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秀有先天性心脏病,生的纤瘦窈窕,宋莞习惯去找慕席南,那天也没例外,看到门开着,径直抱着书走进去,结果发现书桌前坐了个年轻的女人,穿着白色衬衫裙,长发披在肩头,而慕席南则坐在床边,两人似乎正在说话,听见脚步声,纷纷朝门口看过来。
    那天下午,慕席南送吴秀秀去了镇上的招待所。
    再回来,天已经黑透。
    刚踏进四合院,他就发现宋莞坐在屋檐下,十七岁的女孩,双手支在下巴处,朦胧的灯光下,还有蚊子围绕在她脚边,她不时伸手驱赶,然后,抬头看见了进门的他。
    慕席南过去,边开门边问她:“怎么不回家?”
    “等你回来呀。”宋莞站起身,跟在他后头进了屋:“把你未婚妻送到招待所了?你们不是订婚了,干嘛不让她住这里——”
    话没说完,她整个人撞上慕席南的后背。
    没想到他会忽然停下来。
    她揉着撞疼的鼻子,眼圈微红,慕席南转过身,好像轻轻叹息了声,让他就站在书桌上,收拾起两个喝过茶的杯子,过了会儿开口:“她住在这里,就算我把床让给她,自己打地铺,传出去对她的声誉终归不好。”
    “反正你们都是要结婚的……”宋莞呐呐道。
    慕席南说:“那也是以后的事,最起码现在,她不该跟我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夜。”
    吴秀秀在余饶待了三天,然后返回北京。
    那几日,慕席南陪着吴秀秀逛了余饶所有能逛的地方,他在余饶一年,却不熟悉这座小城市,还是宋莞告诉他哪些地方可以玩,他和吴秀秀的相处,可以用相敬如宾来形容,两个人走在路上,连牵个手都不曾有过,多年来一直如此,哪怕他们名义上是未婚夫妻。
    在慕席南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有未婚妻,长大后要跟他结婚,偶尔也听到他的母亲叹气,千算万算没算到吴家的女儿身体不健康,当初又是慕老太太主动提的娃娃亲,现在去退婚,无异于打吴家的脸。
    于是,这场娃娃亲就这么延续下来。
    慕席南长到十七八岁,心里已经很清楚,自己只是把吴秀秀当做妹妹,那个年代,包办婚姻虽然不复存在,但女生的名声依旧很重要,特别是吴秀秀的身体不好,一旦他选择退婚,这对吴秀秀来说是很严重的打击。
    大学毕业后,他选择‘下乡’,一方面是想拓展见识积累经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推迟他和吴秀秀的婚礼。
    慕席南在离开北京时想过,他在余饶待两年,两年后再回来娶吴秀秀,他认为,自己目前还不够成熟,所以无法在感情上回应吴秀秀,在外面历练两年,到时候,应该能更好的接受这门打小定下的婚事。
    吴秀秀的到来,就像一颗扔进池塘的石子,泛起微微的涟漪,随后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开学后,慕席南没搬回学校宿舍,在四合院住了下来。
    宋莞在化学这门学科上的基础不够扎实,慕席南帮她补习后,成绩虽然有所进步,对新知识的接受能力却不如其他同学,因为这样,周末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在慕席南的屋子里度过的。
    高二下学期,宋莞忽然在慕席南帮她补习时开口:“如果我考去北京的大学,你觉得怎么样?”
    闻言,慕席南抬眼看她。
    两个人坐在书桌边,讲题的时候难免挨得近。
    那是十一月,凉凉的秋风从窗户吹进来,慕席南闻到一丝清香,他知道不是花香,而是宋莞身上的体香,女孩那双乌黑的眼眸正瞅着她,那里面有试探也有期待,不知怎地,读懂她眼里感情的刹那,他的喉结稍稍一动,随后回过神,低头继续去看习题册。
    宋莞见他不答,还想追问,宋国维却出现在门口,他来看看女儿学的怎么样了。
    这周以后,宋莞再回家,发现慕席南已经从四合院搬走。
    看着紧锁的屋门,她整个人懵了一懵。
    从高二开始,宋莞念的理科,慕席南却不负责教她所在班级,尽管她偶尔会故意去他办公室所在楼层上厕所,但两人碰到的次数不多,即便遇见,也没听他说要搬走。
    这一天,她过的心不在焉。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宋母主动提起慕席南,看着女儿道:“现在慕老师搬回学校的宿舍,你以后再想找人补课就没那么方便了。”说着,又扭头跟宋父商量,慕老师不肯收补习费,要不要送点礼给人家。
    周末返校那天,宋莞拎着一大袋东西出现在教室宿舍楼前。
    她向宿管员询问了慕席南的宿舍,慕席南听到敲门声,过来开门,没料到是宋莞,有短暂的怔愣,但还是侧身让她进屋。
    宋莞坐在椅子上,看着给自己倒水的慕席南,闷闷地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慕席南转头,对上女孩控诉的目光,心头不由的一软,说了声没有,刚盖上热水瓶的木塞,又听到她问:“那你为什么要搬来这里?”
