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剑抵挡,砰,两把剑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虎口位置因着大力,一阵一阵抽疼,那是震出来的。
    余欢早就习惯,侧身卸掉那一剑的力道,抬起脚扫去,父皇用手肘挡了一下,他换了个角度继续攻,这回在腰际,父皇弯腰避开。
    他趁着机会一甩披风,嗖嗖几把暗器飞了过去。
    父皇朝后一翻,恰好与那几道暗器错身而过,俩人的位置也拉开了一些。
    “快用那个!”
    身后又有人提醒他,催命一样,仿佛生怕他不用似的。
    余欢眼角余光朝那边扫去,虽然他们来的突然,打顺心殿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因着皇宫内带队不能太多,只来了二十多个好手,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如今不余十人。
    对面比他们好那么一点,一二十个左右,为了引开他们,给他下手杀父皇的机会,每个人最少要应付两个人,情况对他们不利,已经好几个人咬了毒囊。
    一旦咬破,最多只能坚持一柱香的时间,如果一柱香之内,他杀不了父皇,那他们这次的行动会失败。
    不能失败!
    他活到现在,等的就是这一刻,怎么可能让它失败。
    “‘那个’是什么?”屡次提到‘那个’已经惹的古仁狄怀疑。
    到底是当过皇帝的人,即便晓得也许是大杀器一样的东西,依旧镇定自如,只眯起眼,冷声问他,“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大自在剑法?”
    嗯?
    认出来了?
    “大自在剑法只有皇室子孙才有资格习之,你到底是谁?”
    大自在大自在,多么嚣张的名字,除了皇室,没人敢用这个命名。
    余欢摘下头盔,露出那张惨白俊美的脸,“原来父皇还知道大自在剑法,儿臣以为父皇已经老眼昏花,认不出来了呢。”
    ‘父皇’两个字透漏出太多信息,古仁狄蹙眉朝他看去,“你是?”
    他确实想不起来了。
    余欢突然笑了,笑的很悲凉,“我和母妃被你打入冷宫,外公下了大牢,数百条人命说斩便斩了,你现在问我是谁?”
    他眼中陡然一红,“我是来索你命的恶鬼!”
    长剑蓦地砍出,被人匆匆从半路截下,一个亲兵大喊,“皇上,末将拦住他,您快走!”
    余欢一脚将他踹飞,继续朝那人攻去,那人边挡边问,“你是古欢?”
    “终于想起来了?”余欢一击不成,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匕首反向朝前刺去。
    古仁狄并不恋战,主动朝后退让,他的主要目的是拖时间,等着这里的动静被人发现,然后找来救兵,无需死拼。
    “你这个逆子!”拖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牵动对方的情绪,使之心神大乱,“当年是你咎由自取,写什么不好,非要写反叛的诗词。”
    余欢自然晓得他的目的,没有继续与他口舌之争,全心全意往他周身要害刺去。
    “你的母妃也被你连累。”
    砰!
    他剑下的桌子整个从中间碎开。
    “你外公一家上百口人都是因你而死,是你自己愚蠢,被人利用尚且不知!”
    唰!
    床头的灯笼从上至下,斜着被人劈开。
    “朕听说你母妃那个贱人,曾经为了一口吃的,主动献身给一个太监。”
    余欢握剑的手在抖,抖到总是失手。
    “那太监连根都没有,你猜她们怎么做?”
    “住口!”
    又一剑砍出,使了十成十的力道,剑因为大力卡在木床上,他伸手去拔。
    “用手啊。”
    古仁狄手起刀落,朝余欢腕上砍去,断了余欢拔剑的念头,没有剑,劣势顿现。
    古仁狄本就不着急,现下更不急了,像只戏弄老鼠的猫似的,边逼近,边揭开五年前残忍的真相。
    “这宫里到处都是朕的耳目,朕什么不知道?”
    他嘴角勾起最大的弧度,“连长瑶宫那场大火是谁放的都晓得,那个女人恨你母妃恨得要死,你母妃与太监苟且,就是她一手策划的,朕只是顺水推舟,压下这事,那个女人目的没有达到,所以才会一把火烧了长瑶宫。”
    他放肆大笑,“你的敌人是她啊,找朕做甚?”
    余欢随手抓了一个板凳扔去,被他一剑破开。
    余欢又摸到了台柱,那台柱是用铁做的,可以坚持一段时间,“那个女人是谁?”
    他想知道,知道所有伤害过母妃的人,然后杀了她们,一个不留!
    古仁狄长剑挑起床帘,陡然朝这边罩来,余欢没有避开,被半罩在里头,虽然反应迅速,不过还是被他刺了一剑。
    他似乎更得意了,甚至抽空回答了一下问题。
    “你应该感谢朕,那个女人被朕杀了,朕的后宫可不会留着那么恶毒的女人。”
    余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那一团床帘扔了回去,古仁狄一剑从中间划开。
    “没有这么简单吧?”余欢退到了角落,角落是个书架,他从书架上摸出几本书,一股脑丢出去,“你将我和母妃打入冷宫,下狱我外公,没有那么简单对不对?”
