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萧绝还会带她出去散步,她走累了,两人就坐在长廊上,她躺在他怀里,他一手拥着她,然后另一只手拿了书,在她耳边轻轻念。
    在萧绝的念书声中,傅宝筝的孕肚不知不觉就大了起来,走路越来越不方便。但是太医说,为了生产顺利,皇后娘娘必须每日行一万步以上,一是要练体力,到时有力气生,二是去外头看看风景,心情会更舒畅。
    于是,傅宝筝每日都坚持行走一万步以上,她走,萧绝就负责牵着她小手,帮她数步数。
    到了后期,肚子已经大得不行了,每回散步,萧绝都用大手托着她小腰,生怕她一不小心摔了,一大一小,摔了俩。
    怀孕九个半月的时候,临近预产期了。萧绝在早朝,傅宝筝起床后,乖乖吃完早饭,要起身在院子里随意走两步,忽然腹部一痛,要生了。
    大宫女们早已经过训练,一边派人立马去通知皇上,一边利落地安排好产房,找来了稳婆,为了保险起见,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全都候在了产房外,若出现意外,及时抢救。
    可无论生产条件有多好,生孩子都很疼啊。
    痛。
    好痛啊。
    疼痛一次次加剧,疼得骨头都似乎承受不住,要断裂开来。
    娇娇气气的傅宝筝,平日里哪里受过这种罪,在产房里,疼得眼泪汪汪,哭得震天响。
    “皇后娘娘,您别哭了,先省省力气,等会宫口全打开了,才有力气好生啊。”稳婆一声声劝说。
    傅宝筝也不想哭啊,可是太痛了,哭是本能啊,她哪里忍得住。
    “四表哥,四表哥救我……”
    仿佛有心灵感应,金銮殿上的萧绝一听说筝儿要生了,他脑海里就浮现出筝儿痛得满头大汗,痛得声嘶力竭的画面。
    丢下文武百官,萧绝就往椒房殿跑,却在他要跑进产房时,被一众老嬷嬷给拦在了门口:“皇上不可进去,产房不吉利啊……”
    老嬷嬷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古以来,都视血污之事为不吉利。
    但在萧绝眼底,与他的筝儿比起来,那点点不吉利算什么?
    正要喝退老嬷嬷时,突然,产房里傅宝筝的哭声乍停,里头响起了稳婆的连声催促:“快拿人参来,快!快!”
    筝儿出事了?
    萧绝脑子嗡的一下。
    在接生水平有限的大坞王朝,女子生产就犹如去鬼门关走一遭,难产而亡的产妇多如牛毛,每日死在这上头的小妇人不知有多少。
    见筝儿忽然没了声音,萧绝本能地就往最不幸的事情上想,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瞬间也将焦急和惶恐写在了脸上。
    哪里还有时间与那些阻拦他的人说废话?
    广袖一挥,几个守门的老嬷嬷就应声倒地。
    “筝儿?”萧绝夺门进去时,只见傅宝筝面色惨白疼昏了过去,稳婆正在掐她人中。
    “筝儿,筝儿……”萧绝吓坏了,一把推开稳婆,他亲自给她掐人中,边掐边大喊,“筝儿,你醒醒,你看看我啊,我是四表哥啊……”
    也不知是萧绝的呼喊管了用,还是他的掐人中管了用,傅宝筝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到萧绝的那一刻,傅宝筝就哭了:“四表哥,好疼,我好疼……”
    萧绝低下头,亲吻她眼睛,将她眼角的泪珠全都吸允光,哽咽道:“筝儿,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你先喝碗参汤,攒点力气。等你喝完了,你还疼,你就咬我。”
    傅宝筝没太听明白他的话,什么叫“你还疼,你就咬我?”
    恰逢此时没宫缩,不太疼,傅宝筝纵使疲累,却也被萧绝抱起来,靠在他怀里,好好儿喝了几口参汤。
    可参汤刚喝了半碗,宫缩又来了,傅宝筝再次疼哭了,失手打翻了参汤碗,尽数泼在了萧绝的龙袍上。
    一旁的稳婆吓坏了,帝王是世上最尊贵的人啊,这样被泼了,一身脏污,会不会动怒啊?
    可稳婆的念头刚腾起,惊见帝王非但没怒,还主动将手臂伸到了皇后嘴边,让皇后咬。
    稳婆惊呆了。
    就她接生过上千次的经验来说,疼妻子疼到这个份上的,真真是头回见呢。
    不仅稳婆惊呆了,傅宝筝见到四表哥撸起袖子,露出肌肉愤张的手臂,伸到她嘴边让她咬时,她也惊呆了。
    “筝儿,你痛,你就咬我。”
    “这样,你痛,我也能陪着你一块痛。”
    “夫妻同甘共苦!”
