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位“某人”。
    坐在地上,习惯性地歪过半边身子靠床,也就那么半点仪态没有的,睡着了。
    卓青:“……”
    她有满腔怒火,诸多质问,在他那看着有那么一丝丝……可怜,又温顺的模样面前,好似都成了哑火的炮仗。
    不知是今天叹的第多少口气。
    她走到人面前,拍了拍他肩膀,把他叫醒。
    “去隔壁睡,”她说,“隔壁的床垫软,是以前给小谢准备的。”
    纪司予揉了揉眼睛,额发温顺垂落,看着,倒真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似的,一脸懵。
    直到被卓青领到隔壁,傻愣愣按着指挥坐在床上,这才略微回过神来。
    在来北京之前,他连轴转了几天,又是公司会议,又是要……玩游戏,已然是三四天没睡够十小时的状态,工作狂惯了,纯粹是靠一口气撑着。
    刚才和小谢玩了会儿《创世录》,倒是玩着玩着,睡得一个比一个死。
    卓青见他清醒三分,索性抱住手臂,定定看他,问:“今天带小谢去医院,还顺利吗?”
    纪司予点了点头:“嗯,他很乖。”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她叮嘱过了。
    纪司予补充:“……也很爱说话,很活泼。”
    卓青一愣。
    “啊……是吗?”
    其实,小谢并不是那么自来熟的性格。
    对待大部分“外人”,卓青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教给过他,谨慎小心的处世之道,讲礼貌就可以了,不必太热情。
    她起初还以为,外面那堆东西,是纪司予为了主动哄小谢开心,多说点话,才故意买的。
    现在看来——
    “外面的东西,你们一起去买的?”
    “嗯。”
    纪司予还有点迷迷瞪瞪,反应也慢了半拍,“小谢爱吃的,都买了。”
    ……得了,按外面那规模来看,得亏小谢没交给纪司予养,不然八成得养成个大胖子。
    卓青摆摆手,“行了,知道了。”
    “嗯?”
    “你先睡,我把外面收拾好,等会儿简单做个晚饭。”
    她留给他一个潇洒背影。
    “我们俩的事,还有……小谢的事,吃完饭再谈。”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评论变少了otz
    难道是小谢不可爱咩??
    (小谢:(●°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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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52
    换了往常, 这样一番话,听起来实在像是“战争前哨”,要搅得人几番思索, 不得安眠。
    但或许是因为这天的气氛于他而言, 实在太过久违的安逸温柔,在某个瞬间,甚至让人回忆起七年前,又或是更久之前, 他们哪怕小打小闹,也总能重归于好的少年时光——
    纪司予呆呆坐在床上,瞧着卓青阖门离去的背影。
    好半晌也没说话, 只迟钝着, 揉揉眼睛。
    末了,终究是往后一倒, 陷进了软乎乎的棉被中。
    长睫微颤,呼吸绵远。
    在数日来的疲累交错间,这难得的安眠, 却也催出一个莫名的长梦来。
    =
    ——【司予, 做得好,你没有枉费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栽培,每一步都走得扎扎实实, 很不错。】
    ——【……】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奶奶只希望,你千万不要像你爸爸那样,走错一步, 后头的人生都跟着废了,你明不明白?不过……算啦, 再往后,你年纪更大些,总会懂的。最关键的是,你确实拿出了该有的成绩,奶奶很开心,也很为你骄傲。】
    开心?
    ……骄傲?
