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半个身子都探进窗内,更加小声,“看出公子您其实是……小姐?”
    楚公子抬手猛拍了下丫鬟的头,“胡说八道!师父精心装扮,就连我娘都未必能一眼看出来,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她岂能看得出?”
    “她是神医呀,能治好安公子的腿,必是有几分本事的吧?”丫鬟嘀咕道。
    “我看你不是我的丫鬟,是她的丫鬟吧?这么长他人志气,你不如去她身边伺候?”楚小姐冷了脸,欲要发作。
    丫鬟赶紧垂头后退,又陪着笑脸进屋哄劝主子。
    正说话,外头却有下人来报,“客栈外有人送东西给楚公子。”
    丫鬟皱眉,神情警惕,“公子在这里并没有熟人,怎么会有人送东西来?谁送的?”
    “只见家仆,说是一位姓宁的姑娘送的。”下人说。
    楚公子在屋里,听见说话声,冷笑连连,“看见了没有,才见过一面,不过初相识,就送东西给男子,这样私相授受,就不怕授人以柄吗?六皇子怕不是瞎了?才会看上这样的女子?”
    丫鬟却拿起那盒子来,嗅了嗅,“有淡淡草药香,莫不是给公子驱毒的?”
    楚公子不感兴趣,他回到窗边,继续书写萧明姝的各种罪状。
    “公子就不好奇,她究竟送了什么来?”丫鬟想打开看,却又不敢,只好问道。
    “嘁,能是什么稀罕物?”楚公子不屑,停了一阵子,“你打开看吧,正好是个物证,我也好写给圣上!”
    丫鬟无奈的轻叹,拿过小剪刀来,拆了外头漂亮的封带,打开木盒子。
    “啊……这……”丫鬟惊叫一声,差点把手里的盒子扔了。
    楚公子也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扔了笔,阔步过来,“要死了你……叫什么叫……”
    话没说完,楚公子的脸也是一僵,脸色一时煞白,一时又红的要滴血……
    “她……她这是……”
    “故意给我难堪……”
    “欺人太甚!”
    楚公子气得浑身发抖。
    丫鬟脸色也是红彤彤的,小声说,“这里,这里还有一封信呢。”
    她抖着手,把盒子里的一封带着草药香气的信笺递给楚公子。
    “我不看!”楚公子愤愤挥手,险些把信打飞。
    停了片刻,她又说,“你读给我听!”
    丫鬟应了一声,垂头打开书信,“楚小姐见信好,女孩子出门在外,女扮男装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我离开家中的时候也是这么装扮自己,当真会方便许多。也算是同道中人吧,虽然不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但听你口音,应是大齐之人,我猜测,或许你是楼哥哥那边的故人。楼哥哥待我甚好,所以他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我看出楚小姐有痛经之症,为你吸取毒针毒素之时,悄悄切脉,看出你月信将至。这时候,又恰逢客居他乡,必定疼痛难忍,也会格外想家。这里是我阿娘的配药所制的月事带,可以减轻疼痛。还有两只香囊,可以随身佩戴,疼痛难忍的时候,放在枕边嗅一嗅,可减缓痛楚。”
    丫鬟念完,心下唏嘘,她偷偷抬眼看了看自家小姐。
    楚小姐的脸色僵硬难看,更是又羞又恼,浑身发抖。
    “扔……”她抬手指着那只箱子,“给我扔了!看出我是女孩子,却不道破,非要送来这些东西,故意叫我难堪!我看她不只是鲜廉寡耻,还阴险恶毒!谁说她是心性单纯?分明就是装的!我必要在圣上与六皇子面前揭穿她的真面目!”
    楚小姐厉声说完,喘息着渐渐止息了颤抖。
    丫鬟被她吼懵了。
    自家小姐何时这么气急败坏过?在贵女当中,自家小姐的脾气是数一数二的好,对身边的丫鬟也多是宽仁大度的。
    她们犯了小错,小姐总是挥挥手,一笑了之……今日却如同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扔了?!”楚颜汐怒道。
    丫鬟几乎没见过这样的小姐,顿时不敢作声,抱着箱子唯唯诺诺的出了上房。
    “不许扔!”楚颜汐又吼了一句。
    丫鬟赶紧钉住脚步,怯怯回眸,无所适从。
    “给我烧了!就在院子里烧了!”楚颜汐眼眶都红了,从小到大,她似忽从未受过这样大的屈辱。
    丫鬟连劝也不敢,忙把箱子放在院中,又叫人抱了干柴来,轰的在院子里放起一把火……
    木箱子和干柴一起烧着,噼噼啪啪的响。
    院子里除了呛人的烟气外,还有股浓浓的草药香,竟分外宜人。
    “可是小姐……您真的会痛啊,何不试试……”
    “我就是疼死!也用不着她可怜!”楚颜汐攥着拳头,手心都攥的生疼。
    丫鬟表情紧张又略有纠结……高高在上的人,多是这样过于自尊了,或许别人并没有那心思,她们也会觉得是折辱了她……
    情绪是会影响人的身体健康的,有时候疾病会很快的反应出人的心理问题。
    下晌时候,楚颜汐还口口声声说,疼死也不用萧明姝的药……这夜里她就疼的满床打滚儿了。
    她痛哼的声音,险些把丫鬟吓的从外间的软榻上滚到地上。
    丫鬟连滚带爬的靠近床边,“小姐?小姐……”
    “都是叫她咒的……我月信来了……”楚颜汐有气无力,这会儿想骂,却连损人的力气都没有。
    “小姐,这可怎么办啊?这时候了,医药铺子也都关门了啊!”丫鬟慌了手脚,“婢子叫人温红糖茶汤来!”
