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兄弟根本没拿正眼看他,跟鲁齐木打声招呼,进了屋。
    韩栋梁哪敢强求好脸色,能过来他都念佛,端茶倒水不已乐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店小二,伺候客人呢。
    “韩大爷,您也坐,别忙了。”
    鲁齐木拉着他坐到自己旁边,跟韩家兄弟面对面。
    八目相对,谁也没主动说话。
    鲁齐木觉得韩栋梁该先开口,可惜老头怂得很,坐着跟个鹌鹑差不多,还总瞟眼看俩儿子。
    韩家兄弟更直接,一个看左一个看右,嘴闭着跟河蚌一样,谁也不开口。
    鲁齐木本来想看看谁耗得过谁,可这时候肚子咕咕叫起来,想到锅里那些肉,他也馋。
    “那个,韩大爷,您不是准备了一大锅肉吗?哥俩上了一天班肯定饿了,咱先吃饭,吃了再聊。”
    “对对对,我盛肉去。”韩栋梁一个箭步窜出去了。
    鲁齐木淡定站起来,“有肉怎么能没有酒,我拿酒去。”他那瓶酒算是派上用场了。
    韩栋梁端肉进门,见着鲁齐木拿酒,赶紧从柜子里拿出两瓶来,“我这儿也有酒,管够。”
    酒肉面前,韩家兄弟也不矜持了,拿起筷子开吃,别说,韩栋梁的手艺不错,肉炖得入味。
    四个人就这么闷头吃,一大锅肉没多久就造没了,三瓶酒也干进去了。
    酒足饭饱,鲁齐木捂着嘴剔牙,这顿饭吃得舒服。
    “吃了这顿饭,以前的事是对是错都记心里,嘴上就不再提了,以后咱就是合作者,哥俩听韩大爷的,让他教给你们怎么炒瓜子。”
    “那钱怎么算?”韩其洪提出关键问题。
    韩栋梁起身从柜子里拿出来协议给哥俩看,“这是我跟小鲁的协议,你们算作我的份,多炒多得,少炒少得。”
    这是他想到最公平的办法,省得打架再引起事端。
    韩家兄弟传着看了协议,都点头同意。
    鲁齐木反而提出进一步要求,“我觉得咱得签一份补充协议,把哥俩的名字填上去,跟韩大爷并列,你们看怎么样?”
    “那当然,要不没名没分,干了活钱都到有些人腰包,我们不就成傻蛋了嘛。”
    韩意才首先响应,别看鲁齐木说得好听,他还是防着被骗,主要是韩栋梁有前科,他不信任。
    韩栋梁被儿子防备心里难受,“我咋会克扣你们的钱,我干活的钱都能不要,全给你们都行。”
    “你的钱我们可不要。”韩其洪脖子一梗,直接甩脸子。
    鲁齐木不参与他们爷仨怎么摊派任务,怎么分钱,但在补充协议上写明必须保证质量,在他看来,瓜子质量是保证销售的前提,绝对不能丢。
    协议签完,鲁齐木拿着自己的那份叠好放进兜里,“我出来一天了,家里肯定惦着,先走一步,哥俩的工作就劳烦大爷安排好了,不用送。”
    他说不用,韩家父子还是把他送出了家门,鲁齐木挥挥手,沿着马路返回。
    到半路停下,扶着树歇歇,酒后劲有点上头,视线不是那么清楚。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鲁齐木没敢逞强,推着自行车歪歪扭扭往家走,四肢不受控制,好在意识还是清醒的。
    到了门口,天彻底暗下来了,鲁齐木都没有敲门,头直接撞在门上,发出的声响足以让里面的廖娟听见。
    门开了,鲁齐木搂着廖娟就要啃,被她的手掌挡住,“你喝酒了,不刷牙臭不臭?”
    鲁齐木嘿嘿两声,扶着廖娟的肩膀进了屋,摇摇晃晃坐到椅子上傻笑。
    青瑞和娉婷过来哄哄几句,都问爸爸这么这么晚回来,晚饭都没有一起吃,鲁齐木搂着他们说好话。
    廖娟拉开孩子让他们去屋里玩,随后杯子塞在鲁齐木手里,“喝点温水,醒醒酒,跟谁喝的?”
    “跟韩大爷还有他俩儿子,”鲁齐木喝口水润润嗓子,“对了,韩大爷俩儿子也是自行车厂的,说不定你还认识,韩意才,韩其洪,认识吗?”
    “没听过,厂里那么多人,我刚工作一年多,哪能认得全。”
    廖娟开了火打算烧些水,用作晚上洗漱,又到外面把自行车推进来放好。
    鲁齐木喝着水,手在腿上敲着节奏,摇头晃脑,挺陶醉,“良辰美景奈何天,老子以后要挣大钱。”
    廖娟听见笑话他,“你这古不古,今不今,也不对仗,念哪门子诗,还没说呢,有什么好事聚一块喝酒。”
    “你不知道吧,韩家兄弟跟韩大爷有心结,不愿意搭理他,我说服那哥俩跟着韩大爷一起炒瓜子卖,以后,我就可以扩大业务了。”鲁齐木把水挡酒喝了几口,不是那味,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廖娟拿出两块布放到桌子上,又把针线筐拿出来,“我记得韩大爷炒出来的量就够你卖了,加上韩家兄弟,能卖完吗?可别砸手里。”
    鲁齐木眯着眼笑,“没有卖不完的,多了我可以批发给别人,好瓜子,总有人稀罕。”
    “你心里有谱就行。”廖娟手里动作不停,咔嚓咔嚓裁布。
    鲁齐木走到她身后观察,方方正正两块布,不像做衣服,“这是干啥?”
