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午,我上回出门的时候,你爸妈没有看出来是我呢。刚刚碰上你的朋友章章了,他也没有看出来。顾子午你看,你跟我,他们居然已经分辨不出来了。你比我聪明,你来猜猜,是你在消失,还是我在消失。”
    “顾子午,我特别挑了护城河,离你家八百里远,又大半夜的,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
    江敏感觉这个顾子午实在太奇怪了,他在说什么胡话,她听不清,也听不懂。她单脚支在地上,回头不解地望着。她一贯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事准则在拼命催她离开,但顾子午离开便利店前那个美好的见牙不见眼的灿烂笑容在微弱地扯着她的衣角恳求她留下。
    江敏张了张口,刚要招呼一声“喂”,就看到顾子午踢掉鞋子顺着河堤下去了。江敏愣了愣,似乎一时想不明白眼前正在发生什么,但也不过一两秒,她就回过神了。她倏地松开单车把手向着他下去的方向跑去,恨不得跑出风声。
    “喂,喂,顾子午,你要干什么!”
    顾子午在河水几乎要没到胸口时恍恍惚惚听到女生的声音,但他没有心力回头,只当自己是听错了。他继续往前迈,期望下一步就能踩空沉下去。正逢旧的一天和新的一天的交界时刻,星光十分黯淡,他仰头望了望,突然喃喃自语道:“......我根本没有必要问她,我自己就知道杀人的感觉,真的是......又害怕又畅快......”
    江敏自小就住在护城河边,曾见过护城河河床是什么模样,所以知道顾子午再往前走不出多远就要沉下去了。她一面着急地大声叫他,一面快速向他逼近,幸好顾子午最后听到她的声音,脚下微顿了顿,给了她时间险险扯住了他。
    顾子午挣扎得很激烈,骂得也很脏,但他跳下来之前实在是喝了不少的酒,力气和意识都在迅速流失。江敏只跟他僵持了两分钟,就感觉自己的作用力超过了他的反作用力。她果断伸脚使劲儿踹他的膝窝,在他仰下去的同时,迅速托起他的下巴,带着他单臂往回游。
    江敏泳技一流,但力气实在有限,到了浅水区,借不到浮力,几乎是拖着顾子午回来的。一路拖行中,她只能顾着他的脑袋不被杂物擦到或磕到,其他地方就顾不得了,磕磕绊绊到了岸边,借着昏暗的灯光粗略一看,顾子午的脚正汩汩流着血。江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是件领口有些松的破旧短袖,破旧短袖里面有个防走光的打底背心,她想了想,转身背对着他,将两条胳膊从短袖里抽出来,微微举高宽大的短袖罩着自己,脱掉了里面的背心。
    顾子午依旧有微末的意识,依旧在骂人,但听着已经渐渐像是梦话了。江敏给他包好脚,压制着生理上的不适,绕至他身后,继续去拖拽他,打算要最起码将他送到河堤上,也便于救护车能第一时间看到。结果他突然像是恢复了些意识,勾勾手指叫她转至他身前。她刚转过来蹲下,他就不由分说伸臂搂紧了她,然后显然是出于纯粹的恶意,而非生理上的忍不住,哗啦,吐了她一身。
    江敏在救护车乌拉乌拉的声音里横臂抹了把眼睛,然后将歪着脑袋彻底没了声息的顾子午轻轻放倒在地上。
    顾子午是在一阵争吵声中醒来的。他甫一睁开眼睛,便看到刚刚停战的顾初墨和柳笙。两人都戴着生人勿近的墨镜,顾初墨的墨镜比较深,显得轮廓也深,柳笙的墨镜垂着细细的银链,显得脖子纤长细致。两人俨然依旧是机场匆匆赶路不苟言笑的明星,而非一个差点救不回来的少年的父母。
    顾子午按着胸口轻咳了咳,终于吸引了两人的注意,顾初墨没有立刻上前,只皱眉遥遥望着,柳笙倒是上前了,但一只手将伸未伸的,十分踌躇。
    顾子午盯着天花板,半晌,声音低哑地叫:“妈。”
    柳笙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小午,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他想干什么?”
    顾子午顿了顿,慢慢道:“他喝多了。”
    顾子午疲惫地闭上眼睛,向没人的方向侧了侧脑袋,一颗忍了很久的眼泪轻轻砸在深色的枕头上,不露一点痕迹。
    你果然分辨不出吗?叫你妈的就是你儿子吗?
