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玉想起什么,浑身一震。
    宫里没有梨花,但是有个人可以弄来,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每天都能摘来新鲜的各种花瓣给她泡澡,梨花也是有的。
    所以这个梨花……是他拿来的?
    娆玉心脏猛地多跳了一拍,顾不得凉,赤脚踩在地上,提起裙摆就这么跑了出去,去窗外惜花经常出现的地方。
    惜花不喜欢人多,能避则避,如果不刻意找他,根本发现不了他来了。
    窗台外有个小天井,和在听风轩时一样,倒不是她刻意做的,是建房子时就有,但是一般情况下不会在主屋旁边,因为容易进野猫野狗,落灰也不好打扫,瞧着不美观。
    在听风轩时,不受宠,没办法,现在是她特意选的,就要住在小天井旁边,如此惜花来了,才好翻窗就进她的屋子,无需走正门,用不着和旁人见面,惜花喜欢,她也喜欢。
    惜花不喜欢见人,其实她也不喜欢惜花见人,惜花外貌过于出色,很容易勾去小姑娘的魂。
    娆玉已经到了小天井的拐角,探出头看了看,里面没人,只微风吹动屋顶上的落叶,哗啦啦下雨似的,连续落下来几片。
    娆玉踩着枯叶,心中那点喜悦就像被人泼了盆冷水似的,从头凉到脚。
    “太后娘娘,”语嫣发现了她的异常,丢下手里的盆追了过来,“您怎么赤着脚就出来了?”
    不仅赤着脚,衣裳也着了身亵衣,披风也没披一个。
    “快回去,外面冷。”
    她去拉娆玉,娆玉推开了她,“我问你,窗口那支梨花是谁放的?”
    语嫣一愣。
    “是惜花对不对?”娆玉已经不需要确定了,她的饮食起居都是语嫣照顾的,语嫣一时没回答上,便说明她并不知道梨花的事。
    除了她,没人敢那么大胆,擅自放一些东西在她屋里,所以肯定是惜花。
    娆玉走到小窗前,将那支梨花拿在手里。
    梨花的花很小很多,这一支上最少开了十几朵,颜色淡雅,花香浓郁,是花中一绝。
    娆玉捏了捏花杆,心中有些不满,“惜花,我知道你在附近。”
    她抬头朝上看,屋檐很高,加上身高局限,瞧不清上面有什么,“为什么不来见我?”
    娆玉示意语嫣去拿梯子,语嫣摇头,“娘娘,不可啊。”
    她怕娘娘做出什么傻事。
    她不肯,娆玉索性爬上窗台,踩着窗外朝上看,“送一朵花是什么意思?”
    那花‘啪’的一声被她丢了出去,砸在屋檐上,滚了几圈后又掉了下来。
    “胆小鬼,有本事出来见我?”
    她还想往上爬,语嫣连忙抱住她的腿,“我去拿梯子,娘娘快下来。”
    娆玉这才歇了气,语嫣哭着跑出去拿梯子,一步三回头,就怕娘娘出了什么事?
    到底还是不放心娘娘,梯子她叫人拿的,她守在娘娘身边,梯子刚被搬过来,没来得及放好,娆玉便不管不顾爬了上去。
    上面依旧没人。
    不用说,语嫣只从她呆愣的表情中便可以看出来,那个渣男没脸来见娘娘。
    一走两年多,对娘娘不管不顾,怎么好意思回来?
    说实话,她有些气愤,不回来就不回来,还送朵花作甚,这不是撩拨娘娘吗?
    语嫣让人扶着梯子,自己把花捡了起来,“我拿去丢掉。”
    “回来。”娆玉叫住她,“把花放下。”
    语嫣不肯,“一个连面都不肯露的人,他的花留着干嘛?”
    娆玉已经从楼梯上下来,亲自去抢她手里的花,她来,语嫣便避开,几次之后娆玉有些生气,“拿来!”
    语嫣一顿。
    她不是不识趣的人,已经听了出来,娘娘有发火的趋势,犹豫片刻,还是将花放在娘娘手心。
    娆玉拿着已经被□□的不好看的花,盯着瞧了一会儿,突然苦笑。
    梨花,离花。
    她想她已经知道惜花想告诉她的话了,离是离开的离,花是惜花的花,所以梨花,是惜花离开的意思。
    花送到了,人却没露面,是此生不见的意思吗?
    为什么那么绝情?
    *
    古扉也想不通,“花溪,你为什么不去见她?”
    他以为花溪带他来,是要见娆玉来着。
    花溪别过头,“当断则断,不受其乱。当断不断,必受其难,既然决定断,又何必见面徒惹伤悲?”
