气好,从来不跟我娘生气;我娘虽然急躁,但是很能干的,家里家外都来得。”
    她舒了一口气,“我和将军是夫妻,感情比别人亲密,自然会很——”她顿了一下,“亲一亲,这不是奇怪的事情,和你爹娘也一样。”
    杨丫儿奇怪道,“夫人,我爹娘从来不那样。”
    顾皎瞪大了眼睛,“不亲?那你们怎么来的?”
    一句话,杨丫儿脸赤红。饶是她平日脾气好,也躁得跺脚,“夫人!”
    顾皎举起两手,投降,投降,不问了。
    杨丫儿埋头继续洗衣服,手在温水里弄得通红。半晌,她道,“公狗走草,母鸡抱窝,都还是知道的。”
    顾皎想起曾看过许多闲杂的书,貌似有提过一句,许多几百年前的国人纵然生育许多儿女,但也终生未亲吻过。她以己度人了,确实有些轻狂,便不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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