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时,脑袋有些眩晕,身子泛起一股许久未进食的虚弱感来,她迷茫坐起来,又很快因为突来的眩晕而重新躺下去。
    铺着暗青色锦缎的床榻旁,红衣玉带的赵寂被她的动静吵醒,爬上床跪坐在她旁边,很是惊喜地去摸她额头:“不烫了!你醒了吗?你睡了好久了。”
    她伸出一个手掌定在她眼前,五指张开,强调道:“你睡了五天!”
    卫初宴有些恍惚,墨玉瞳中闪过一丝茫然,她刚刚睡醒,长发略微有些杂乱地铺在身上,眼睛有些无辜,整个人小鹿一般,十分的温软,赵寂看着,有点想去摸摸她。
    卫初宴渐渐想起来,之前看着赵寂回到宫中,又经历过一场与万贵妃的交锋,等到终于可以休息,她心中一直绷紧的弦断掉了,一躺下便睡得昏天暗地的,但纵使是那样,她仍然为自赵寂口中说出的这个数字而惊讶。
    五天?
    她从未睡过如此长的一觉。
    浑身都给睡的酥软,却又酣畅淋漓,最初的那阵眩晕过后,便连脑袋,都轻巧的不像样。
    “如何了,饿么?我让他们上吃的来!”
    初宴下床洗漱,赵寂跟着走来走去,活泼地说话。卫初宴睡觉这几天,她反而忙碌起来,父皇那边似是后怕,对她投诸了许多的关注,在太子被废的这个时期,这为她引来了许多人的注目,不算好事,但母妃会处理。她感到烦躁的是每日都被太医过来检查一遍,明明身子没什么毛病却总要喝药,说是调理身体,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就是卫初宴总也不醒过来,她守了卫初宴好几天,第三日的时候初宴发起烧来,她更是寸步不离,差点逼疯老太医。
    好在这日烧也退了,人也醒了过来。
    但无论如何依赖卫初宴,卫初宴醒来以后,因着宫中不能有外人,卫初宴还是被送了出宫,虽然此后每日都会进宫陪伴赵寂读书,但是其他时间却都不能在宫中久呆。
    这令赵寂失落了好一阵子。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大家。
    第六十一章 年节
    景翰二十一年冬。
    大的, 小的, 北边的雪一场一场地落着, 四处一片白茫茫, 与之遥遥相望的南方却有许多地方仍然泛着绿,但从那洒落各地的火红鞭炮以及各家各户少见的欢声笑语中,仍然可以嗅到浓郁的年节气息。
    这一年卫初宴十五岁,按照每年的惯例, 她在年关将近的时候回了郁南郡。她是卫家长房唯一的孩子,亦是这一辈的大姐姐,无论在外边领着什么差使,到了这个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 都是要回家的。
    她虽喊着卫平南“外祖”, 但因着她爹是入赘的关系, 她应当算是卫家的长房长孙,只是不怎么得卫平南看重,因此这个称呼便一直被忽略过去了。
    不过这两年里, 卫平南对她的态度有些转变。
    转变是从坤乾司送来鉴定文书时开始的。不知贵妃用了什么手段, 无论是坤乾司的文书上, 还是府库中的鉴定原件中, 卫初宴都是上品乾阳君,初宴起先不知道,十三岁那年回家祭祖时,莫名收到了很多“关心”的眼光,以往气焰嚣张的其他几房人也突然显得有些畏缩, 她感到奇怪,后来听说父母带着喜色说起这件事,卫初宴这才明白过来。
    于是对万贵妃的权势有了个更深层次的认知。
    至于卫平南......
