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沈彻放慢车速。
    白色高尔夫已经和那辆轿车远远错开,宋倾城道:“不用,她身边还有别人,贸然过去打招呼,有些突兀。”
    “她今年也高考了吧?”
    宋倾城点头。
    沈彻又问:“过两天就要考了,紧不紧张?”
    平日里两人在手机上聊天,很少谈及她的学习,这会儿,听到沈彻这样正儿八经的关心,宋倾城如实道:“有点,上回读高三,已经快五年了,平日那些模拟卷我能应付,却也怕高考试卷和我不对路。”
    “那就随便考考。”沈彻出声安慰:“反正不争当状元,读大学就是为那张文凭,前面几次模拟考你不都考得挺好,这次也差不到哪儿去。”
    说到这里,他把话题一转:“等高考结束,你也不用再顾忌那些狗仔跟拍,到时候是不是要补办婚礼啊?”
    “暂时应该不会办婚礼。”
    在沈彻的面前,宋倾城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个人并不喜欢婚礼,很繁琐,以前在网上看到,女人都希望一生有一次婚礼,可是我并没有多大的期待,包括去年的时候,看着那一张张喜帖,我也没有多高兴,试穿婚纱的时候,看着盛装的自己,现在回忆起来,也只是想给一个人看。”
    这个人,是她要共度余生的男人,而不是婚礼上的每位宾客。
    “婚姻是两个人过日子,不是把日子过给别人看,我喜欢他在意我的样子,也能感受到他的用心,我要做的,是尽我所能去回报他同等的感情,而不是一味的索取,如果我真的想要婚礼,他会答应的,可是等婚礼举行,我在满足自己虚荣心的同时,带给他的不是荣耀,而是众人的质疑。”
    宋倾城稍作停顿,继续道:“我还没成为值得他骄傲的人,不该先成为他名声上的污点。”
    “你就是想太多。”沈彻叹气。
    “不是想太多,只是也希望像他保护我那样保护他。”
    宋倾城说着弯起嘴角:“其实很多时候,不被人所知也是一种保护,远离众人的瞩目,可以自在的生活,我犯的错不会被放大,我只是郁庭川的合法妻子,不会是别人口中那个坐过牢吸过毒出身不正又想攀附豪门的私生女,不需要整日活在负面的舆论当中。”
    这半年里,郁庭川对她的保护,她并非毫不知情。
    不用名牌把她打扮起来,不是不重视在乎,而是希望她的心境如初,能够像其她年轻的女孩那样随意活着。
    就算是被他豢养着,也该养在花园里,而不是狭小的牢笼里。
    ……
    这一日,郁庭川谈完事回到办公室,随手把文件夹丢在大班桌上,身后是跟进来的梁竟,把办公室门关上后,看向双手搭在皮带上伫立在落地窗前的老总,男人的背影高大挺拔,无形中给人压迫感。
    想到刚才在会议室内发生的事,梁竟不敢随便说话,过了会儿,觉得老总就算不高兴也该消了些气,这才尝试着开口:“汽车产业园的事,还是前头有了不好的示范,就像李董,本来挺有意向的,也表示支持,现在又变得模棱两可,要不,我改天请那家视频公司的人吃顿饭,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郁庭川转过身,回到大班桌旁:“先放一边。”
    说着,似想起什么,他看着梁竟问:“绿香园那个钉子户的事怎么样了?”
