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做了律师?”
    “是。”
    “那怎么进了vio?”
    “回国以后在律所工作,最初以法律顾问身份进入vio。”
    听到这里秦楼突然插了一句,“只是以法律顾问身份?我怎么记得,还有一层是别人的未婚妻。”
    “别人”两字被秦楼咬得极重。
    宋书无奈瞥他,而秦梁却身影微震,他扭头看向宋书,又看了看秦楼,最后还是将目光定在宋书身上。
    迟疑两秒,他有些沉痛地开口:“当年那件事和秦楼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他为你……他为宋书的死把自己折磨得很厉害,就算你恨,恨我恨扶君就够了,不要拿这件事怪罪他。”
    宋书听得心情复杂。
    “罪魁祸首”坐在前面装作没有听到,她只能独力面对。
    沉默片刻,宋书轻叹声:“我知道,您不说我也知道。我当然不会迁怒秦楼,他原本就没有做错什么。”
    “那你……”
    “您放心,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不会受到这件事影响——无论对我还是对他而言,都是这样。”
    “……好,”秦梁点点头,垂回视线,不知道是难过还是高兴,只听着他一边叹气一边说,“那就好,那就好。”
    轿车最终把三人载到一间封闭式疗养院的门内。
    经过门口的双层电子门禁和人工门禁后,他们才顺利把车开进了疗养院内。
    等看着疗养院内大道两旁郁葱的四季青慢速地被留在身后,秦楼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带着嘲弄的冷意。
    “把他们关在这种地方,和一群疯子或者精神病一起,你这是在藏他们、还是在给他们一个更可怕的牢笼?”
    今天经历过情绪上这么多大起大落,秦梁看起来已经疲累而麻木了。
    听到秦楼的嘲讽,他也只是平静道:“我说了,他们做错事就会有惩戒,我不舍得我的女儿去接受审判面对刑罚,但做错事情总要付出代价。”
    “……”
    “而且,”秦梁又说,“他们中也确实有人需要待在这个地方。”
    秦楼挑眉,“哦?难道是秦扶君做了那么多枉法的事情后,终于良心发现把自己逼疯了?”
    秦梁一默,他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宋书一眼,“不是扶君,是宋成均。”
    “……!”
    尽管心底有所预感,但真听到的时候,宋书平静的心绪还是起了波澜。
    车内陷入沉寂。
    车停到疗养院的住院楼外,宋书三人下车来。往楼内走的时候,宋书突然开口问:“他是疯了吗?”
    秦梁脚步停顿了下,“精神问题,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意识不清、胡言乱语的。”
    宋书瞳孔微栗,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问出来:“当年秦扶君做那件事之前,他知道多少?”
    “……”
    秦楼身影一停,须臾后他不忍地回眸看向宋书。
    他知道这个问题一定藏在宋书心底很多很多年。而同时,这也是他和宋书都不敢去查明的问题。
    ——那件事里宋成均知道多少?他是否知道秦扶君要逼死白颂、甚至要买凶制造车祸杀害他的亲生女儿宋书?
    他们不敢问,因为他们怕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真是那样,秦楼不敢想宋书心底会有多难过——就算她早就对那个所谓的父亲失望、就算她正眼不肯瞧他甚至根本不愿意承认那是她的父亲,但她曾经比谁都渴望抱住宋茹玉拿胡茬蹭着女儿脸蛋的男人的怀抱,她曾经用麻木沉默把所有想要关爱的情绪掩藏。
    如果他真知道……
    “他不知情。”秦梁突然开口。
    就像行刑前突然得了大赦,宋书有些急促地呼吸了下,那些空气重新涌入肺部才让她觉得自己活过来。
    她扭头看向秦梁,目光微颤。
    秦梁说:“白颂的冤情他大概清楚,但后面的事情或许是那些人怕他误事,连扶君也隐瞒了他。他知道车祸的真相以后,他们夫妻就决裂了,没过多久他就只能被送来这里。后来我索性把扶君也送过来了。自己造的孽,还是要她自己来清还。”
    “……”宋书眼神黯下。
    秦梁走了几步,又说:“宋成均当初要娶扶君,我是极不赞同的。我看他心性太薄凉,为人又重利,对他很不满意。但我真正不满意的还是他明明薄凉重利,偏偏又做不到真正的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他狠不下心,也没什么决断力。”
    宋书垂眼跟着,“秦老先生想说什么?”