    江敏在顾子午的家里人来医院以后就悄悄离开了。彼时天已破晓。她在河堤上捡到了他的鞋子——传说是aj限量联名款,价值五位数。勾着鞋子走下河堤,借着模糊的天光,在浅水区的枯枝上捡到了他的黑色钱包——他曾经从里面抽出一张银行卡不由分说硬塞给他。
    江敏没有着急上岸,她抓着他的鞋子和钱包,望着微波荡漾的河面,默默回忆着顾子午。顾子午在午夜寂静无人之处跳河,虽然是酒精催化了情绪,但也很明显死志坚定。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这样的人尚且苟且偷生着呢。
    由于一夜没睡,江敏实在是爬不起来了,她挣扎着在七点半给杜沛打了个电话,原本只要请一个上午假,最后一狠心,直接请了一整天。杜沛听着她困顿嘶哑的声音,真当她是病了,利索给了假。
    第5章
    新的月考跟着久旱后的一场大雨一起来了。江敏踩着第一场考试的开考铃进场,在试卷发下来不到十分钟,就将整张卷子浏览了一遍,然后预计自己应该能在一个小时内做完——有些中低等难度的题目,其他同学写写算算大约需要三到五分钟,但她跳着步骤一两分钟就能给出准确答案。
    江敏做完整张卷子低头看了看腕表,果然,距离一个小时结束还有四分钟。她有些得意地轻轻给自己击了个掌,然后趴在胳膊上睡觉。刚好是生理期,小腹止不住地坠痛,布洛芬也不管用,整个人就蔫蔫的。然而却睡不着。她后面向来属于第二名顾子午的位置是空着的。第四天了,顾子午依旧没来学校。江敏去过医院,但他已经转院了,她只好天天带着他的鞋子和钱包来回。
    上午考数学和语文,下午考理综和英语。紧锣密鼓的一天结束后,江敏赶在七点前到达便利店跟店主交班。
    店主是个单身爸爸,今天是带着四岁的儿子来的。小孩儿早厌倦了在一个地方圈着,一看交班的“敏敏姐姐”来了,立刻人来疯地大声唱歌,调是没听过的调,词也是没听过的词。江敏系着围裙,望着他笑着。他得到眼神鼓舞,唱得渐渐手舞足蹈,到最后收尾时,直接扑过来热情地抱着“敏敏姐姐”的大腿。
    江敏猝不及防被抱,整个人一个激灵,但她很快就收住了情绪,只笑容些微不自然地轻点了点小孩儿的脑袋,缓声道:“麻小,爸爸在等你了。”
    “好哒。”麻小小朋友立刻撒手,他蹦蹦跳跳来到门口,伸出小胳膊给爸爸抱,又回头嘴甜地跟人道别,“......敏敏姐姐再见,我爱你哦。”
    “再见。”
    “你要说‘我爱你哦’。”
    “......我爱你哦。”
    雨下了一天,一直不大不小,至夜里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绵长的雨导致店里的人流量锐减,不足往日的三分之一,江敏得以将物理错题集从头至尾翻阅了一遍。时针将将就要来到十点,门口的铃铛响了起来,是附近一个工作室的员工来取之前电话订下的十六杯奶茶。江敏麻利地做完最后一杯,封盖,装管,报总价,然后扫码收款。
    “你们不能送货上门真的很不方便啊。”顾客扫码付款以后忍不住再次发牢骚。
    “只有一个人看店,没法离开,不好意思。”江敏微笑道歉。
    “我说,你看着够呛成年啊,店主犯法了吧?”
    “满十八了。”
    “哦......那你长得显小。”
    “嗯。”
    顾客推门离开的同时,刚好有人要推门进来,两人互相一点头,悄无声息地一个出门一个进门。江敏只顾低头擦台面,听到一阵铃铛响,只当是顾客离开了,并没有察觉有人进来。她迅速擦完台面,俯身去下面的小储物柜里翻找自己的水杯,水杯里有她自己沏的红枣枸杞茶,她自己瞎搭配的,红枣暖宫,枸杞名目。
    江敏盯着水杯上的粉红kitty猫咕咚咕咚灌着茶水,眼皮不经意一抬,顾子午正幽灵般站在面前,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不知站了多久。她手一抖,差点被呛死。
    顾子午微微勾起唇角,道:“店里进了人都不知道?是坏人怎么办?”
