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就这人现在的情况,这一剪刀相当彻底,子孙根根部上方一个指甲盖长长度起,海绵体带皮肤彻底斩断。子孙根上布满血凝块,已经看不出来搏动性出血。
    那被他父亲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手里断掉的子孙根色泽苍白,已经冷冰冰的,感觉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
    何必呢,当断则断,人生莫强求。
    余秋摇摇头,态度依然坚定:“手指头跟这个能一样吗?手指头不论什么时候软硬程度都是一样的,也不存在突然间充血变大的状况。我要是把它接上去,就跟手指头一样,以后始终保持同样的大小,也保持同样软塌塌的状态,你们愿意吗?”
    这话实在限制级,从一个小姑娘嘴里头说出来相当不应该。
    不过当大夫的性别意识淡漠。
    余秋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表情无比淡定:“你们要是觉得无所谓,那我可以把它缝回去呀,当然,后面很可能会坏死,然后直接自己掉了,更有可能坏死之后,那些脓液病菌什么的经过血管转移到全身,引发败血症,可能还要切更多的地方,甚至会危及生命,就跟你们现在躺在楼上时刻都有生命危险的女儿一样。”
    那老头子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急吼吼地叫着:“能动的,我看到那手指头能动。我儿子接回去,怎么就不能动啊?”
    余秋摇头:“要是这么厉害的话,你们男的小便的时候,为什么还用手扶着呀?让它自己动不就好了。”
    好能动哦,老爷子,你现在让它跳支舞啊。
    何东胜在旁边听得眉毛都要跳舞了。虽然在人家痛苦的时候这样说有点儿不合适,但他可真是憋不住,他实在太想笑了。
    老实讲,虽然同为男人,他对这位沈家大哥也毫无同情心。强扭的瓜不甜,分明人家姑娘没看上他,他何必上赶着呢?
    现在闹成这样,吃大亏的人还不是他自己。
    余秋态度坚决:“我没那个水平,我也没做过这种手术。你们家快点拿个主意吧,要是想转院的话就赶紧走,不然时间久了,肯定会坏死。”
    护士在旁边报测量的生命体征,患者体温血压脉搏呼吸正常,心肺听诊无明显异常,痛苦面容神志清,断体残端已无活动性出血。
    余秋点点头,示意家属:“要转院的话就快点儿动身,不要耽误了。也许大医院能够满足你们的需求。”
    说着,她转过头就要回楼上去。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又突然间侧过脑袋,对着这呆若木鸡的一家人叹气:“早点儿听我的,让他来陪护他妹妹,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
    自私的人啊,永远都想着牺牲别人的利益来维护自己,却不想这世间也是个能量场,总会达到微妙的平衡。
    你索取的太多,自然在其他地方就要失去。
    她要往楼上走的时候,王大夫突然间过来,轻轻拽了下她的衣服袖子。
    何东胜看了眼王大夫,可怜的小医生立刻惊慌失措地松开手。
    余秋奇怪:“什么事?”
    王大夫满脸通红,表情无比局促,吭哧了半天,想要跟她咬耳朵又往回缩,一副害怕冒犯了小秋大夫的模样。
    余秋瞧他的样子,生怕他活活憋死了,只得主动把人带到僻静的地方开问:“你想说什么呀?