    “住在学校里,上课方便。”慕席南回答。
    他的答案,听着是实话。
    但是听在宋莞的耳里,总觉得不是这个原因,就像赌气一样,她看着桌上那杯热气腾腾的水,开口:“我决定了,高考报读北京的大学。”
    话落,她的视线黏在了慕席南脸上。
    男人的眉头微皱。
    宋莞看他这样,莫名的解气,站起身:“慕老师,你好好休息吧,我也回教室自习了。”
    那声慕老师,被她用挑衅的语气喊出来,让慕席南又把目光落回她脸上,女孩见他看过去,懒得再伪装,狠狠的瞪他一眼,然后拿起自己的书包,哼着歌准备离开。
    慕席南却突然开口:“你是不是喜欢我?”
    女孩清悦的歌声戛然而止,慕席南看出她脸上的懊恼,继续说:“女孩在你这种年纪,很容易对异性产生好感,但这种好感,并不能维持多久,也许在你遇到下一个优秀的男生时,这种好感就会转移。”
    宋莞满脸酡红,很忐忑,却不愿退却,目光直直的望着他:“谁喜欢你,我是对你有好感,那又怎么样,慕老师!”
    说完,她一溜烟就跑出宿舍。
    慕席南站在原地,忍不住叹息,走到门口刚要关门,一道倩影闯入他的视线里,随即,怀抱被占据,女孩牢牢抱着他,委屈的道:“我承认我喜欢你,难道不可以么,谁也没规定宋莞不能喜欢慕席南。”
    “别这样。”他低低的说。
    宋莞却不撒手,语气很倔强,也很孩子气:“就这样,你要是不喜欢我,那就推开我。”
    那个黄昏,慕席南抬起手,却没舍得用力推搡她。
    有些感情来的不合时宜,却又难以自控,哪怕明知道是错的,却无法阻止自己陷进这个泥潭里。
    从这天以后,宋莞察觉到她和慕席南之间不一样了。
    他们没在一起,依旧是学生跟老师的关系,但萦绕在彼此间若有若无的情意,没有谁比当事人更加清楚。
    也是在这学期末,慕席南被调回北京。
    离开前夜,慕席南出现在桐梓巷的四合院,宋莞听见窗户被叩响的声音,下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就看见慕席南,正冲着自己微笑,那瞬间,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情绪平复下来,立刻换好衣服跑出去。
    这晚,两个人去了江边看夜景。
    在那附近,不用担心会遇上认识的邻居跟同学。
    看到空中飘着的孔明灯,宋莞突然闭眼,双手交握在身前,这副虔诚的样子,倒是让慕席南失笑,然后问她在干什么,她说:“我在许愿,希望明年的高考,我可以去北京读书。”
    说完,她缓缓睁开眼,扭头看向身边的青年:“我想离你近一点,明年这个时候,我就可以好好谈恋爱了。”
    江边的灯火,映在女孩的眼中,比满天星辰还要绚烂。
    慕席南心中动容,第一次,把女孩拉到自己怀里,他低头,亲吻女孩的发顶,许诺道:“暑假好好看书,我在北京的工作安排好,马上就来余饶看你。”
    这一次,慕席南回北京,除了工作问题,还打算去吴家退婚,他知道自己喜欢宋莞,也不想在感情上拖累另一个女人。
    那个时候,通讯不如现在发达,不是每家每户都装电话,慕席南没把家中座机号告诉宋莞,是为了避免没必要的麻烦,他不希望哪天家里接到陌生女孩打来的电话,他要和吴秀秀解除婚约,不想把宋莞牵扯进来,免得日后家人对她的印象不好。
    况且,他打算八月就回余饶,以后两人怎么联系,到时候可以想办法。
    慕席南在七月初离开,却没在八月中旬回来。
    宋莞联系不上他,只能干等着,这一等就等到高三开学,浑浑噩噩的又过两个月,她不知道慕席南为什么没回余饶,心里着急,却没办法去北京,直到有一天,去南城参加歌唱比赛的女同学,回来后在班上兴致勃勃的说:“你们知道我在南城看到谁了?慕老师,还有他的未婚妻!”
