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了,”张起麟大吐了口气道,“顾总管都查清楚了,咸安宫看守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干净的。而二阿哥那边是直接认了,压根没攀扯咱们王爷。”
    “那太好了,”小英子高兴地一拍巴掌,“那王爷什么时候能回府?”
    “魏珠说还得住两天,”张起麟也有些无奈,“万岁爷也得找个台阶下不是?”
    “这事儿就这么完了?”苏伟却是完全没有放松的样子。
    “完了还不好?”
    小英子一脸不明白,“都是师父聪明,想个旁证的办法就把咱们王爷撇清了,二阿哥那边又没牵扯咱们,可不就完了吗?”
    “这么容易就撇清的事儿,为什么要下这么大力气来做?”苏伟心里越发不安了,“不可能是为了二阿哥啊……”
    入夜,八爷府
    胤禟颇为急躁地走进八阿哥的书房,“二哥直接自己认下了,顾问行一通调查,四哥是一点嫌疑都没有了,那咱们不是失败了吗?”
    “这本来就是个注定的败局,”八阿哥修剪着一盆翠绿的矮子松,“就算二哥不承认,贺孟俯咬死了四哥,皇阿玛最终也不会相信的。没有动机,帮二哥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四哥又不傻。”
    “那,”胤禟惊愕地瞪大眼睛,“咱们安排了这么久是为了什么?宫里传来消息说,四哥顶多再关两天就出来了,这能有什么用啊?”
    “两天?两天就足够了……”八阿哥弯起嘴角。
    十一月二十三
    翰林院检讨朱天保奏请复立胤礽为皇太子。
    折子被送到御前时,刚擢升为领侍卫内大臣的阿尔松阿正在御前。
    康熙爷捧着折子看了良久,怒从心起。
    朱天保奏折中称,二阿哥虽然疾废,但其过失皆由左右小人诱导之故,若能派遣巨儒名臣为之羽翼,左右佞幸尽皆罢斥,则定能日益贤德。储位重大,不可轻易移至,恐有藩臣傍为觊觎,则天家骨肉之祸,有不可胜言者。
    其中,还以汉武帝与戾太子的关系比之康熙爷与二阿哥的关系。当年,汉武帝误信谎言,以为太子刘据要谋反,发兵镇压,刘据兵败逃亡,最终因拒绝被捕受辱而自杀。
    阿尔松阿从旁听了折子的内容,俯身拱手道,“只怕是为了异日的恩宠,另有图谋吧。”
    刚出了矾书案一事,胤礽的供认不讳,本就让万岁爷异常不满。
    这本奏折此时出现,就像泼到火堆上的一斗油。
    “召朱天保进宫!”
    第445章 变故
    康熙四十九年
    十一月二十三, 乾清宫
    朱天保跪在殿内,得知自己触犯天颜,人已抖似筛糠。
    康熙爷端坐在龙椅上,面容严肃,声音冰冷, “你在奏章中口口声声称二阿哥仁孝,朕问你,你是从何得知?”
    朱天保哆嗦地直起身,拱手道, “微臣父亲曾在御前行走,常常与微臣提起, 故而闻之。”
    “你父亲在御前时,二阿哥尚无疾病,学问弓马、处政理事皆尚可一观。但其发病后,诸事不省, 举动乖张。在朕前, 多次胡言乱语, 辱骂宗亲,行为肆意。你又可曾知道?”
    “臣实不知,冒昧陈奏,实该万死!”朱天保叩头请罪。
    “你在奏折中, 一再声称二阿哥如今是圣而益圣、贤而益贤。朕问你,你又是从何而知?”
    “此皆,臣父从看守之人处听闻来的……”
    朱天保伏低着身体, 豆大的汗珠砸到地上。
    “那看守之人何名?”
    康熙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臣不知……”
    “放肆!”圣怒威吓,声音在殿内回响。
    朱天保连连叩头,脸上已不知是泪还是汗,混着往下淌,“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午时,雍亲王府
    “啊?什么?”
    刚刚听说了二阿哥矾水传书一事的张廷玉,到了雍亲王府,才从傅鼐处得知,雍亲王竟然也裹挟其中了。
    “此事颇为怪异啊,”张廷玉原地转了两圈,“苏公公是对的,以不变应万变。出了这样的事,万岁爷的眼睛一定时时刻刻盯着雍亲王府呢。”
    “正是如此,若我们当真动手毁灭证据,或掩盖真相,只怕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傅鼐道。
    “好在苏公公机灵,转天就在顾问行那儿,把事情都推到了咸安宫轮值的守卫身上,彻底把王爷撇清了。”纳穆图接过话茬道。
    “可是,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件事呢?难道真的是二阿哥做的?”
    张廷玉也想不大通了,“这本来就是一步坏棋啊,王爷他没有动机,这事儿根本站不住脚……”
    “长史大人!”
    守门的侍卫跑了进来,冲屋内几位大人拱了拱手,“有人送到门房一封信,盖了王爷的印信,是指明给大人的。”
    “给我,”纳穆图连忙接过信,有这印信的一般都是王爷的亲信。
    “这是——”纳穆图扫过信中内容,顿时一惊,“是隆科多让人送来的,万岁爷下旨锁拿了朱都纳和戴保!”
    “朱都纳?那不是常赉的岳父吗?”傅鼐最先反应过来,“他犯什么事了?”