    起先卫平南也是很看重她的,她十岁那年做的那一场生日,因之声势浩大、极尽奢华,放在现在仍是郁南郡官圈人的谈资。然而初宴十岁以后,卫平南发现了这个孩子不能分化,他不能忍受一个废物做卫家的继承人,便睁只眼闭只眼地由着他们将卫初宴逼走了。
    前世也差不多,她刚分化成绝品的时候,简直是卫平南手心里的宝贝,可后来她遭人下毒、废掉资质后,她的这位亲爱的外祖一夕之间从一个慈祥大方的老人变作了一个冷漠刻薄的人,大房也在他默认的打压下变作了风雨中的浮萍,后来随着她娘的死而彻底归于沉寂。她因此埋头苦读,后来远走长安,靠着卫平南施舍的一点点“关心”和自己的本事,从最辛苦的太仓令做起,一步步地往上爬,后来成为了内朝之首的尚书令。这其中固然有赵寂的原因在,但她自己也的确证明了自己有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能力。
    至于她的外祖,可是再没给过半点助益的。
    前世她同家人的关系便十分冷淡,娘亲早亡、爹爹则在娘亲死后心死出家,其他几房给她的印象,是总爱欺负她的兄弟姊妹以及时刻等着将她生吞活剥的叔伯阿姨,因此后来即便她成了赵寂的宠臣,也从未对家中施与过一星半点的方便,及至后来,卫家不知何时搭上废太子的破船,与他一同造反,卫初宴也从未得到过一丝风声。卫平南,从十岁那件事起,便没将她当做卫家继承人了。
    不过,前世卫家覆灭,也算是压在她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到底是生养她的家族,心中说是没有半点情分在,那也是假的,至少后来她长大后,后边出身的一些弟弟妹妹见到她也会天真烂漫地喊上一声“长姐”。
    对于他们,卫初宴仍是有着一些柔软的。
    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都死在了那场祸事上,无一幸免,她心中悲凉,加之局势迫人,她心中早有想法,便.......
    现在想来,自己一死,能让赵寂毫无顾忌地去乘着平叛的东风砍削朝中大臣的势力,也能堵住因“削藩令”而骂声喧天的诸侯王们的嘴巴,能够让年轻的帝王好好养足实力,等待这一法令的真正施行。
    但是......正如十二岁时做过的那个梦那样,赵寂应当是不快乐的吧,她那样努力地要保下她,牺牲什么都不在意,可那时的卫初宴除了一身文人傲骨,便只剩下为各种感情冲昏掉的脑袋,她要死,谁又拦得住呢?
    站在卫府的屋檐下望着北边蜿蜒的远山,想起自己已经回来五年了,想到前世的那个有些无赖的帝王,和有些混账的自己,又想到远方宫城中那个只肯给她批半月假期的人,卫初宴心中微微泛苦,又发甜。
    “五年了啊......”
    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得到第二次的生命,一开始刚回来时,她因此而迷茫惶然过,也曾试图将自己的轨迹扳到另一条与前世截然不同的道路上,可是说不清是自己的默认还是老天的捉弄了,到如今,她反而比前世还要更早地进入了长安的那个金玉为砖、珠宝为饰的浮华圈子,更是早儿又早地遇上了赵寂、跟在了她的身边。
    “什么五年了?”
    为她披上雪白的兔毛披风,如今已然没有她高的娘亲站在她身后,有些疑惑地跟着女儿的目光望过去,青灰色的瓦片整齐如鱼鳞般落在高大的屋顶上,浮着一些白色,天空正下着落地即融的小雪,因此有些灰蒙蒙的,远处群山若隐若现,大雕在嘶鸣。
    视线之中,没有一人。
    她以为女儿在看风景,却不曾明白,其实女儿是在透过风景看人。
    看从前的自己,看从前的赵寂。
    看现在的赵寂......
    “没什么。外边这么冷,娘你也不带个手炉出来。”晶莹指尖灵巧地动了两下,自然地系上了披风搭扣,卫初宴如雪的脸蛋裹在兔毛之中,竟分不清哪个更白一些。她将视线收回来,拉过娘亲的手,以自己常年不变的体温暖着她,将她带进了热热闹闹的屋子里。
    快要过年了,卫家上家一片喜气洋溢,就连仆从的脸上都挂着喜色,比平常嘴还要甜、手脚还要勤快,为着大年初一那天足以抵得上两个月工钱的红包。
    “方才你不在,你外祖差人来找你,似是有些事。”
    “娘我知道了,我等下便过去。”
    “还是莫要拖了,现在便去罢,我看约莫是有些什么急事。”
    小孩吵闹,卫初宴给她娘剥了几粒烤好的银杏果,含笑点了点头,绕过屋中玩耍的小孩子往外祖书房那边去了。
    还能有什么事呢?三房卫鱼前日赌博,将三姨刚刚传给他的半拉家产输的干干净净,外祖自然是为这个在上火。
    该感谢贵妃娘娘所作的手脚,她这两年凭着“上品乾阳君”的这个身份,重又在外祖这里找回了一些位置,大房的资源也不再被压榨,虽然她如今也不太能看得上那些东西,但是能够直接在明面上压过二房三房,仍是要省心许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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