    “还是不肯松口。”梁竟摇头,观察了下老总的脸色,下面负责这个项目的房地产老总找过他,这个面子不能不卖,只能尽量帮着说话:“章总他和工程部的人有找过那个钉子户许强,对方像吃秤砣铁了心,就是不肯搬,还说,要是再威胁利诱他,他就打电话让电视台的人过来。”
    见老总不接话,梁竟继续道:“那屋子根本不能住人,我前儿个还去看过,整栋楼都已经倾斜,随时都会倒塌,章总也有怀疑,这许强背后可能有人在针对恒远。”
    说着,他的视线看向老总。
    “往下说。”郁庭川拿起打火机,火苗还没打燃,突然想起什么,又把打火机‘啪’的扔回去,包括嘴里的那根香烟,也被取下来丢回大班桌。
    最近几个月,梁竟有注意老总越来越少抽烟,也知道老总家里有个怀了孕的妻子。
    这女人有了孩子,男人要是在意,哪怕烟瘾再重也得忍着。
    他家老总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梁竟说:“最初那一片被化为拆迁区,咱们的人过去,那个许强也没表现出不肯搬的意向,等工程部的人第二次过去,他的态度就变了,开始嫌价格低,章总就给他每平米加了两百块,按照实际面积算下来,也有三四万,章总以为这次总行了吧,哪成想,对方一转身又反悔了,说这房子是他爹留给他的,祖宗的家业不能丢。”
    “回头让小樊过去看看。”
    郁庭川的语气寻常,没有为着个钉子户动怒:“他要是不肯拆,那就留出他那一块,周围的最迟下下星期必须动工,让章平在每辆破拆机上装摄像头,现在就顾首顾尾,以后他更别想动这一块。”
    梁竟点头称是。
    见郁庭川拿起座机打电话,没再打扰,识趣的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听见郁庭川说话的声音:“还在外面逛?”
    这句问,自然不是问他。
    办公室的门合上,郁庭川听了小樊的汇报,得知宋倾城已经被沈彻送回云溪路八号园,正在路上,他开腔嘱咐:“注意点开车,没别的事,到门口你就先回去,嗯,挂了。”
    傍晚,郁庭川回到家,宋倾城在客厅的太妃沙发上看书。
    她靠着沙发背,手里拿了水笔,模样专注,时不时用笔在辅导书上划线,小嘴里轻声念着什么,旁边有台落地风扇,吹动她颊边的碎发,没穿袜子的双脚边,搁着几张试卷两本教材。
    郁庭川拿了钥匙走过去,见客厅里光线偏暗,把手放在墙壁的开关上:“怎么不开灯?”
    宋倾城抬头,见他下班回来,一时间,整个人置身在光晕里,她先弯起唇角:“给你省电还不好么?”
    “一度电才几毛钱。”郁庭川在沙发边坐下,左手抚上她白皙的脚踝,入手细腻光滑:“凉成这样,不怕考试前感冒?”
    第370章 被发现的十年日记本(甜)
    宋倾城摇头,慢慢坐起身,靠近郁庭川仔细闻了闻,没什么烟味,表扬道:“今天抽的烟不多,要保持,切忌骄傲自满。”
    郁庭川听了笑起来,手还握着她脚踝:“一闻就能闻出来,狗鼻子也没有你灵光。”
    男人的微笑很浅,不是年轻男孩的那种开怀大笑,只一眼辨不出他是很开心还是只有一点点高兴,偏偏就感染了她的情绪。
    想起最初的相遇,几乎没见他这样笑过。
    在顾家的生日宴上,她坐在宾客里,看着他和顾政深走进宴会厅,跟人握手寒暄的时候,脸上有淡淡的笑,客套的成分居多,一转眼就消失的那种,不像现在,让她觉得是发自内心的放松。
    晚上八点左右,江迟突然登门,似乎有事找郁庭川。
    两个男人上楼去了书房。
    宋倾城待在客厅继续看书,没有跟去打扰他们。
    过一会儿,巩阿姨烧好水泡了茶。
    经过客厅的时候,别墅的门从外被拉开,来的是老赵,说巩阿姨的儿子打电话找她,好像是她孙子又病了,宋倾城听了个大概,告诉巩阿姨:“您先接电话去吧,两杯茶我送上去就行。”
    说着,宋倾城已经从沙发起身:“只是两杯茶,我端得动,没事儿。”
    巩阿姨放了心,把手里的托盘递给她。
    书房里,江迟听到敲门声,止声扭头去看,发现端茶进来的宋倾城,顾虑到对方是孕妇,立刻站起身,帮着接过来:“怎么不让巩阿姨送上来?”
    “巩阿姨刚回小楼接电话去了。”
    宋倾城说着,看一眼沙发上的郁庭川,唇边莞尔:“你们继续聊,我先下去看书。”
    “去吧。”江迟点头。
    等书房门合上,江迟转回头,看着郁庭川笑:“现在是越来越有贤内助的样子。”
    郁庭川闻言,也是一笑。
    江迟把一杯茶送到老友的跟前,然后拿了自己的那杯,一边埋汰:“小姑娘挺着大肚子给你端茶倒水,你也不起来迎一迎,是不是时间长了,觉得哄小姑娘挺辛苦的?”