    张廷玉没等纳穆图回答,接过信看了起来,“糟了!果然有后手!朱天保上奏复立太子,皇上震怒,朱天保供出其父和戴保是主使。”
    “常赉与我是同时入雍亲王府的,王爷所属镶白旗事务大都由他处理。朱都纳是他岳父,戴保是他连襟,朱天保是他小舅子,这事常赉脱不了身了,王爷怕又要牵连其中了!”
    十四爷府
    “朱天保那个呆子,经不住万岁爷几句喝问,就把他父亲朱都纳、戴保都供出来了。万岁爷已经下令,将二人立刻锁拿,交由大臣严审。”阿尔松阿面带笑意地道。
    “还是八爷了解万岁爷的脾性,凡事只要牵扯到二阿哥和储位,那自然是雷霆震怒。”鄂伦岱端起茶碗,轻刮了刮茶沫。
    “八哥是想通过常赉牵扯到四哥身上?可绕这么大一个弯儿,就是把常赉扯进去了,皇阿玛就会相信是四哥在背后操纵吗?这与矾书案一样,四哥同样并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凡事最怕巧合啊,”阿尔松阿压低了嗓音,“先是矾书案,后是朱天保,矾书案彻底绝了二阿哥复出之路,而朱天保明面是复立太子,实则是又把立储推到了台前。此事一出,九卿必要重提册立东宫一事。此时又正是边关用兵之时,东宫册立有利安抚民心,可谓上佳时机。十四爷以为,万岁爷还会那般笃定,这些事都与雍亲王无关吗?”
    十四阿哥垂下头,看着茶碗里泛起的波纹,半晌没有言语。
    傍晚,雍亲王府的马车停到了宫门外。
    苏伟和张起麟、张保下了车,一路往延庆殿走去。
    “我说,苏公公……”
    张起麟还是没有放弃,“不是兄弟要跟你抢功啊,我觉得你还是呆在外头的比较好。咱们都知道,王爷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出来。你不放心,我和张保进去就是了。您留在王府里,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啊。你像这次咸安宫的事儿,要是没你,咱们就扯王爷后腿了。”
    “这回人家已经把屎泼到门口了,现在做什么都来不及了。与其在外面担惊受怕,我宁可跟王爷一起呆在延庆殿!”
    苏伟下午就从傅鼐那儿听到了朱天保的事,猜都不用猜,这就是后招了。
    可偏偏,他们此时什么都不能做,天知道万岁爷是否还盯着四阿哥的人。就算能做,也一切都晚了,谁也没想到八阿哥九曲十八弯的脑子,能动到那种地方去。
    今天,本来是雍亲王能从延庆殿出来的一天。可是,下午刑部已经从朱都纳和戴保嘴里得到了常赉的名字。
    常赉与另一位被牵扯出来的前内阁学士金宝,同被锁拿。
    苏伟干脆放弃了,打了个包袱带着张保、张起麟就进了宫。
    “拿不出证据,就算王爷有嫌疑又怎么样?不就是被猜忌嘛,又不是没猜忌过,大不了今年过年,我们就在延庆殿过了!”
    苏大公公很是想得开,张保、张起麟倒是快愁死了。
    到了延庆殿门口,守门的侍卫似乎还没得到消息,通报了一声,就开了大门。
    三天没见,四阿哥倒是没变什么样子,看到苏伟在门口时,还笑了笑。
    邱海蔫蔫的跟在后面,平白关了三天,什么事儿都没干成。
    “奴才参见王爷!”
    苏伟与二张公公同时行礼,四阿哥摆了摆手。
    “王爷早日回府歇息吧,奴才也回永和宫复命了,”邱海向四阿哥一打千儿道。
    “等一下!”
    苏大公公这两天听到永和宫三个字,就偏头痛,此时看到这个邱海是从未有过的不顺眼。
    “我们王爷的青白玉龙纹佩怎么没了?劳烦邱海公公到殿里找找吧。”
    邱海呆呆地左右看了看,他怎么不记得雍亲王身上有什么玉佩来着?
    “怎么着?”
    苏伟歪了歪脖子,“难不成这玉佩不在殿里?在邱海公公身上?”
    一旁看守的侍卫听了,都上前了两步,偷主子东西这还了得?
    “没,没有啊,”邱海此时人单影只,孤立无援,“奴才去找,奴才现在就去找!”
    邱海冲进了殿里,苏大公公炸起的毛还没平复下去。
    四阿哥弯了弯嘴角,轻声说道,“行了,咱们走吧。”
    “王爷!”
    四阿哥一行没及转身,梁九功又远远而来,“万岁爷有旨,令王爷在延庆殿修身养性,研读农本,以备来年春祭。”
    “春祭?那得立春呢!”
    张起麟瞪大了眼睛,被一旁的张保狠狠捅了一下。
    梁九功瞥了这两人一眼,没有说话,“王爷需要什么,可让人从府里送来,也可留两位奴才伺候。不过,王爷需得日日食素,沐浴静心,这荤食和一些杂书就不能动了。”
    苏伟站在一旁,没有吭声,不过张起麟能听到他咬牙的动静。
    四阿哥有些怔愣,转头往乾清宫的方向看了看,又回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苏伟,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儿臣,领旨谢恩……”
    入夜,永和宫
    “娘娘,这事儿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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