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唯先还没反应过来,顿两秒,回过神,一股寒意霎时从脊梁骨窜上来,“你的意思是,除了我们,可能还有其他人要抓于小蝶?”
    “我跟老沈想的一样。”丁琦很淡地冷笑了声,“于小蝶身上的秘密太多。如果我是她的老板,就一定会杀人灭口。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那,那我们也赶紧出发吧。”温舒唯手指都有些发抖,说完,转身从鞋柜上拿起手机和钥匙。
    刚弯下腰准备换鞋,头顶却传来一道嗓音,“有危险,你就别去了。”
    “……”温舒唯动作突的顿住,眸光一瞬闪动。
    自在友人的婚礼上重逢后,沈寂便一直待在云城,待在她身边,每天正常从军区上下班,正常作息,也正常生活。
    他们和世界上所有的情侣一样,接吻,拥抱,腻腻歪歪,甜甜蜜蜜。
    他的性子冷淡随性又散漫,笑起来试眉眼会习惯性地微微挑起,会下厨,会生气,会吃醋,会黏人,待她温柔宠溺,时不时对她冒出几句骚话,开上几句玩笑,和所有这个年纪的大男孩一样。
    这“寻常”的种种,几乎让温舒唯忘记,他是一名军人。
    危险一词从他口中说出来,轻描淡写,无波无澜,仿佛一件再寻常普通不过的事。
    不过。
    事实也的确如此。
    危险与黑暗,对于军人沈寂而言,本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是家常便饭……
    温舒唯抬起头,看向沈寂。
    直到这一刻,温舒唯才头一回清楚真切地意识到,这个几分钟前和她热烈亲吻,无数个夜晚都和她耳鬓厮磨,对她百依百顺宠爱有加、满眼都是她的男人,并不仅仅属于她一个。
    他的世界,也从来不止一个温舒唯。
    “……”温舒唯望着他,没有说话。
    沈寂站在原地,自上而下地看着蹲在自己脚边的姑娘。
    片刻,他屈起一只膝盖矮身蹲下来,与她的目光在同一水平线上。勾勾嘴角,手指轻轻在她脸蛋上捏了捏,语调懒散又宠溺,说:“你乖乖的,洗漱完就早点上床睡觉,关好门窗。我办完事就回来,好不好?”
    丁琦站在门外的过道上,两手叉腰,来回踱了一圈儿步。心想:咱小嫂子这么娇,知道这次行动有危险,肯定担心得要死。
    唉,不哄个半小时只怕是走不了了。
    丁琦暗暗琢磨着。
    然而,出乎特工小丁的意料,在听完他家老沈的那番话后,他家小嫂子并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地不让老沈走,也没有再闹着要跟他们一块儿去。
    而是非常平静地点点头,“好,那你们路上小心。”
    丁琦:“……”
    丁琦:“???”
    丁琦侧头看向蹲在鞋柜旁边的两个人,诧异地微微张口,连眼睛都直了。
    沈寂盯着她看几秒,微低头,唇往她红嫩嫩的唇瓣儿贴过去。
    温舒唯乖乖扬起脑袋,也嘟嘴,亲亲他。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一触即离。
    沈寂最后又揉了揉她的脑袋,笑了下,站起来转身往大门外头走。
    “沈寂!”突的,温软嗓音叫住他,
    沈寂脚下步子一顿,回头。
    温舒唯嘴角微微朝上弯,扬起一个浅笑,口吻轻松如常,“注意安全啊,我等你回来。”
    沈寂盯着她,眸色微深,没说什么,点点头,开门出去了。
    门“砰”的一声轻轻关上。
    老小区的楼道灯仍坏着,整栋楼的楼道黑漆漆,只有楼梯平台的侧墙上开了几个规则洞状小孔,透进来几丝暗沉沉的光,根本不足以照明。
    两个男人视力却丝毫不受影响,健步如飞,眨眼功夫便从门洞里走出去。
    丁琦的车停在大门口处。两人默契十足,径直便走到沈寂的黑色越野跟前,拉开车门坐进去。
    暗色光影隐约照亮驾驶室。沈寂脸色沉冷如冰,发动引擎把车开出了小区。
    须臾,他面无表情道,“从这儿到火车南站,最近的路是哪条。”
    副驾驶座上的丁琦早已打开地图,语速飞快道:“从泉安路上二环高速是最快的,目前没有堵车,预计19分钟能到。”
    “那封匿名信是谁送去的警局门卫室,”沈寂直视前方,调子平静无波没有起伏,“有没有目击者。”
    丁琦回道:“我已经问过了。易警官说,门卫室的大爷去撒了泡尿,回来之后那封信就在门卫室桌上了,写着‘刑侦大队收’……至于目击者,应该也没有。”
    沈寂开着车,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低声道:“这事儿有点意思。”
    “什么有意思?”丁琦不解地皱眉。
    沈寂说:“如果那封匿名信是真的,那就说明,这伙人里有人反水。”
    丁琦思忖着,道,“我估摸着,是于小蝶平时得罪了她们组织里的谁,人家前脚知道了她行踪,后脚就给警局递条子了。”
    沈寂顿都没多一下,“不对。”
    丁琦:“为什么不对?”