    在萧绝的连声催促下,在剧烈疼痛的刺激下,傅宝筝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本能地双手抱住四表哥手臂,一口咬了上去。
    咸咸的鲜血在嘴里蔓延时,傅宝筝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来自四表哥的陪伴、鼓励和支持,感受到了同甘共苦的夫妻精神,一瞬间,她都变得坚强了起来。接下来的五六个时辰,无论宫缩多疼,她都没再昏厥过去,一次次坚强地熬了过来。
    “哇……”月上柳梢头时,终于,一声婴儿的啼哭嘹亮地响了起来。
    生了,生了,终于生下来了。
    傅宝筝欣慰地笑了,小手虚弱地从萧绝手臂上滑落,催促他去包扎伤口。
    萧绝没有去,整颗心都扑在了筝儿身上,见她累极了,满头大汗,连头发都湿漉漉的。怕她产后着凉,萧绝忙拿起干毛巾,一点一点擦去她额头上,脸上的汗珠,然后又细细给她擦拭湿了的秀发。
    “四表哥,你别管我了,你快出去让太医给你包扎伤口,快去啊。”傅宝筝瞅一眼萧绝的手臂,被她咬得满是牙印,好些地方都血肉模糊了,她就忍不住鼻子一酸,又落泪了,连声催促四表哥快去包扎。
    “筝儿,你别操心我,咱俩比起来,还是先擦去你头上的汗重要,刚生产完,可是着凉不得。”萧绝完全无视手臂上的那点伤,满心满眼都只看得见筝儿。
    一旁抱着婴儿的稳婆,本是欢欢喜喜上前来道喜的,可等了好一会,见皇上和皇后一个不肯出去包扎,一个不停催促包扎,一来一回,夫妻俩望着彼此忙碌得很,稳婆竟是找不到机会开口贺喜了。
    这么个状况,稳婆还是头一次遇到呢。
    这夫妻俩,咋没有一个关怀孩子呢?
    连是男是女,都不关心的么?
    呃,不愧是帝后,就是与旁家不一样。
    兴许是襁褓中的小宝宝被父皇母后冷落,不开心了,瘪瘪嘴,酝酿半晌后,“哇”的一声哭了,那个委屈万分哟,使劲干嚎。
    傅宝筝听了,这才一个激灵,忙转头望向稳婆怀中的襁褓,声音虚弱道:“孩子,我的孩子……”
    稳婆见皇后总算关心她怀里的婴儿了,忙笑开了脸,张口准备贺喜。
    却见萧绝起身,飞快走到稳婆前,二话不说,一把抢过了小婴儿,转头抱给筝儿看,笑道:“筝儿,你瞅瞅咱们儿子,是不是很像你,瞧他眼睛多大。”
    稳婆:……
    好歹给她个开口报喜的机会吧?
    好歹给她个汇报是男是女的机会吧?
    这么没有存在感,接生了这么多家,还是头次遇到啊。
    心塞塞。
    傅宝筝显然也没留意到稳婆的心塞,她见自己儿子小脸红彤彤的,跟初升的骄阳似的,一看就健康极了,她笑得眉眼弯弯,还努力凑过去,轻轻吻了儿子的额头一下。
    萧绝将襁褓搁在筝儿身边,方便她看。他自己呢,则继续拿起干帕子给筝儿擦头发。
    襁褓里的小儿子,睡在美美母后的身边,还得到了甜甜的亲吻,似乎终于满足了,不嚎了,乖乖闭上眼睛,开始了月子里睡大觉的好时光。
    ~
    四年后。
    太子殿下四岁了,正是调皮爱闹的年纪,可今日的小太子却一点都不调皮,也不闹腾,而是坐在母后产房前的石阶上,双手托腮,听着产房里父皇不时飘出的话,若有所思。
    “筝儿,生下这个小闺女,咱们再也不生了,好不好?”
    “儿女双全,够了。”
    “我再也不要看你如此辛苦了。”
    小太子边听,边自言自语道:“父皇难道有透视眼,母后肚里的小娃娃还没生出来呢,父皇就知道是个小妹妹了?”
    听闻当初生下他时,父皇就完全不需要稳婆开口,便一语道破玄机,猜出他是个男娃娃。
    这事儿太过神奇了,四岁小太子正是好奇爱问的年纪,哪能不询问?
    事实上,都已经询问过几百回了!
    可每次父皇都跟哄骗三岁小娃娃似的,深情凝视母后,然后笑得一脸温柔:
    “这就叫心有灵犀,若你母后怀的是男是女,父皇都感应不出来,那还配当你母后的男人吗?”
    小太子:……
    你听听,可不就是在哄骗三岁小娃娃嘛。
    可让人生气的是,他今年已经四岁了,不再是三岁小娃娃了!
    (全文完)
    寒木枝
    2020年1月1日,北京咖啡厅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本文全部完结啦,恭喜恭喜!!!另外,枝枝经过反复琢磨,最后决定休息20来天,新文《东宫小美人》 大年初三(1月27日)开坑,喜欢的小仙女记得跟去新文哦,爱你们!!!
    文案放送:
    严诗诗与太子倾心相爱,却被大皇子耍手段强行娶了,不到一年咳血而亡。死的那刻,又梦见窝在昔日情人太子怀中,笑望漫天繁星。
    死后才知,太子另有恋人,已珠胎暗结。
    而大皇子却因她死去,差点疯了,后来抱着她灵位举行封后大典,与她雕像相守一生。
    一睁眼,严诗诗竟回到了初嫁大皇子之时,刚与大皇子大吵一番,骂他小人一个,还失手刺伤他白皙下巴。
    男人煞气涌动,目光犀利似刀。
    严诗诗瑟瑟发抖,不知该怎样才好。
    然后,萧天寒意外了,素来作天作地不气死他不罢休的心上人,破天荒摆出一副小可怜样,低头道歉了。
    萧天寒看看她苍白的小脸,得,那他再男人一回,不计较了。
    【1v1,双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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