    他没有回答老太太的满目期许。
    只在久久的沉默中,一路踏过那幽远梦境,如走马灯般,观望着自己这七年,在纪家的一路扶摇直上。
    大哥资质平庸,二姐不得老太太喜欢,三哥窝囊到不值一提。
    虽然有个三嫂肚子争气,可说到底也只生出了两个中规中矩的纪家子弟。哪怕老太太念叨孙子念叨许多年,竟也不打算把那两个小的带在身边,直言“老三家的孩子,笨都笨得没点眼色”,几次闹得三哥下不来台。
    那几年,天时地利人和,好像都站在了他这边。
    再到后来,当他执掌纪氏三年,把大哥多年来培植的内部派系清扫殆尽,彻底站稳脚跟后,老太太更是干脆宣布退居二线,将第一把交椅正式交付给他。
    从此,纪家内部的勾心斗角,至少明面上告一段落。人尽皆知,他终是这家族内斗中唯一的优胜者。
    可惜时隔多年,当他在梦里重新回味那一天,从老太太眼中看出无限的欣慰嘉许;也回味着,那天坐在纪氏基建最高位,站在金字塔顶端,俯视那些曾经欺侮他、看轻他的同姓兄弟姊妹时。
    很奇怪,那些人的一败涂地与满腹不甘看在眼里,似乎也并没有让他如想象中那样开心。
    “我那时候小,嫉妒你长得那么怪,可妈妈还是那么喜欢你,最疼你,所以故意推得你站不起来,要看你的笑话。”
    唯独,倒是还记得,大哥走过自己身边,最后的沉沉一句,说的是:“到今天也一样。但你赢了就是赢了,是你的本事。”
    第一次,像真正的兄长那样,纪司业拍了拍他肩膀。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剩下的,这七年留给他最大的“收获”,仅仅只有在其位谋其事,去习惯那些愈发高度自律的生活。在商场上,留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美名”,从昔日的“纪家四少”,变成人人无论从心或违心,都不得不交口称赞的“纪总”。
    他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的野心和手段。
    相对应的,最繁忙时,也不得不整整两三天不合眼地埋头于工作,至多是在飞机上眯眼睡个几小时,掐点醒来,便继续着他近年来扩展商业版图、大肆并购的计划。
    有他在的这七年,纪氏的业绩一连翻了三番,股价稳中见升,五次得以入选国际企业间对话,列席国宴。
    他们这常年多以政界背景闻名于世的纪氏家族,得以在福布斯亚洲富豪家族榜上,第一次以单纯经济财富的存量,前进到第六位,首次压过香港钟氏家族一头,在中国范围内,仅仅屈居于同为老牌豪门的香港李家。
    可惜。
    无数个彻夜难眠的日子,只有他明白,自己似乎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当年父母接连过世,手术结束后,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病床上等待某个女孩踪迹重新出现的日子。
    没有人探望、没有人关心,只有几个金钱维系的看护陪在身边,关心着它最基本的饮食起居。
    人人都以为这是个得偿所愿,逆风翻盘的好结局。
    可他想不明白,明明是因为想要给小护士更多更好的礼物,想要过上妈妈描述的那样幸福的生活,所以努力在老太太面前表现;也明明是为了有一天,能够站到最高处,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才争那第一把交椅。
    为什么到最后,他还是得到一切,又失去一切?
    就像当年的他找不到小护士那样,二十五岁以后的他,也再也找不到,那个他努力护在羽翼之下,总是用那样温柔又惶然眼神看向他的阿青。
    她甚至宁可跑进芸芸众生的庸碌,甘心做不为人知的绿叶蝼蚁。
    也不愿意站在高处不胜寒的峰顶,扮演世人眼中最是合格的纪四太太。
    多简单。
    仅仅只是,她不要他了,仅此而已。
    ——“司予仔,发什么呆呢?”
    游荡来去的梦里,他最终落座于那间名为broken blue的酒吧。
    身边是醉生梦死的狐朋狗友,唯一清醒的,只有一如既往,“劝酒三杯,只饮半口”的宋家三少,似笑非笑地,举杯看他。
    那似乎是他的三十岁生日。
    记不太清了,每个生日过起来也都那样,到最后,光怪陆离,觥筹交错的酒局里,只会剩下他们两个清醒的。
    从前或许还能加上一个宋致宁看上的新女伴,但自从宋致宁打算彻底安定下来,便再没有了第三个“幸存者”。
    给家里打完电话,交代了自己回家的时间。
    宋致宁靠着沙发椅背,又接着没话找话地和他聊:“话说,我家小姑娘最近在研究甜品,据说香港那个祥记,蛋黄酥和蛋挞都是一绝,我正想从霍少那买来给她献个宝,结果一问,得了,你小子又抢在我前面,一声不吭的,买了好几年了?”
    当时的他,还依旧秉承着一如既往,非工作时间烟酒不沾的习惯。
    只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高脚杯,答复说:“买着玩玩的。”
    宋少笑:“买着玩玩也花这么大本钱啊?人家说,你可是拿了香港一个地标,从他手里换来的祥记。一个搞搞甜品的蛋糕店,对标一栋大楼,也是真的物有所值了。”
    “……”
    祥记,是阿青曾经随口提起,说喜欢那口味的甜品店。
    两相无言间,他们都明白彼此的话有所指。
    纪司予被他正中红心地戳到伤口,无意再谈,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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