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的妹妹还活着。
    周师父紧攥着身份证和机票。
    他不敢问太多,不敢去想妹妹想不想见自己,他只想第一时间飞过去。
    哪怕只能远远看上一眼也行的。
    陆则不知道周师父做的一系列事情。
    他和周师父说完了,又打电话给裴舒窈,把结果告诉她。
    裴舒窈没想到世上竟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
    既然结果已经出来,裴舒窈没让陆则先把事情对自己讲一遍,而是直接出门去找陆则,两个人一起奔赴伍家老宅。
    伍家外婆还没睡,事实上自从听过那首曲子,她就很浅眠,每天睡得晚起得早。
    哪怕说服自己不要多想,她还是忍不住翻来覆去地想。
    她的家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们会不会有一点想念她?
    他们为什么要丢下她?
    这些问题日夜啃噬着她的心,让她无法安眠。
    没想到这天晚上裴舒窈又过来了,还带着陆则。
    伍家外婆打起精神露出慈爱的笑:“你们怎么来了?跑这么远会不会影响你们工作?”
    伍家老宅位于市郊,直接圈了座山当园子,离市中心有些远,适合养老,通勤确实不太方便。
    “不会。”陆则应了一声,和裴舒窈一起坐下。
    他把带来的亲子鉴定结果拿给伍家外婆。
    伍家外婆顿住,感觉这份文件会给她带来极大的冲击。
    她的手有些发颤。
    伍家外婆颤着声音问:“这是?”
    “dna鉴定报告。”陆则言简意赅。
    伍家外婆打开文件逐字逐句地往下看,看到最后的结果时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上来。
    谁能相信,有人靠一首曲子能够找到几十年都没有音讯的亲人?
    陆则等伍家外婆情绪稍稍平复,才娓娓和她说起周师父说出的那段往事。
    得知周师父这几十年来无亲无故,身边连个亲近人都没有,几十年如一日地坐在大树底下替人修鞋和拉二胡,伍家外婆心疼得不得了。
    她虽然失去了亲人,却还是被养父母呵护备至地长大成人,从来没吃过什么苦头。可她这位兄长过的却是那样的生活,还一直生活在自责里面,这让她怎么能安心?
    伍家外婆站起来说:“不行,我要马上去南方接他过来。”
    陆则把伍家外婆劝住了,打开手机给她看刚刚收到的一条消息。
    周师父:「我登机了。」
    后面还附带机票截图,上面有详细的航班信息。
    周师父顺利登机后才发消息过来,显然是不想等人安排着送来送去,只想第一时间飞过来。
    距离飞机抵达s省还有好几个小时,伍家外婆却怎么都不肯去睡了。她拉着陆则的手感叹:“好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啊,要不是你,我们兄妹俩这一辈子可能永远不会再见面。”
    他们这样的年纪,再晚个几年可能真的会天人永隔。
    所以这事还真得感谢陆则。
    伍家外婆不肯睡觉,其他人听到消息也都赶了过来,包括裴正德和伍心慈。
    得知陆则的师父之一居然是伍家外婆的兄长,裴正德是最自责的。
    当初他还嫌弃陆则不务正业,整天搞东搞西,学二胡都不跟正经搞声乐的学,非跑去路边跟着人蹲树底下拉着玩,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当时他只顾着拐带陆则、把这根好苗子拉回正轨,根本没有好好关注陆则那位“师父”。
    毕竟,陆则的“师父”实在太多了,看起来全像闹着玩的。
    谁能想到,那居然会是他岳母的血亲!
    作者有话要说:
    老裴:谁会想到,路边的补鞋老头居然是我岳母的哥哥!
    小陆:对啊对啊,完全想不到。
    老裴陷入沉默。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春喧
    两边都度过了无眠的一夜。
    深夜航班人少, 票不难买, 周师父在凌晨飞到s省,陆则和裴舒窈开车去接人。
    主要是其他人也不认识周师父, 就他比较熟。
    两个人抵达机场后, 很快接到什么行李都没带的周师父。
    周师父先看陆则,然后努力想看清陆则身旁站着的裴舒窈。
    以前周师父对陌生人总是漠不关心, 眼睛又不好使, 从未仔细看过裴舒窈的长相。
    即便前段时间他们一起关注过陆则的恋情, 也看过两个人的合照, 却并没有多想,只觉得陆则眼光很好, 这娃子长得怪好看的。
    现在知道了, 周师父觉得她有点像记忆中的父亲。
    他父亲男生女相,又因为是玩音乐的,气质非常特别,见过的人很难忘记。
    只是他当年也小, 一直恨父母抛下他, 对父母的印象反而模糊了。这么想来,是他放弃得太早,所以才连这几年都错过了。
    周师父犹豫着说:“这是窈窈吧?”