    “给青瑞做书包,孩子过几天就要开学了,还没有书包呢。”廖娟支开缝纫机,上脚试了试。
    鲁齐木拍拍脑门,净想着买卖的事,差点误了儿子上学,“亏得家有贤妻,要不然我都忘了还要准备书包的事了。”
    “这就是贤妻呀,你的标准真好达到。”廖娟用玩笑的口气说话。
    鲁齐木笑笑,坐到桌边,支着个脑袋盯着廖娟,看她瞪着缝纫机,手拉着布转来转去,身上好像发出柔光,照得屋里亮堂堂的。
    廖娟断线的时候回头看他一眼,两个人相视一笑,鲁齐木觉得刚刚醒了点的酒气好像又冲上了脑门。
    耳朵边听着厨房的水壶发出嗡嗡嗡的声音,鲁齐木的思绪已经飘出去老远。
    “想什么呢?水开了,你先兑水洗洗吧,在外面奔波一天了。”廖娟还忙活手里的书包,提醒鲁齐木去洗漱。
    鲁齐木想着后面的事情呢,积极响应,不仅把自己打理好,还把俩孩子收拾利索,安顿到床上。
    等出来的时候,书包已经挂在墙上,他们卧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鲁齐木觉得他好像更醉了点。
    “媳妇,我可以进来了吗?”鲁齐木握着把手,想着里面一应和就冲进去。
    廖娟抿嘴笑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没一会儿开了门,手里端着水,“去,把水倒了。”
    “好嘞,”鲁齐木端着盆出门直接泼在大街上,关门插上,跳着脚就进了屋。
    “媳妇,我来了。”
    第27章
    鲁齐木的销货之路并不顺畅。
    自打韩家兄弟跟着一起干,可见的瓜子量增多,虽然鲁齐木想到了批发出去,操作起来实际上并不顺利。
    他去其他剧院门口找了卖货的同行,他们有固定的进货渠道,虽然承认他的瓜子味道更好,却并没有更换的意思。
    鲁齐木还去了供销社、商店,成效并不好,要么被拒之门外,要么价格压得很低,对他来说都不是好事。
    眼看着家里已经堆了七八麻袋瓜子,鲁齐木还是没有找对合适的销路,靠着他溪流一样往外卖,根本解决不了眼前的难题。
    这两天,他黑天白夜想办法,头发都揪下来好几绺,嘴上长的泡吃点东西都喊疼,连带着廖娟都跟着着急。
    “要不跟韩家爷仨说说,先停一停吧。”
    “不行,这才刚开始,我不能打退堂鼓。”
    鲁齐木可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他总觉得还有没想到的地方,好像就在脑子外面徘徊,中间隔着一层薄膜,就是捅不破。
    “那我下班拎着一部分去别的地方卖,总能帮着消化一部分。”
    廖娟看着比她还高的瓜子垛子,想着再高就码不上了。
    鲁齐木坚决反对,“你上班一天够累了,还要管着俩孩子,青瑞刚上学,学习还得你盯着,我看他写字比前两天进步不少。”
    “青瑞这孩子知道努力,不用我特别费心。”
    “这事你别管,我好像有点头绪了,就看效果怎么样。”
    鲁齐木灵光闪动,这个办法好像可以试试。
    见着鲁齐木陷入深思,廖娟起身去做别的,不打断他的头绪。
    转天,鲁齐木带着一大包瓜子去了市场,等摆好之后,清了清嗓子,试着张了几次嘴都喊不出来。
    最后咬咬后槽牙,心一横,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扯着嗓子开始吆喝。
    “同志们来瞧一瞧看一看,全天津最好吃的瓜子在这里了。”
    这一嗓子,简直石破天惊,市场上不管是摊主还是顾客整齐划一,扭头朝着鲁齐木看过去。
    这齐刷刷的眼神,折射出的光芒让鲁齐木觉得如果是刀,他都成碎片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鲁齐木彻底撒开了,“走过路过的同志来看看,天津最好吃的瓜子嘞。”
    刚才定格的画面瞬间活跃起来,有人惊奇,有人嘲笑,还有人送过来白眼,可不管怎么说,真有一些人围过来。
    这中间有买过瓜子的给旁边人介绍,“他家的瓜子真好吃,比商店的还香。”
    “那也不能说天津最好吃的呀,也太大言不惭了。”
    “向来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他总不能说自己的瓜子不好吧。”
    “就是,我二姑奶奶炒瓜子才叫香,比摊子上的瓜子强多了。”
    “真的假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真好吃端出来让大家尝尝呀。”
    你一言我一语,句句不离瓜子和鲁齐木,真的吸引了大家的眼球。
    一位大娘从盆里捏了几颗瓜子尝尝,她牙口不好,瓜子皮不酥脆都磕不了,刚一咬不费劲,瓜子皮裂开,一颗饱满的瓜子仁弹到嘴里,相当有口感。
    “给我来半斤。”
    鲁齐木连忙称了装好给大娘。
    一个小姑娘见着吃了好几颗,“后味不错,我也来半斤。”
    鲁齐木同样操作。
    她们的行动,带动了人们的消费,人流不断。
    后来的不明所以,还以为卖什么稀罕物,凑近一看是瓜子,能吸引这么多人来买,肯定不错,多少来点尝尝。
    别看每个人买的都不多,麻袋里的瓜子没多久去了一半,鲁齐木心里别提多乐呵。
    有销售就有了动力,鲁齐木时不时喊上一嗓子,在这个低声浅语的市场里,显得格外另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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