    “如果是跟于小蝶有仇,就不会把她的潜逃计划和路线告诉警局。应该告诉她的老板。”沈寂寒声说。
    “……对哦。”丁琦听完想了想,一拍脑门子,“直接把她的行踪告诉他们的‘老板’,杀于小蝶灭口,神不知鬼不觉,惊动警察就是自寻死路,迟早被一锅端。想岔了想岔了……那就怪了。这好端端的,这个送匿名信的为什么要反水?除非……”
    话音落地,整个车厢忽的一静。
    丁琦被自己脑子里窜出来的猜测给惊一大跳,侧目看旁边,只见沈寂眉目之间严爽密布,微微眯了下眼睛,若有所思。
    丁琦压低嗓子,“你也想到了?”
    沈寂没吭声。
    丁琦死死盯着他,道:“除非,有人想帮警察抓到人。有人想让于小蝶活着,活着落网,活着把她知道的所有事,都说出来。”
    沈寂沉吟须臾,说:“这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说不定是自己人?”丁琦面露喜色,道,“我得赶紧想法子把这伙计找出来。”
    “他有他的事要做。”沈寂沉声道,“好不容易戴上脸的面具,该脱的时候,他会主动找来。”
    “那怎么着?”丁琦瞠目,“你的意思是不查那‘伙计’了?”
    “不查。”
    “万一之后交火误伤怎么办?”
    沈寂没有笑意地笑了下,“能瞒天过海骗过这么多人,可不会是个简单角色。”
    丁琦闻言静默,思索着不再说话。
    数秒后,他从裤兜里掏出一盒黄鹤楼,摸出一根给沈寂递过去,又摸出一根塞自己嘴里,点着抽了口,忽然想起什么,道:“说起来……今儿你也是的,有行动就有行动,干嘛非跟嫂子提一句‘有危险’。”
    沈寂瞥他一眼,“不提,她就不知道?”
    丁琦愣住。
    沈寂嗤了声,慢条斯理地收回视线,“你真以为你嫂子傻。”
    丁琦:“……”
    丁琦抬手挠了挠头,说:“不过,嫂子今天的反应还是让我挺震惊的……一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片子,头回遇上这种事,不哭哭啼啼都算好的了,她居然还能笑着把自个儿爷们儿送出门。佩服。”
    “我的姑娘,”提起她,沈寂语气不自觉便柔下几分,“当然是最好的。”
    *
    疑犯于小蝶多次以□□故意伤人,危害公共安全,手段残忍,犯罪情节恶劣,且有涉黑前科,云城警方对案件予以了高度重视。
    接到匿名信的第一时间,丛云区刑侦大队便紧急召开会议,部署抓捕工作的相关方案。参与此次抓捕行动的,除老易与小崔外,还有队里的其余5名精英刑警。
    晚上9点半左右,沈寂丁琦与易警官等人碰面。简单了解完参与人员和部署情况后,身着便装的几人便分头行动。
    十一月底的云城已快入冬,夜里风大,气温低至十三四度。
    作为全中国出了名的经济发展核心区,云城外来人口非常多,市内四个火车大站,每天人流量都居高不下,虽已是晚上十点左右,整个火车南站的旅客依旧络绎不绝,背着大蛇皮口袋的农民工,抱小孩儿的朴实妇女,相互搀扶着找站台的老夫妻,形形色色,人间百态。
    一个年轻女警伪装成了旅客,手里拎着一个旅行包,坐在2楼20号候车台附近,正低头看手机,偶尔抬头,视线与旁边一个身着蓝色工作服打扫卫生的中年男人交流。
    中年人手上拿着扫帚,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地,神色警惕戒备,观察着周边人员。
    警务人员们分布在火车站的各处,不动声色地织起天罗地网。
    时间分秒流逝。
    快12点30分时,车站内依旧不见于小蝶的人影。
    刑警们不由有些着急了。
    “易叔……”年轻女警压低嗓子,对衣领里侧的通讯器道,“目标还没出现。那封匿名信会不会是假的?”
    坐在麦当劳里看报纸的易警官面上神色丝毫不变,“还有10分钟,再等等。”
    说话同时,他抬眸,目光扫过对面的一家高档西餐厅。
    餐厅靠窗的吸烟区。
    “……”丁琦把第六根烟戳熄在烟灰缸里,说,“都开始检票了,那侏儒女怎么还没来?操,老子们不会被耍了吧?”
    沈寂单手端起桌上的白色杯子,低眸喝咖啡,与此同时,他余光里看见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抱孩子的妇女,年纪在33岁左右,衣着朴素,挎着一个劣质大帆布包,脸上也没化妆,看起来就是个最普通的农村妇女,一点也起眼。
    妇女怀里抱着一个几岁的的孩子。大约是天气太冷,小孩儿的脸被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颗后脑勺,头发短短的,一身土气的男童装,应该是个小男孩儿。
    男孩儿非常乖巧,从两人进站到现在,那孩子始终安安静静地趴在母亲怀里,一点也没哭闹。
    哐当一声,沈寂把手里的杯子放回桌上。
    他盯着那对母子,抬头看一眼候车台标识:18号候车台。
    沈寂在座椅上调整了一下坐姿,高大身躯往椅背一靠,眯了眯眼睛。
    列车提前5分钟停止检票。
    12点33分的时候,那个农村妇女从候车区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抱着怀里的孩子径直就往检票口走。
    沈寂低声,对衣领内侧道:“目标现身,拦住检票口那个抱孩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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