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如何傻了?”
    “你列了这么一长串事情出来,又只能偷偷去做,等你一件件都弄妥帖了,恐怕几十年都过去了,你还想要明夜便成亲?”
    赵寂得她提醒,脑袋中的热意消退了一些,但她这个也舍不得丢,那个也舍不得落,一时之家,很是纠结。
    卫初宴摸着她头上的金龙冠:“傻姑娘,只要凤冠霞帔便好了,你一套,我一套,算作你娶我,也算作我娶你,好不好?”
    赵寂却觉得这样委屈了卫初宴,不肯应下,卫初宴哪里是在乎这些的人,好说歹说,赵寂才答应先成婚,但是那些物什,她之后都要一一补齐的。
    卫初宴随她胡闹,两人凑在一起又说了很久,赵寂忽然回过味儿来,扑到卫初宴身上,捏着她的脸颊:“一直只是我在说,你呢!你的嫁妆呢!好呀卫初宴,你竟一点东西都不打算送我么?”
    她孩子气地生起气来。
    坐拥四海的帝王,何曾有过这样小气的时候?可是一扯到卫初宴身上,好像她的这种小气便有了道理,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埋怨卫初宴、可以不客气地伸出手来,索要卫初宴的“嫁妆”。
    卫初宴只是思索了下自己该给什么嫁妆,便被赵寂弄散了发,长长青丝垂落下来,那样的神仙脸蛋,赵寂也下的去口,毫不客气地一口啃在了脸颊上,令卫初宴连声喊疼。赵寂却还不肯松口,可卫初宴也是个傻的,给赵寂咬着,想了那么久,自绫罗绸缎说到宝石美玉,赵寂统统都不稀罕。
    卫初宴发起愁来,连脸上那狗啃的牙印都顾不上了,长吁短叹的。
    赵寂骂她:“傻子!”
    卫初宴却不搭调地想起这个词她才送给过赵寂,转瞬又被送回来了,寂真是小心眼!
    赵寂恨铁不成钢地拧她耳朵:“你就不会说,你把自己当嫁妆送我么?我稀罕那些东西么?我只稀罕一个卫初宴啊。”
    毫无预兆地又被喂了一耳朵的情话,卫初宴也忍不住地笑起来,笑的是真好看,赵寂看着,觉得她嘴笨一些也无妨。
    左右是自己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问,能光明正大的来场婚礼么?其实是不能的。
    只能偷偷结。
    第一百六十五章 婚前
    当夜自然是成不了亲的......第二日晚上也不能。事实上, 等到赵寂的人将一切都布置妥当, 其实已到了八月的中旬。
    正是八月十六。
    这一日宜纳采、宜订盟、宜嫁娶、宜入宅, 是个极好的日子。赵寂果真将甘露殿前前后后都裹红了, 又有九百只大红的灯笼在各个宫殿长长地挂起来,里边立着特制的牛油蜡烛,能一直燃到来年。
    彼时赵寂已点了太常寺呈上来的名册,定下二妃四嫔共六人, 只有六位妃嫔的帝王,算是齐朝开朝以来最为“寒酸”的一位了,但这竟已引得数位大臣喜极而泣、几次拜倒在大殿上,实在是赵寂和他们周旋了太久, 如今莫说是六位, 即便陛下只纳了一位, 这些人也是高兴的。
    因此宫里虽然张灯结彩的,也并未引起别人的怀疑,只是, 眼见着宫中的布置都要超出纳妃、甚至也超过了立后的规格了, 便又有大臣上奏, 说是不能违了礼法云云, 赵寂在朝上,与他们辩道:“太.祖那时是怎样的国力?如今又是怎样的国力?便说你们自己,难道还似百年前的先人那般食不见肉、衣不见锦?朕如今纳妃,命他们布置得盛大一点,他日祭祀时, 也好将这盛况告与祖先,让先祖们看看朕守住的是怎样一个盛世!”
    一席话说的众臣哑口无言,卫初宴在下边听着,看似和他们一般沉默,心中却是忍俊不禁。
    说的这般义正言辞,其实赵寂只是为了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罢了。
    赵寂纳妃的日子定在十月,但她与卫初宴是八月便“成婚”了的。成婚前夜,也即八月十五,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卫初宴和爹娘饮酒到深夜,想到第二日要办的那件大事,平日里沉稳温和的她,竟也稍稍地露出了一些浮躁来。
    李源看出来了,他问初宴可是有事,彼时月明星稀,月下一张长桌上摆了月饼、蜜饯、坚果以及美酒,卫婉儿不胜酒力,趴在李源厚实的肩膀上睡去了,两父女则各自端着酒杯,一个在试探,一个在犹豫。
    李源关切的目光下,卫初宴张了张唇,还是未将她明日要成亲的事情说出来。她饮了一杯酒,心中的兴奋消减一些,化为了入喉的辛辣。
    她就要成亲了,和她深爱的人。这是何等令人高兴的事情,可是她却连告诉爹娘都不能,甚至她爹娘还在为她的婚事发愁。
    卫初宴怔怔想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正要举杯,却被李源按住了。
    “今日是团圆日,却不是喝酒日,你已喝了那么多了,便不要再多饮。明日你还要上朝、还要去为你那两司的事务伤神,如何能够再饮?”