    其她女生听了,八卦心起,纷纷凑过去。
    被问及慕老师的未婚妻长什么样,那女同学得意的挑眉:“很漂亮,气质特别好,我们跟他们住一家酒店,好像慕老师他未婚妻是画画的,这次是去南城参加画展,慕老师作陪。”
    宋莞听到这番话,脸上没了血色,又听到那女生说:“我们今天早上就退房了,慕老师他们要住到后天,当时裴老师过去打招呼,慕老师应该快结婚了,慕老师看他未婚妻的眼神,跟搅了蜜糖一样,深情款款。”
    “……”
    宋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教室的,等她回过神,已经站在教学楼外的僻静角落,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失声哭起来。
    江边那晚,仿佛成了她一厢情愿的错觉。
    宋莞当天就逃了学,她打听到女同学住的是哪家酒店,偷偷回家从父母的房间拿走五百块钱,买了一张去南城的火车票。
    在酒店里看到慕席南,是隔日的下午。
    彼时,宋莞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火车到达南城,是早上五点多,她走出火车站,看着路边的早餐摊,感觉不到饥饿,只想着快点见到慕席南,可是真的瞧见另一个女人挽着他走进酒店,宋莞再也说不出控诉他指责他的话来。
    先瞧见她的,是吴秀秀,然后慕席南也看过来。
    慕席南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幽静,没有几个月前缱绻的情意,看着她,好像就在看普通的学生。
    宋莞过去,问了他一句,慕老师,你是不是真要结婚了?
    慕席南看着她泛红的眼圈,不知过去多久,他点头,然后告诉她:“婚礼就在下个月。”
    得到这个答案,宋莞没再像傻瓜杵着,趁着眼泪还没掉下来,转身跑出了酒店。
    她就像孤魂,在陌生的城市游荡了一整天。
    夜幕落下,看见前面有个舞厅,突然很想大醉一场,于是揣着仅有的四百块走进舞厅。
    四十几岁的宋莞,最不愿去回想的,就是这个被下药的晚上。
    等她醒过来,已经躺在酒店的大床上。
    身体到处可见的斑驳淤青,撕裂般疼痛的下、体,无不告诉她昨晚发生过什么,洗手间里传来水声,有人在洗澡,她匆匆穿上衣服,顾不得害怕,忍着疼痛离开房间。
    回到余饶,她没告诉父母自己在南城发生的事。
    失踪的那两天,她给不出理由,母亲见她又偷钱又逃课,拿了扫帚要打她,却被父亲拦下来,当父亲再问她,她还是咬定去玩了,只是说话间,眼底蓄满了泪水。
    看她这样,宋国维没再继续问下去。
    等宋莞再回学校,渐渐听到风言风语,特别在几天后,她在宿舍里听见,有同伴女生指名道姓说她不检点,和老师勾勾搭搭,宋莞冲上去跟对方理论,对方却冷笑:“谁冤枉你,隔壁班的王泉都看见了,期末考结束后,你和慕老师在江边搂搂抱抱,谁知道你们干过些什么!”
    闻言,宋莞脸色苍白,整个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周末回到家,开门迎接她的是母亲的耳光。
    学校里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宋国维夫妇不可能不知道,同作为老师,得知消息的夫妻俩,除了说胡扯再也辨不出别的话来,现在看到女儿回来,免不了一顿责问。
    宋莞看着父亲说:“我是喜欢慕老师。”
    母亲听了扯过她手臂,眼眶湿红:“你喜欢谁不好喜欢他,知道现在外面怎么传你的,我跟你爸爸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她说:“他已经回北京了,马上就要结婚,我不会再跟他来往。”
    哪怕她许下保证,因为她这件事,父母好几晚没睡好,特别是她的母亲,平时遇上邻里询问,还要强颜欢笑的说没那回事,就是别人瞎传的。
    传言渐渐平息,宋莞却已经在学校里待不下去。
    她开始逃学,从偶尔一次到每天都逃,班主任到后来不再管她,甚至懒得再通知她家里。
    无处可去,她就去服装厂找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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