    江敏拧紧杯盖,默了默,道:“店里有监控,而且能一键报警。”
    顾子午默不作声望着江敏。市立医院的医生说救他的女生眼睛下面有个一厘米的斜长疤,所以必然是她了。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冒着差点被他拖进深水里的危险施救。上次他们见面,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江敏能感觉得出顾子午的疑惑和烦躁,她也疑惑和烦躁,但两人在此之前也就在成绩排行榜上离得近,甚至都不是同班同学,没有坐下来开诚布公的动机和必要。而且最重要的是,江敏暗暗想着,鼓起勇气迅速看一眼顾子午寡淡疏离的表情,最重要的是,她不喜欢这样的顾子午,她喜欢几周前情绪鲜明的那个顾子午。
    大约过了三分钟,也或许是五分钟,顾子午终于移开视线,他转头望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小物,道:“麻烦给我一盒糖,粉盒子水蜜桃口味的,谢谢。”
    “好。”江敏悄悄松了口气,伸手取下糖,刷了条形码,道,“十块。”
    顾子午翻到微信付款页面,在机器上一扫,店里响起机械的电子音,提示付款到账。他抓起糖盒正要走,江敏突然想起了什么,期期艾艾叫住他,片刻,自下面的储物柜里翻出他的鞋子和钱包。他的鞋子是联名限量款,钱包里有那张她还回去的余额很高的银行卡,她不得不来回带着这两样东西,不然丢了她赔不起。
    “你的。”江敏道。
    顾子午垂眸看着推到自己眼前的东西,不去接,也不说话。她没有征兆且相当无辜地一语道破,他感觉十分难堪。
    “也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事儿了,但不管是什么事儿,”江敏顿了顿,实在没找到更好的措词,只能生硬地道,“......就尽量活着吧。”
    顾子午的视线缓缓上移,最后落在江敏瑟缩的眼睛里,他用几乎称得上是恼羞成怒的情绪在望着她,似乎全然忘了是她救了他。
    “......我保证,”江敏避开他的视线,气弱地尝试补救道,“我没有跟任何人说你的事儿,你不用担心。”虽然感觉他最起码应该跟自己说声谢谢,但看他突然沉下来的面色,根本不敢指望那声“谢谢”,只希望他快快带着那一身的寒霜离开。
    ——原来顾子午日常的不搭理人的模式并非hard模式,现下满身低压只盯着人一声不吭的模式才是。
    顾子午冷冷道:“以后如果再看到不一样的我,躲远一点,不要理我,我无论在做什么,都跟你没有关系。”
    江敏小鸡啄米状点头。
    新的月考成绩出来了,江敏依旧是第一名,且是一骑绝尘的第一名——由于顾子午缺考,她跟第二名的成绩拉出了四十四点五分的差距。
    升旗仪式上江敏照旧跟其他年纪的第一名一起收到校长一千块的年级奖学金,二十分钟后,在班主任杜沛的课上,也照旧收到杜沛三百块的班级奖学金。
    上个月末大家就在传言二高有两个学生顶不住学习压力计划一起跳楼,虽然最后“跳楼”的计划由于中途被人撞破夭折了,但教育局十分重视,要求各个学校立刻采取措施给高二、高三年级的学生减压——高一年级的学生刚刚入学,尚没有压力可言。有人透漏说,一高校领导从教育局回来的当天,立刻给全年级老师开会,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分批去大都西郊爬山。虽然同学们并没有感觉爬山有什么乐趣,但总比被圈在教室里上课舒服得多。
    杜沛在开始讲课前正式公布了这件事情,并且表示高二一、二班和高三一、二班首批出行。
    “出行时间就定在本周五,早上八点集合,预计下午七点之前返校,这样大家能利用周末两天的时间好好休息,包括住校生。不过虽说是让大家休息,大家自己也要知道轻重,各科老师发的卷子,能做的都拿出来做一做。年轻人,不至于爬个山就废两天。”
    ——大都教育局去年出了个硬性的减负规定:所有学校,不论小学、初中还是高中,周末两天不许给学生补课,要把周末还给学生。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高的对策就是我们不补课,但不能阻挡住校生自己来上“自习”。于是乌泱泱的走读生变成了住校生。江敏要不是成绩够硬,必然也得被“住校”。
    江敏自认自己心理素质过硬,真正需要的是赚钱、睡觉、做有挑战性的卷子,而非减压,所以在下课后,磨磨蹭蹭去了杜沛办公室。
    杜沛得知她的来意,笑着喝了口浓茶水,倚靠着自己的办公桌,缓缓道:“江小敏同学,老师刚调来,跟你们所有人都不熟,是不是能给个机会我们互相熟悉了解下呢?”