    卫初宴将酒杯松开,看着爹爹眼角的风霜,鼻头蓦地一酸,心中涌上一股冲动来,她说:“爹爹,我找到喜欢的人了。”
    李源看出初宴心中有事,却不知道是这样的喜事,他先是觉得很高兴,胡须微微颤动着,而后他看着女儿不见多少喜色的脸,又想起先前自己的怀疑,那高兴便淡了。
    细白酒杯在肥厚的手掌中打了个转,李源将酒液饮下,笑着道:“既是找到了,便是好事。你不知道,这两年,你娘是多么担心你。她知道这件事,必定也会很高兴。”他温柔地低头看向妻子,见妻子仍在熟睡,他小心翼翼地将她偏了一些的脑袋扶正,看起来,真是个好相公的模样。
    卫初宴也不是天生便温柔,她的温柔,有四五分都是受了她爹的影响。李源是个为了婉儿能入赘的人,平日里在对妻子自是宠着护着,连带着,女儿也养成了一副温柔的脾性。
    只是,随着长大,卫初宴也渐渐发现了,她爹别看是个温和的,平日里恨不得什么也不管,可是他都是清楚的,许多事情,看起来是娘亲在做主,但是,那些事情背后,常常就是爹爹在出谋划策。
    爹爹是有玲珑心的男子,有时卫初宴也会感到疑惑,为何爹爹说入赘便入赘,为何这些年,爹爹那边从无一亲半戚与卫家相交,为何爹爹自己也从来不提起过去。这些她都想要知道,但是事涉长辈,还是她的亲爹,即便她再如何想知道,她也按捺住了差人去查的心思。
    也许爹爹也是同她一样,在家族中受过伤的人吧。
    爹爹说娘亲会高兴,其实卫初宴也觉得是会的,只要娘亲不知道她爱上的是她们大齐的皇帝陛下,娘亲定然会高兴的。可是然后呢?然后便会是追问,娘亲会想要知道她喜欢的是哪家的孩子,是姑娘、还是公子,是性子温柔的,还是刚毅或是热情的。这些,娘亲都是一定要知道的,她了解自己的娘亲。
    娘亲不会像爹爹这样,只是一句“便是好事”便结束了。
    可是这些问题,卫初宴虽然都能回答,她可以告诉娘亲,她喜欢的是一个可爱的姑娘,那姑娘一十有九,性子略略热烈,有些缠人。那真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她喜欢了她两世,威严的、骄傲的、纯真的、狡黠的、甚至是爱吃醋的,这些都是那个人,她喜欢她的这一切。
    可是若是接下来,娘亲问她“她是哪家的孩子呢?”,她就不能回答了,即便是娘亲只问“她姓甚名谁呢?”,卫初宴也是回答不上的。
    她心中很是苦涩,大概这辈子,她都不能将自己喜欢的人带到爹娘面前,堂堂正正地为双方介绍一番了。
    她不能指着赵寂同爹娘道:“爹,娘,这是女儿喜欢的姑娘”,她也不能对赵寂道:“这是我的爹娘,你曾见过的,不过日后,你就得改口和我一样叫爹娘了。”
    赵寂那样的身份,即便赵寂愿意叫,恐怕她爹娘也会被吓死的。
    况且赵寂是皇帝陛下,她这样将人领回来,她爹娘也绝不会想到赵寂的身份上去,而她自己是爹娘生的,后来分化之后也给娘亲看过印记,她乾阳君的身份是再清楚不过的,她若是将赵寂领回来,恐怕她爹娘会以为她成了帝王龙床上的孪臣!
    左思右想,卫初宴只能隐晦而含糊地道:“她是个好姑娘,娘亲若是见到她,也会夸她聪慧好看的。只是,只是我现今没办法把她领回来给你们看,但爹爹,她也是喜欢我的,我们只是暂时不能在一起。你且放宽心,也......让娘亲放心罢。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明日便要同她成亲了。
    卫初宴深深地看了李源一眼,忽然地为自己和他斟满了酒,冲着李源一弯膝,跪了下去,却不说话,只是默默地饮下了这杯酒,又添了一杯酒,又一口饮下。
    她在心里说:爹,娘,女儿明日便要成亲了,你们不能到场,女儿便提前敬了你们这杯酒。还有寂的,女儿也一并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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