    已经寂静的院子里,不多时就喧闹起来。
    因楚颜汐是女扮男装,所带的丫鬟并不多,多半都是小厮劳力。
    他们粗手大脚的,看门护院还行,照顾小姐的活儿,岂能轮得到他们?
    几个打着哈欠的丫鬟,烧火也不会,准备茶汤也不会,忙乱了一个时辰,才端来了半碗熬得过浓的红糖茶。
    楚颜汐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吐了,“什么东西,苦死了……”
    一向要强的楚小姐,竟然掉下泪来。
    丫鬟吓傻了,“小姐,别哭,您别哭啊……要不,婢子去求那宁姑娘吧?或许她会有办法的!”
    “不……不许去!”楚颜汐一面把脸埋在枕头上落泪,一面咬牙说道,“何必自取其辱呢……”
    第832章 吃醋又撒娇
    “小姐,面子哪有那么重要……”丫鬟慌了神,口不择言的劝。
    楚颜汐想斥责她,却苦于没有力气。
    那姓宁的女孩子,真是不讨喜,可她有句话说的在理——客居他乡,又逢身体不适的时候,人似乎格外的脆弱,格外的会想家……
    “阿娘,阿娘……我不嫁了,我不嫁他了,我要回去……我想回家……”楚颜汐把脸埋在枕头上,含混不清的哭诉着。
    这话她不会说给第二个人听,只会悄悄的告诉她的枕头。
    丫鬟慌乱无神,手足无措。
    “婢子……婢子去叫她们重新熬红糖茶来。”丫鬟急道。
    楚颜汐伸手要抓她,“别走,陪着我……”
    丫鬟却没瞧见,她已经起身绕过屏风,出了屋子了。
    楚颜汐抬眼一瞧,连丫鬟都不在屋里了,她顿时哭得更大声。
    丫鬟交代了小姐妹进屋去照顾小姐。
    她则披衣上了马车,“去楼家,南郡南楼家。”
    “这三更半夜的,楼家不好进吧?”车夫虽也是刚来,但在城里城外的转了一天,已经知道了楼辰在南郡的地位。
    丫鬟紧张的口干舌燥,她咽了口唾沫,“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大不了,我跪死在门前!”
    车夫嘶了一声,有些惊怕,但丫鬟没命的催,他只好驾车前往。
    若是平日这时候,楼辰或许已经歇了。
    但今日没有,他非但没歇,他院子里还十分的热闹。
    似有歌姬在他院儿里,叫人击缶奏乐,随着乐声,引吭高歌。
    连外院儿的人都听见了,稀奇不已,“少主什么时候喜欢宴乐了?他向来不会半夜在自己府上做宴呀?”
    “是啊,少主说饮酒宴乐最伤身,他可是分外爱惜自己的一身功夫。少主从来都自律得很,为爱惜一身功夫,多少宴饮他都推拒了?”
    外院的人听到这歌声,乐声,稀奇的睡不着觉,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竖着耳朵往里头探听。
    楼辰的确爱惜自己的一身功夫,小时候师父就常常教导说,人生就所得就要有所舍弃。倘若喜欢寻欢作乐,一身的功夫必要受损。倘若爱惜功夫,珍惜自己的内力,就要约束自己的肚腹之欲,不能贪食辛辣,不能喜好肥甘油腻,更不能常常醉酒……
    楼辰的自律,常叫熟悉他的人心生钦佩。
    但今夜,他破例了。
    因为为他唱歌的不是旁人,而是萧明姝。
    堂堂大夏怡和公主,旁人哪有这耳福,听她亲自高歌一曲?
    她不会弹琴,但击缶却熟稔,她娇软的小手里,攥着两个鼓槌,当当的敲击着,流畅动听的乐声,叮叮当当的倾泻而出。
    她一面敲,一面唱,还有几分稚嫩的声音,带着点软萌的味道。
    唱的楼辰浑身燥热……
    像是为了浇熄身体里的火,他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萧明姝也饮了果酒。
    女孩子吃了酒,人还没醉,脸先红了。
    她眼底更是被酒水滋润,亮晶晶的,像是藏了无数的珍珠宝藏……
    引得楼辰恨不得把她压在身下,深入的开采挖掘。
    “楼哥哥,我唱的好听吗?”萧明姝拿着鼓槌,跑到他身边。
    楼辰连连点头,“好听。”顺势把女孩子抱在了怀里。
    她满身都是甜甜的果酒香味儿。
    他气血翻涌,几欲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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