    “那个——”王大夫惴惴不安,眼睛简直不敢看余秋,“咱们给他接回去吧。”
    余秋柳眉倒竖,直接发出冷笑:“你以为我诓他的吗?我没接过。”
    何东胜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嗯,他相信余秋,这是正儿八经的事情,她倒是不会诓人。
    再说了,她就是个小姑娘而已,上哪儿给人家接那个去?现在又没有人当太监。
    王大夫吭哧吭哧的,两只手一个劲儿搓着白大褂:“我,我想试试看。”
    余秋挑高了眉毛,觉得这小子够可以的啊,很敢勇于挑战自己。
    王大夫像是怕她生气一样,又害怕自己讲一半停下来就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索性一鼓作气:“我就在鸡翅膀上练过手,我还没有在人身上缝过血管呢,我想试试看。”
    手指头他是不敢动手的,小秋大夫也不敢让他尝试,因为那个操作的精细度要求实在太高了。
    一旦接不好,手术就会失败,患者的手指头也没有保住的希望了。
    但是这不是子孙根,再怎么说,子孙根都要比手指头粗多了,这做起来他也有底气。
    他不能老光拿鸡翅膀练手啊,现在他们家的鸡可恨他了,但凡他一出现,公鸡母鸡齐齐上阵,恨不得啄死他拉倒。
    余秋看着王大夫那跃跃欲试的小模样,一扭头,又瞧见李伟民挤眉弄眼的德性,心里头哪有不清楚的。
    合着是李伟民这混账家伙撺掇着王大夫开口呢。出生的牛犊不怕虎,就是因为初学,所以动手的欲望尤其强烈。
    算了,想要把医生带出来,尤其是外科医生带出来,你不让人上台开刀,难不成要人家上的手术台对着病人瑟瑟发抖?
    她想要培养的是能够正儿八经处理病人的大夫,而不是专门发sci论文的研究者。两者的主攻方向就不一样啊。
    余秋点点头:“你们要试就试呗,我又不会拦着你们。”
    李伟民立刻眉飞色舞,主动跑过去跟家属做沟通。他是本地人,又是个天生的忽悠高手,没几句话的功夫,沈家人就对他感恩涕零。
    沈家老头一个劲儿地强调,只要大夫肯动手试试,不管是什么结果,他们都接受。
    李伟民立刻拿出手术同意书让他家签字画押,不会签自己的名字就摁手印,全部都得摁。
    翻脸不认账的他见多了,别到时候谁跳出来没话找话找麻烦。
    要是不想摁的话,现在就走。
    卫生院就这水平,愿意待着就待着,不愿意待,他们绝对不留。
    等到这家伙目标达成,他才拿着手术同意书微微笑:“我们也想他好好的嘛,毕竟年轻,身上要少了个挂件的话,总归不自在。行了,那就准备手术吧。”
    王大夫看着李伟民上蹦下跳,难以掩饰羡慕的眼神:“他可真够能讲的。”
    余秋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大夫:“好好学着点儿。”
    医患沟通的技巧也很重要,千万不要以为一颗真心换真心。
    别说是在医院这种矛盾剧烈的地方,即使平常为人处事,你的一颗真心捧出去,真的能够换回别人的真心来吗?那可未必。
    与人交往,都要讲究技巧,做大夫尤其如此。
    有的时候,做人比做事更重要,毕竟医学是一门常常是安慰的学科。
    余秋她工作的省人医急诊科就有位老主任。
    摸着良心说,真论起临床水平,也就那样。吹有多高手,绝对谈不上。然而他却是急诊科的镇科之宝,全院人民都欢迎的吉祥物。
    为什么?这人在跟病人做沟通方面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不管多难缠的病人,只要不是职业医闹,都能被他说的妥妥的,让上东坚决不往西走。
    职业医闹那不用说了,人家是靠这个吃饭的,压根就没想跟你沟通。
    余秋叹了口气,招呼何东胜:“行了,你自己回去吧。这手术不知道要做到什么时候呢。”
    李伟民奇怪地看她:“这么晚了,你让人家走夜路?还有余秋,怕什么呀?让他跟我们挤一晚不就结了,别走了,大晚上的,黑漆麻乌的,多不安全啊。”
    何东胜立刻笑着答应:“那就打扰你们了,我不回去了。”
    余秋咬牙切齿,才懒得搭理自己小男友那亮晶晶的眼睛呢。她小辫子一甩,直接去手术室。
    今晚可是有场硬战要打。
    唉,解决了这个还得回头看楼上的那个。她真希望这两个人能够互换过来,切断子孙根虽然可怕,但最起码的病因明确,而且她知道怎么治疗啊。
    进了手术台,放倒了病人,余秋就示意王大夫跟李伟民:“动手术啊?”
