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江芸看着傅衍之低头在那里要了一碗又一碗,忍不住发作道:“你是猪吗?吃这么多?”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阿姨打圆场:“小江,你这个碗小,他这么高,当然要多吃一碗。”
    江芸撇撇嘴,没再说别的。
    傅衍之低头吃饭,想要给她夹一块肉,江芸迅速拿起碗,一脸警惕,“干什么?你要给我夹?用你沾了口水的筷子?”
    傅衍之筷子顿了一下,回到自己的位置,放下肉,淡淡回道:“你也不是没吃过。”
    “……”
    江芸这回是用力狠狠地踢了他的小腿一下。
    她摔了碗筷,大声道:“给我滚!立刻!马上!”
    阿姨看傻了,过了一会儿才用生了皱纹的手拍拍她的脊背,江芸坐下,死盯着傅衍之。
    傅衍之吃光最后一口饭,起身离开。
    rose跟在他身后,傅衍之拍拍它的头,把它往屋里推,rose只好留下来。
    江芸气的不轻,她吃完饭送走阿姨,冲到浴室去洗澡。她揉着酸痛的腹部,因为生气,没把疼当大事,以为只是着凉。
    头顶的花洒泼下的水滴淅淅沥沥,江芸困意来袭,关上水,随便吹吹头便横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梦里还是那晚,她因为疼痛,抓了他后背好几条血痕。傅衍之在中途想要吻她,江芸厌恶地别过头,跟他说话不再客气,“傅家都要倒了,你还想着睡我,你是不是有病?”
    傅衍之停顿动作,把她扶到怀中,抬起她的下巴,还是求吻的动作。江芸无法躲闪,被他吻住。
    “你也不是没吃过。”
    她是真的吃过。
    他唇舌辗转,江芸咬住他的舌尖,傅衍之微微后退,还是贴着她的唇瓣,纠缠到气息炽热。
    他说了什么,江芸记不得,她好疼。
    实在是太疼了,江芸满头是汗,猛地惊醒,小腹传来一阵刺痛,她反应过来,翻身下床,被上床单上一块块的血痕。
    江芸揉着肚子,她看到阿姨进来,拉着阿姨的袖子,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床单。
    阿姨慈爱地望着她:“没事,阿姨收拾,你去换衣服吧。”她在这里干了很多年,江芸把她当妈妈一样依赖,阿姨清楚这点,手抚摸着她的后背。
    江芸点点头,糯声道:“谢谢。”
    她换好衣服,轻轻地用热水清理着,出门想去喝点水,就看到傅衍之坐在沙发上,闻声抬起头。
    他看到她面无血色的脸。
    江芸哪怕这样了还能厉声叫道:“谁让你进来的?”
    阿姨探出头:“别吵架别吵架,小傅在门口坐着,我就让他进来了。”
    江芸无处撒火,从抽屉拿出杯子,把器具弄得乒乓作响。
    她喝了热水,疼痛却没有丝毫缓解。
    于是又去找药,药盒已空。江芸只得给小徐发消息,让他赶紧买药,自己则卷着干净的薄毯,越过客厅走到延伸出去的庭廊,躺在被阳光烘烤的热烘烘的木头上,用毛毯盖住自己的肚子。
    她疼地蜷了起来,只觉得头被人抬起,一会儿便落在他腿上。她的额头靠着那个人的腰腹,温温的。
    傅衍之伸出手,覆盖了她的腹部。
    他掌心温热,江芸却不安地躲开。是本能地恐惧与害怕。
    “我给你揉揉。”傅衍之知道她生理期有疼的毛病,没想到这么多年也没调理好。
    江芸咬牙道:“不用你揉...”
    “都没力气了,还要骂人。”
    江芸肩膀以下都躺在阳光里,她疼地恍惚,挣扎不动,傅衍之单手抱住她,让她能躺在他的臂弯里。
    像是抱着他的孩子。
    江芸靠在他的胸口,晨困来袭,又因着疼,意识不清,喃喃说着什么,傅衍之低头,就听到她含着茄子一样用带着南地口音胡言乱语。
    江芸刚来的时候,因为不会说普通话,被傅媛在学校当众嘲笑,后来就再也没听过她讲了。
    江芸停顿一会儿,额头生汗,傅衍之拨开她的碎发,听到她轻轻的,羽毛一般,在他怀里叫他:“哥...”