    古扉蹙眉。
    花溪有时候冷血的令人不敢相信。
    “如果是我,我会去见,说的明明白白之后再断。”
    “有什么区别?”花溪回头看他,“做的都是一样伤人的事。”
    古扉一愣。
    是啊,都是伤人的事,说的明明白白伤人,花溪这般做法一样伤人,没什么区别。
    可如果真是他的话,他还是选择见一面,把话说清楚,让人彻底死心。
    但是他不是花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和做派,他劝花溪,也是怕有一天,花溪莫名其妙的离开,也不肯见他。
    她是那种人,古扉知道。
    无情起来比渣男还渣男。
    “走吧。”花溪转动轮椅,“回去了。”
    古扉转动自己的轮椅跟上,两个残疾人行动缓慢,像蜗牛似的,遇到台阶还需要人抬着。
    因着想看娆玉的反应,特意叫人抬上不远处的高塔,花是花溪利用空间送进去的,昨天她进空间摘的。
    她腿脚不便,古扉腿脚也不便,俩人替换着摘了半天。
    那花他明白意思,梨和离是同音。
    “花溪。”古扉不放心,要多说一句,“以后我们之间,你不能这样,有什么误会和做得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先说好了,说开了。”
    他还是担心这点。
    花溪扶着轮椅,“娆玉很好,我们之间没有误会,她也一直做得很好。”
    “我不是说她,我是说我们。”古扉纠正她。
    花溪正被人抬着往下,身旁站了四个人,她斜过身子,从缝隙里去看古扉。
    古扉也正被人抬着,一样四个太监,前前后后堵住了,他也从错开的细缝里歪头看她,瞳子里藏了星辰大海一般,亮的惊人,只一张小脸绷着,认真的等着她的回复。
    花溪笑了,“好。”
    兴许是第一个特殊吧,所以明明都被她养过一阵子,娆玉和古扉,她心中更多的还是倾向古扉。
    也或许是因为古扉陪她更多?
    赶巧了,每次都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第一次时,她需要各种种子,古扉来了。
    第二次她当器灵的时候,没有记忆,没有身体,刚醒来的那一刻是慌乱和不解的,她观察了好久,才主动找上余欢和古扉。
    余欢就是个过客,转瞬离开,古扉陪了她许许多多个日日夜夜。
    他在空间做的一举一动,她也都知道,在躺了两三年还能站起来,与其说是空间和井水的原因,不如说是古扉的原因。
    他每天坚持喂她井水和按摩,三年多啊,换一个人,不一定做得到。
    娆玉也做不到,她活在幻想和不真实里,不说别的,假如知道她是女孩子,怕是已经梦破崩溃了。
    轮椅已经被人抬到了下面,落了地,四个太监松手,俯了俯身退去,花溪自己推着手轮,刚想走,轮子卡了一下。
    她扭头才发现是古扉拉着她的轮椅,急切问道,“真的?”
    语气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
    花溪点头,“恩。”
    古扉眨眨眼,瞳子里染了一丝不可置信和吃惊,“没骗我?”
    “为什么要骗你?”花溪反问他。
    古扉怔住,为什么要骗他,还不是因为她太冷血?不过花溪好像从来没对他冷血过,刚开始担心她一言不合离开去修仙,后来发现不用锁,花溪也没走。
    他那么一说,花溪就答应了,别的不说,花溪确实是个说话算话的人,答应了之后古扉感觉心里安了些。
    “一言为定哦。”不放心,伸了手要跟她盖印。
    小时候俩人也经常这样,花溪说盖了印就必须做到,要不然会天大雷劈。
    其实就是骗小孩的,她依旧我行我素,这套只是用来约束他的,后来他不满,抗议了。
    总之一句话,花溪不做到,他也不做到,花溪为了以身作则,往后果真说话算话,盖了章的绝对做到。
    花溪似乎也想起了这件事,“你还记得呢?”
    古扉白了她一眼,“别想转移话题,快点。”
    手更往前递了递,几乎伸到花溪胸前,一双眼过于坚定,似乎她不盖就不罢休似的,花溪拗不过他到底还是妥协了。
    伸出手,小拇指勾着古扉的,大拇指和他的大拇指互抵,算是盖过了。
    古扉得逞了,嘴角勾起,眼角弯弯,笑的风华绝代,艳如桃李。
    花溪突然发现无论过去多久,这厮一如从前那般,很容易满足。
    小时候为了一颗糖,一块绿豆糕,现在长大了,偷系她的腰带开心,跟她一样瘸腿了也开心。有时候俩人坐在轮椅里,只是往院子里走一圈,一回头,发现这厮笑的一双眼弯成了黑缝。
    他的开心是不是过于随便了?
    “该吃早膳了。”为了娆玉的事,俩人一大早五更天起床,至今没吃过东西,“元吉,去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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