    结果俩家伙上台前跃跃欲试,衣服立刻建立千功万业的模样。等上了台,居然成了狗熊,谁都不敢先动手。
    余秋发火了:“发什么呆,赶紧第一步清创。给我记好了,不管是什么再植术,清创都是第一步,彻底的清创是保存组织存活,预防感染,伤口一期愈合的前提条件。你要是创面清洁新鲜都没办法保证的话,后面完全不用做了,做了也没用,回头反而更□□烦。”
    王大夫赶紧吭哧吭哧忙起来,跟着李伟民一块儿清理干净伤口内血凝块,又切除失去活性的组织。
    彻底清创后,海绵体残端创面渗血,子孙根背动脉有搏动性出血。
    余秋微微点头,这台手术还能做下去。
    她吩咐王大夫跟李伟民:“把背动脉、静脉跟背神经标出来,后面就是吻合它们。”
    结果分离出来之后,这两家伙又不动了,直眼巴巴地瞅着余秋。
    余秋叹气:“你们好歹要会自己思考啊,你们得想想看这种情况下要怎样,不插尿管的话,怎么继续下去?插到膀胱里头去,一个作用是导尿,另外一个就是要以它为支撑,不然你们后面根本找不到着力点。”
    两家伙立刻又吭哧吭哧开始干活。
    余秋一步步地指导:“先吻合尿道,这个步骤一定要小心,不要忘记,子孙根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排尿,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其实这才是最重要的功能。”
    毕竟一夜七次郎屈指可数,人一天24小时来个六七次小便毫不为奇。
    只可惜这两家伙从吻合尿道的时候,就开始心慌手抖,余秋不得不亲自动手带着他们做,她先来两针,然后再由他们继续。
    再让她多缝一针,她都不愿意。膈应,她可真不想管这家伙。
    这个步骤也不难。已经单独上台主刀过好几台阑尾切除术以及卵巢肿瘤剥除术的王大夫完全可以胜任。就连李伟民也跟着缝了好几针。
    等到这些结束之后,就到了戏肉部分,缝合海绵体以及吻合动静脉以及神经。
    两人戴上了眼科眼镜,这样可以放大血管跟神经。王大夫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粗了,动手的时候,针头都在颤抖。
    “放松,没什么特别的。”余秋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模样,“这跟鸡翅膀没什么差别。一样是血管,对于生命而言,人不比鸡高贵。”
    大概是这句话给了王大夫勇气,他心不慌,手也不抖了,开始认认真真地做吻合。
    他动手的时候,余秋充当护士角色,用5 u/ml的肝素盐水冲洗吻合的血管,防止血栓形成。
    结果吻合背动脉的时候,血管出现了痉挛,王大夫吓坏了,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余秋安慰他:“别紧张,就跟处理手指头一样,直接上盐水热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侯向群看了眼墙上的钟,又给病人加了药,每次做这种显微外科手术,都特别耗时间,因为每一个操作步骤都会被无限放大,丁点儿都不能马虎。
    他看了眼躺在手术台上一无所知的病人,感觉这家伙可真是造孽呀。丑事都闹得人尽皆知了,但凡是个老爷儿们,都忍不下来呀。
    结果这家伙好了,不是想今晚做新郎吗?人家直接送你心口拔凉。
    “有血出来了。”
    李伟民的惊呼声将侯向群从感慨万千的思绪中拉回来。
    麻醉医生立刻伸头看,颇有些惊讶:“妈呀,真跳起来了。”
    瞧瞧,这原本已经脱离大部队的子孙根,血管接上去之后,动脉明显在跳动啊。
    还有,绝对有血液循环建立了,不然这断掉的远端侧面原本一点儿血都没有,现在已经出现了渗血,血是从哪儿来的,还不是从病人体内流过去的吗?
    还有这乌龟脑袋的颜色,原先可是灰败了,现在瞧瞧,立刻变红。
    余秋微笑,夸了句王大夫:“不错,有成功的希望了。继续,把剩下的部分都做完。”
    血管吻合成功这件事给了王大夫极大的鼓励,他一鼓作气,将剩下的神经一并吻合完毕,然后按部就班地缝合好白膜。
    最后的缝皮则是由李伟民做的,他前头情绪太过于激动,都没怎么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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