    傅衍之的手有些僵。
    她柔弱起来,偎着他,从他手里要点温暖的接触。傅衍之就低头吻着她的侧脸,江芸还是半清醒状态,挣扎想躲,就贴到他的唇,傅衍之一挑就把她索取地干净。
    江芸头脑顿时清醒,无力地推推他,傅衍之松开后,就看到她眼角湿润,在他怀里蜷成小小的一团。
    小徐站在院子里,手里拎着各种止疼药。
    他望着廊上的两个人,怔忪许久。
    *
    江芸抹着眼泪喝了药,一手捂着肚子,傅衍之想要过去,她就跟受惊的猫一样,全身的毛竖起来,全然是预备攻击的状态。
    傅衍之道歉道:“对不起。”
    “滚。”她有气无力,又中气十足。
    趁人之危绝非君子所为,傅衍之不是君子这件事,不管过了几十年都不可能变。
    江芸吞下一大口温水,回到卧室偷偷抹眼泪,小徐站在门口,小声安慰道:“江总,别生气。”
    江芸背对着他,用重重的鼻音跟他说:“我没事。你回来跟妙妙商量,我今天不去公司,让她跟老张安排工作,明天我舒服一些再过去。”
    江芸基本没松懈过,哪怕到了今年,她还是小心提防旁人趁机拿走她的股份。
    小徐得令,却没有精神地回应她,只是“嗯”了一声,拉上房门。
    傅衍之如旧坐在她的台阶上。
    他抬头看着阳光刺眼,用手遮挡,门动了一下,出来的是小徐。
    “她吃好药了吗?”
    小徐白他一眼,没理会,钻到自己的车里,让他吃了一嘴灰。
    傅衍之知道他不能总这样坐着,还是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颠出来一根,放在嘴边,又想起刚才的事,回味一阵,这才轻笑了下,把烟点燃。
    *
    江芸第二天如常上班,天气炎热,她穿的是束腰的吊带裙,称得她有些冷调。别人不知道,林妙妙可清楚,江芸没涂她最喜欢的那个色号,常用的香都换了。
    贴近男香,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江芸面色不佳,还是耐着性子看最近的企划单,跟对方公司合作洽谈她准备亲自去,对方前景不错,江芸本着想要合并的味道去先合作的,第一回 见面她准备亲自去。
    她中午一般不回家,但是rose在,阿姨家远,她又不放心别人去家里,即使不是长久之计,也只能拜托阿姨先中午去照顾rose。
    她是真心喜欢狗狗,在客厅它经常玩的地方装上了摄像头,偶尔会用手机查看它的状况,看到它百无聊赖地窝着,也有些心疼。
    她还舍不得让傅衍之带回去。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见傅衍之。
    好几天过去,江芸梦里全是他,他的背影,他弹钢琴的样子,他若有若无的微笑,年少所有的幻梦轮番上演,她每次起床都觉得快疯了。
    rose也日见消沉,它不吵闹,只是对着门发呆。
    她清晨出门,能看到傅衍之坐在台阶上,她因为做梦心情很不好,踢了踢他的肩膀,傅衍之握住她的脚腕,江芸愣了一会儿,然后笑问他:“你又要欺负我了?”
    原来他也是这样。
    偶尔握住她的手腕,十几岁的江芸挣扎着想要离开,傅衍之就忽然放手,看她因为后坐力跌倒也没有丝毫搀扶的意思。
    他把她当过人吗?江芸时常想这件事。
    傅衍之只是细细揉着她的脚踝,他手掌有薄茧,江芸不觉得舒服,继续冷嘲热讽:“你恶不恶心?”
    傅衍之比狗还乖:“恶心。”
    她抽回脚,裙子后冒出一只狗头,顶着傅衍之的后背,委屈极了。
    傅衍之揉搓着它的耳朵,他们一人一狗像一对鸳鸯,江芸像棒打鸳鸯的恶霸。
    “阿姨还没走。”她骂得也不高兴,索性放傅衍之进屋,“小徐,把钥匙给他一份。”
    小徐愣住了。
    “中午替我喂狗。”江芸不想再麻烦阿姨来回跑,别人她不放心,也只能把rose让傅衍之来照顾。
    她心软这件事,除了她,谁都知道。
    傅衍之望着她,她这才正视他的眼睛。浅浅的棕色,据他所说的某位亲戚的俄国血统,使傅衍之的瞳孔略带一种祖母绿的色调,拍照或者凝视时会微微凸显。
    江芸第一次就望见了这种沉绿。
    像是宝石一样蛊惑人心的光辉。
    他一直低垂着眼睛,这是他头一回把眼睛完全睁开,这样由下往上看她,阳光洒下,傅衍之的眼睛有琉璃的光彩。
    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喜悦,喊她:“阿芸。”
    江芸厌恶地别过头,让阿姨给他随便弄些吃的,自己则往公司去。
    傅衍之没有在她家乱动,至少客厅看起来是这样的。
    他早晨去遛狗,把rose放在家中就锁好大门,中午过来喂一次,然后离开,傍晚会再过来带着狗狗出去玩。
    循规蹈矩。
    江芸知道傅衍之虽然有点小心思,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至少他不会拿她的钱财,这种事她还是能相信的。
    当年傅宅有一层是独属于他的,江芸冷眼看着已经订婚的傅媛大摇大摆搬走她的部分,当时可是顺走了不少傅成收藏的玉雕,江芸不想要不代表傅媛可以随便拿,江芸当着她的面,把玉雕砸的稀烂。
    可傅衍之始终没来。
    他衣帽间的奢侈西装,他书房收藏的银器,他那台宝贵的施坦威大三角,都安静的放在二楼。
    什么都没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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