    江敏有些不知所地挠了挠腮。杜沛用这种软和商量的态度,她就没招了。
    杜沛望着面前女生单薄的肩胛骨,突然道:“老师知道你的情况——你的经济情况,你的经历,你的家庭构成。”
    江敏防备地倏地抬眼。
    杜沛用课本挡了挡她的眼神,假装不耐烦“啧”了声,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女生真是敏感又麻烦,我老师说的果然是对的。江小敏同学,你是全年级和全班第一,所有人都会最关注你,这点无可厚非。”
    江敏似乎被说服了,讪讪地复又挠了挠腮。
    杜沛语转回正题重心长道:“我是要跟你说啊,江小敏同学,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很多事情你这个年纪轻易放弃了,你就永远都没机会体验了。因为岁月啊,它很无情。你升上高中了,就不再是初中生了,你升上大学了,就不再是高中生了,你毕业了,就不再是学生了。而很多事情是只限于你在初中、高中、大学的当时当刻做的。错过了,就补不了了,就不是那个味儿了。你感觉跟同学一起出门爬个山没什么意思,但我们可以打个赌看看,再过五年、十年、二十年,本周五的出行会是你经常抖出来回味的记忆。当然,你以后肯定也会跟你的男朋友、你的同事、甚至你的孩子一起爬山,但那都不一样。”
    江敏表情呆愣地听完,道:“老师,我去。”
    杜沛满意地点点头:“嗯,很乖,回去上课吧。”
    江敏耷拉着肩膀走到门口,突然回头,表情纠结地道:“老师,我叫江敏,没有中间那个‘小’字。”
    杜沛灌着浓茶挥了挥手,待咽下去后,横臂一抹嘴,没心没肺地道:“老师知道,就是想拉近下师生之间的距离,老师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心里毛毛的。”
    江敏迟钝地“哦”,转身拉开门走了,第一次没在道别时留下一句礼貌的“老师再见”。
    杜沛老师明明也就二十六七岁,为什么唠叨起来像个中年大叔?
    第6章
    由于出行时间是在周五,而周五周六江敏刚好排的是夜班——深夜十二点至早上十点,时间恰恰错开,江敏就没有告知便利店的同事们自己跟同学的出行计划。但陈小嫚借着家里小姑子的嘴巴却还是知道了。陈小嫚知道了,店主也就知道了。虽然江敏一再推辞,店主还是给她塞了满满一书包的临期零食,饮料、火腿、饼干、泡面、话梅什么的。
    ——他们平常自己吃,都是吃临期的零食,甚至过期一两天的零食,没有人会介意。
    学校租了两辆双层大客车,单辆载客量高达八十余人,高二年级一辆,高三年级一辆。
    江敏赶在七点五十分上了车。结果已经没有几个空位了。她四下望了望,最后只好不甘心地坐在了第二排。而第一排就是赶鸭子似的两个班级的各科老师。
    顾子午和好友章章在八点钟踩点上车。两人一样四下望了望,最后一样只能坐万人嫌的第二排。江敏抱着自己的背包呆呆地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顾子午紧挨着她坐在中间,章章靠着过道坐着。
    章章是个热情的男生,哎呀呀半天,笑道:“第一名和第二名坐在一起的画面真和谐。”
    顾子午操纵着手机里的人物血腥屠城,闻声回头瞥了江敏一眼,似乎这才注意到靠窗的女生是谁。但他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继续挥着刀,不以为然地嘲讽着:“如果你成绩能再好上两三百名,你还能看到我们在第一考场一前一后坐着,那画面也很和谐。”
    章章作势捂着胸口不存在的“刀口”仓皇坐下。
    刚刚起程,大家就开始友好地分享各自带来的零食。江敏没人可以分享,但听着连绵不绝的咀嚼声确实也馋了,慢吞吞解开背包,挖出一袋饼干。结果刚刚撕开袋子,后座就伸过来一只细白的手。她惊讶地回头望去,是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令狐苗苗。
    “我也想吃,”令狐苗苗保持伸手乞讨状,“我没有买到这个口味的。”
    “哦,”江敏呆了呆,干脆整袋都推向她,“给你。”
    “我就吃两三......四五片就可以。”
    “没关系,我还有。”
    江敏成功分享了自己的零食,而且是分享给了上次被自己气哭的令狐苗苗,突然感觉到开心。但她的开心表现得不甚明显,也就是吸了吸鼻子,微眯了眯眼睛,继而愈加出神地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她固定的三点一线的生活,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所生活的城市是什么模样。她上一次一身轻松地出门得追溯到六年前了。
    阮蒹葭不满于自己的同桌令狐苗苗一再向江敏示好。上次的事情明明是江敏不对,要示好也应该是江敏过来示好。她正愁找不到借口发作,就看到包装袋上的生产日期赫然是明天。
    “哎呀,苗苗,你别吃了,再有两天就过期了。”她伸手打掉饼干袋。
    “啊?”令狐苗苗就像网上最有名的那个树懒似的,保持着咀嚼的动作定格。
    阮蒹葭用力在江敏肩头点了点,气鼓鼓质问道:“江敏,你是故意的吧,给她过期的饼干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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