    古仁狄一一避开扔来的书籍,瞳子里有一丝意外,“还不算很笨嘛,当然没那么简单,朕不敢说自己是明君,可也不是滥杀之人。”
    他似乎陷入回忆,“你的外公确实忠于朕,不过他太蠢了,朕交给他三件事,有两件因他妇人之仁办砸,你说朕要这样的人有什么用?”
    “蠢就是他的罪。”
    “他也算没白死,朕知道他是被人陷害,反叛之书是别人送给他,又交给你的,不过那又怎么样?朕就是要让他死,只有他死了,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朕再翻案,这罪才大嘛。”
    “私藏反叛之书其罪一,陷害朝廷大臣其罪二,落井下石狱中对其下手为罪三,哦,其女火烧长瑶宫,为罪四,桩桩件件足够其死一百回的。”
    余欢呼吸窒了一下,“你就为了杀另一个人,拿我母妃和外公全家的命当诱?”
    他算是明白了,当年外公忠于他,但是因为办事不利,被他舍弃,当成了弃子,让另一个人对其下手,然后他再暗中搜集证据,将那些人一举判下死刑。
    “他为咱们大昌王朝做贡献,除掉了朝廷奸臣,难道你不该高兴?”
    余欢蓦地抬头看他,眼中多了些血丝,和恨意。
    他恨,特别恨,从来没有这么恨过。
    “原来我这么多年没有恨错人,确实应该恨你。”
    一把长剑已经抵在了他脖间,“那又如何,现在死的人是你。”
    余欢笑了,笑得很开心,“临死前能拉个垫背的,我满足了。”
    古仁狄蹙眉,这话很明显不对劲,他不笨,听出来了。
    右眼突然突突跳了起来,心脏也陡然一紧,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多年死里逃生的本能让他蓦地朝一边滚去,一把剑擦着他的脸钉在他原来站的位置。
    古仁狄站稳身子,朝射剑的人看去,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手里拿着剑,往古欢那边走去。
    古欢拾起方才古扉射来的那把剑,与古扉汇合,背靠背问,“你怎么找来的?”
    古扉绷着小脸,神情很是严肃,“我去长瑶宫找你,半路遇到了明生。”
    他四处找不到人,便想着去长瑶宫试试。
    其实他喜欢去的地方第一是长锦宫,因为长锦宫有母妃,有嬷嬷,还有花溪,他待在里头,就像母妃和嬷嬷还活着一样。
    既然他如此,那余欢肯定亦然,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没找到余欢,反而遇到了明生。
    明生一看他就躲,他难得机智了一回,觉得有事,把明生拦了下来,逼问他余欢的下落。
    明生开始不愿意说,但是他好像有什么事,急着摆脱,古扉死拽着他,不让他去,没法子他才说的。
    “你们太过分了!”本来是来救人的,自己先流了泪,“什么都瞒着我!”
    他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花溪如此,明生亦然,连余欢也是这样,说什么为了他好,不想他涉险,但是不知道他有多难过吗?
    他努力变得强大,就是为了有一天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他可以站出来,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战。
    他不想躲在后面,他要加入,他要保护大家!
    越是想,越觉得委屈,知道这时候不该哭的,但是眼泪根本止不住。
    古扉擦了擦,努力不让眼泪糊中视线,否则会有危险的。
    他来时看到了,死了很多人,这是真打实斗,不小心会死人。
    余欢抽空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不该来的。”
    古扉还在气头上,脑袋往一旁撇去,“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来的吗?我也跟他有仇,是来报仇的!”
    指了指一旁的身着金黄色龙袍的人,信誓旦旦说,“杀了他,我母妃和外公才能瞑目!”
    古仁狄挑眉,“又一个朕的儿子?”
    古扉长剑举起,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他气势太强,而且父亲对儿子,天生有一种压迫感。
    “毛都没长齐就敢提着剑刺杀老子?”他上前一步,“跟着叛党逆子学坏了?”
    古扉秀眉倒竖,“不许说我余欢哥哥!”
    他还是习惯叫余欢余欢,不喜欢叫古欢,听着没有余欢顺口。
    “哼!”古仁狄冷笑,“让朕想想看,你是朕的哪个儿子,母妃又是谁?哦,朕想起来了,你的母妃是沈玥那个贱人?”
    “你才是贱人!”古扉提着剑就要冲过去,被余欢摁了下来,“这厮嘴很厉害,不要听他王八念,如果他再乱说话,你就骂他,越难听越好。”
    余欢边说边解下身上的盔甲。
    砰!
    铁甲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盔甲虽好,护住了七成要害的地方,但是过于笨重,影响了他的行动,褪去之后一身轻松。
    余欢活动活动身子,长剑一横,道,“还记得我教你的大自在剑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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