    “你已经抢着起身,我站不站起来也没差别。”
    郁庭川停顿了顿,又缓声道:“她不是那种性格扭捏的人,也不喜欢我事事捧着她,刚才我要是跟着起身,她估计还会认为我太过见外。”
    江迟说:“就跟在老师面前表现自己的学生一样。”
    听了这个比喻,郁庭川不觉笑了笑。
    两人闲谈了几句,气氛随后又回归寂静,江迟又把话题兜回正事上,意有所指的道:“当初你就不该心软,不至于惹出如今这些麻烦。”
    郁庭川却说:“有些东西本就属于他。恐怕不止是他,绝大多数人都这样认为,既然如此,现在要拿回去,也是无可厚非。”
    “你倒是看得开。”江迟叹息:“就算当初是他的,这些年过去,谁又还说得清楚。”
    灯光下,茶杯口的水汽氤氲。
    郁庭川刚好背光而坐,特别是他的眉眼,伴着茶香晦暗不明,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杯柄,端起茶杯,低头吹开那层浮在水上的茶叶,语气却轻描淡写:“说不说得清楚,月中旬的董事会自见分晓。”
    “鸿门宴?”江迟顿时正襟危坐。
    “一出戏而已。”
    郁庭川说完,白瓷杯被重新搁回茶几上。
    江迟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说:“你家的小姑娘,也不是真像老顾说的一无是处,你看,这不是能帮你把烟戒了。”
    郁庭川笑。
    见状,江迟感慨道:“让老烟囱戒烟不容易啊,我们几个人里,就你抽烟最厉害,现在这样挺好,要不然,除了你的胃,我还得担心你的肺出问题。”
    郁庭川还不算彻底戒烟,但是每天抽烟的支数确实大大减少,最开始的时候,差不多一天两包,后来和宋倾城在一起,怕她嫌自己身上烟味重,有意无意不抽烟,再后来,听她老是暗示他戒烟,他的烟瘾虽然重,却也是能不碰烟就不碰,自从宋倾城怀孕后,他在抽烟方面更是克制。
    有的时候烟瘾难耐,他会下意识伸手掏烟,结果掏个空,不管是西装内袋还是西裤裤兜,哪儿都没有放烟。
    嗓子实在难受,才会抽一支,扔了烟头不忘洗手去味。
    戒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曾经有人打过比方,这对嗜烟成瘾的男人而言,无异于阉割的痛苦。
    郁庭川没有把烟一下子就戒成功,除了生意饭局上的应酬,自身确实也有部分原因,至于能这样坚持下来,源于前些日子某天提前回家,在去学校接人之前,上楼回房准备冲澡换衣服,找手机充电器的时候,在床头柜最底下的抽屉里,发现一个厚厚的记事本。
    拿出来一看,发现是本精致的日记本。
    郁庭川自己没写日记的习惯,所以这个日记本是谁的,不言而喻。
    突然间,郁庭川觉得自己对小妻子还是了解甚少,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半年多,他并不知道宋倾城喜欢写日记,还每天都偷偷的在写。
    打开日记本扉页,写着‘2017年至2027年’。
    郁庭川往后翻了几页,终于在二月份那里看到内容,第一篇日记是在2017年2月17日,只有短短两行字:“中午他打电话回家,能感觉到他对我和宝宝的关心,比起上一次,他更加在意这个孩子,觉得很幸福,他的胃不好,想让他少喝点酒,但是也知道,应酬上少不了这些,很烦恼。”
    结尾处,还画着个代表‘苦恼’的颜文字。
    再往后翻一页。
    宋倾城在2017年2月18日那天写道:“325块买的日记本,今天逛淘宝,发现别家只要266,感觉自己被坑了,不过也可能他们是假货:),还有,昨晚郁庭川留沈彻吃饭,沈彻说他打电话骂过郁庭川,嘤嘤,为什么只有我不知道?坐在一块吃饭,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要不得的秘密。”
    那天傍晚,郁庭川坐在床畔,看完了妻子偷偷百来篇短日记。
    事后回想起来,不免好笑。
    已经是三十五岁的人,却像个毛头小子,偷偷翻看着别人的隐私,哪怕这些隐私里大多数是无足轻重的吐槽。
    比起现实里,写这些日记时的宋倾城显得更加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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