    裴舒窈爽快地改口:“舅公好, 外婆她们在等着, 我们先上车吧。”
    这一声“舅公”把周师父喊得眼眶湿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陆则把周师父搀扶上车,和陆则一起并排坐在后座, 不知该怎么和裴舒窈搭话,只能犹豫着问陆则:“我要不要买点什么?”
    他凭着一股子冲动坐飞机过来,现在真快见到人了,他心里又非常不安,很害怕自己的到来太过突兀。
    越是在意,越是忐忑。
    “不用。”陆则说,“大家都没睡,一直等着您过来,您能早些到比买什么礼物都强。”
    周师父不说话了。
    裴舒窈也没说话,专注开车。
    车开进伍家老宅,伍家外婆已经得了消息,站起身走出主屋,想第一时间看到自己从未真正见过面的兄长。
    “妈,慢点,小心台阶!”伍家舅舅紧跟左右,开口提醒。
    “在自己家,我还不至于摔着。”伍家外婆没让儿子女儿搀扶,快步走了出去。
    裴舒窈把车停下,后座的车门也开了,陆则先下的车,绕到另一侧把颤巍巍摸索着开车门的周师父扶下车。
    本来周师父眼睛都不好使,这会儿很想好好看看眼前的妹妹,眼泪却止不住地上涌,让他半瞎的眼睛更是视野模糊。
    周师父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伍家外婆也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还是小辈们把两个人扶了进屋,让他们坐下说话。
    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最初的激动过去后终于都收了泪。
    也许是因为有血脉亲缘在,他们哭了一场以后一点都不觉得生疏,兄妹俩拉着手叙起话来,都挑拣着高兴的事来说。
    伍家外婆说自己的丈夫和儿孙,周师父也说陆则这个徒弟。
    至于曾经经历过的艰苦和难过,那都已经过去了,再不必提起。
    到这对一别数十年的兄妹叙完旧,才提起陆则拉奏的那首曲子。
    周师父其实继承了父亲的音乐天赋,不仅能把流行曲子用二胡演绎出来,还牢牢记得儿时父亲反复拉给他们听的曲子。
    算起来,那可以算是他们父亲的遗作。
    他们的祖父就是民乐大家,收徒无数,父亲周颐不仅师兄弟曾占据民乐大半江山,自己也少年成名,成家也早,夫妻恩爱。
    正是因为没遭受过什么挫折、始终一心扑在音乐上,所以在因为“成分问题”被批斗时才会一蹶不振,扔下一双儿女跳进湖里跟着妻子去了。
    提起这些事,伍家外婆和周师父都是一阵沉默。
    那个时期有的人可以忍受千般苦楚活下来,有的人则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低头,无论是选择哪一样,都只能付与一声叹息。
    毕竟,当时谁知道那场劫难会持续多久,谁又知道要熬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周师父在伍家老宅暂住下来。
    陆则在天亮之后回了医院。
    转眼已经是八月,按照学校临床医学八年制的实习要求,第五年开始统一实习,实习期间要把医院绝大多数科室都轮转一遍。
    这大半年陆则勤勤恳恳地在外科这边实习了一轮,已经超额完成外科这个大类目的实习学时。
    八月开始,陆则按照从裴正德那边拿到的实习计划从内科开始混学时,争取尽早把内科这个大类目也解决掉。
    主要是他只有提前把实习计划上的外科内科干掉,接下来才能从容不迫地继续中西医双肩挑。
    内科楼各科室都很欢迎陆则的到来。
    要知道陆则是裴正德的爱徒兼未来女婿,又有江老和老阎这两个人力荐,自身专业水平过硬不说,还有两个了不得的爸爸,怎么看都是他们的准同事!
    要说以前还有人不长眼找他茬,现在在见证过几拨人倒大霉之后,已经没谁会和他过不去。
    看看那位曾经找上门来碰瓷的“系花”吧,娱乐圈梦碎了,退而求其次未婚先孕嫁给副院长的儿子这个备胎,结果副院长倒台了,家里变得一穷二白。想马上离婚也离不成,因为怀着的孩子月份大了,打不了胎,只能先把孩子生下来。
    现在两个人正相互伤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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