    秦梁叹气,“那时候在秦家,他对你刻薄良多,说到底还是怕你影响他的前途。但你毕竟是他的女儿,你的性命,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下得去手的。”
    “那又如何呢?”宋书笑起来,“白颂还是因他们的事情而死,车祸还是他的妻子一手酿成,甚至更早——秦家的那些事,他对我的刻薄苛待,一桩一件我想忘却没办法忘怀——无论他如今多么可悲可怜,我都绝不原谅他,他也不配得到原谅。”
    秦梁之后没有再做声。
    进到楼内后,秦梁向院内的人说明来意,对方当即喊来了两位护工。
    一番交谈后,秦梁走回来对宋书和秦楼说:“他们夫妻两人不在一处,你们如何安排?”
    秦楼思忖几秒,望向宋书:“你不用急着去见秦扶君,杀手锏要留到最后用。”
    宋书眼神动了动,“我不准备见他。”
    秦梁犹豫了下,“他毕竟是你的……”
    “他不配。”宋书毫不犹豫。
    秦楼叹声。
    他拉起宋书的手走到一旁,把人藏在墙角,“不许难过。”
    “我没有。”
    “你如果没有,情绪就不会这么激动了。”
    “……”
    “真的完全、一眼都不想看见他了?连他当初那样苛待你,如今落了个什么下场都不想看了?”
    “……”
    宋书别开脸,眼角微微泛起一点红。
    秦楼俯身,心疼地吻了吻她的眼角,“不许为别人哭,小蚌壳。”
    宋书紧攥着手指转回来,“我早就在心底对自己发过誓,我这辈子绝对不会为这个人流一滴眼泪——到他死都不会。”
    “嗯,我知道。”秦楼轻抱住她,安抚地吻她的长发,“那就去看一眼吧,最后一眼。以后到他死,我们也不会再来了。”
    “……”宋书低下眼安静许久,轻声说,“我自己去。”
    “好。”
    于是宋书和秦楼、秦梁暂时分开,她独自跟在一位护工的身后,踏上了通往上层病房的电梯。
    出来电梯弯弯绕绕地走了几十步,护工领着她停在一间单人病房外。
    “我们到了,秦小姐。”
    宋书像是刚回过神,恍惚抬眼。
    隔着病房的观察玻璃,里面空荡的几十平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病床。床上的男人披头散发,神情呆滞疯癫,他面前的两只枕头被他抱在怀里,他低着头对枕头说着什么,眼神时不时恐慌地闪躲,像是在躲什么索命的鬼怪。
    护工找出钥匙打开门,在宋书前走了进去。
    宋书觉得自己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踏出去每一步都沉重费劲。
    但她还是走进了房间里。
    护工正温和着声音对病床上的男人说:“宋先生,有人来看望您了。”
    男人充耳未闻,仍低声对着自己怀里的两只枕头低声私语,那些话声断断续续地传进宋书的耳朵里——
    “你们是爸爸的宝贝,爸爸给你们藏了好吃的糖……女儿,这块是你的,不不,这块不能给你,这是你弟弟的,你不能欺负他……”
    “不喜欢这个?那爸爸……爸爸给你们换一个……”
    “不能!不能出去!外面有吃人的怪兽!他们会把你们吃了的!爸爸要保护好你们!”
    “……”
    男人拼命地退缩到病床靠着的墙角去,怀里的两个枕头被他抱得死紧,他似乎看见了宋书,披头散发间的眼神吓得像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他拼命地嘶哑着嗓音喊着。
    “别过来!别过来……你走!离我的孩子远一点!”
    护工站在宋书身旁,他并不知道宋书和病床上这个男人的关系,所以他只歉意地笑:“秦小姐,您别介意,这位宋先生从送进来那年就这样了。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不过看得出来,他很爱自己的儿子女儿,原来应该也是个好父亲。”
    宋书僵在原地。
    须臾后她回过神,慢慢舒出一口气,然后她轻轻地笑了。
    “是啊,大概是个好父亲吧。”
    他一直是宋茹玉和宋帅的好父亲。
    到疯了,还生怕她这个恶鬼似的女儿,死了以后不肯放过他的宝贝子女。
    宋书转身往外走。
    护工愣了下,“您不再待会儿了?”
    “不用了。”
    宋书走到门旁,她伸手拉开门,正要踏出去。
    房间角落,缩在墙角的男人似乎松了口气。
    他伸手揉了揉怀里的枕头,把脸靠上去,疯癫呆滞的脸上露出点温柔痴傻的笑。
    “书书乖,书书别怕……爸爸这次保护好你了……爸爸在……”
    “——”
    宋书猛地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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