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思弦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动作,“我……说啥?”
    “明摆着!他们连办健康证那点钱都贪!”
    闫思弦拉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示意吴端上车。
    吴端抬脚,意识到眼前的车价值不菲,终于忍住没往轮毂上招呼,气鼓鼓地坐进了副驾驶位置。
    闫思弦发动车子时,他还在叨念:“……这事儿没完,学校食堂的案子结了,我就要开始收集证据,然后……”
    “然后你一个刑警,转行干纪(手动间隔)委的工作?你很厉害。”
    “少说风凉话。”吴端瞪了闫思弦一眼,“那你有什么办法?”
    “匿名给有关单位来一份证据,倒可是,不过监督跟进的工作就交给媒体吧。”闫思弦道,“有些事,凑太近可不明智。”
    “你也有怕的时候?你不是成天吹牛,在省厅的关系有多牢靠之类的。”
    “商不与官斗嘛,没办法,我是商人,见着当官的,骨子里的奴性就出来了,实在是硬气不起来。”
    “硬不起来你补补啊。”
    “我草!……我草草草!”闫思弦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指着吴端:“你学坏了!你跟黄心萝莉学坏了!”
    吴端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淡定道:“先审了张国涛再说。”
    墨城武警总医院。
    住院部,传染病科,医生办公室。
    吴端看着手中的几张化验单,问张国涛的主治医生道:“你的意思是,没救了?”
    “已经很严重了,”主治医生道:“从片子里看啊,他这个肝脏纤维化实在太严重了,像这种失代偿期的肝硬化,都出现肝腹水了……我只能说,情况可不好,现在的技术没法治愈,只能尽量延缓病情进展,至于病人生存期……你们是警察,我就直说了,应该超不过两年。”
    “这情况,告诉他本人了吗?”
    “没有,”主治医生道:“一般都是告诉家属,由家属决定要不要告诉患者本人,以及怎么告诉他们。
    哦,对了,他这样的情况,我劝你们一句,不管是什么案子,还是先通知家属比较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也不用担责任嘛。”
    “行,知道了,谢谢提醒。”
    出了医生办公室,闫思弦问吴端道:“你以前审过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人吗?”
    “你审过?”
    “在国外实习的时候见过,一黑人大叔,癌症晚期,没剩几天了,杀了长期家暴女儿的女婿,在医院里打电话自首。
    我当时觉得,有血性,帅炸了。”
    “现在审讯的活儿落你身上,不好受吧?”吴端拍拍闫思弦的肩膀,“慢慢习惯吧,干这行,时时刻刻拷问自个儿的良心,捍卫法律哪儿有那么轻松?”
    为了方便看守,张国涛的病房就在走廊尽头。他独享了一间三人病房。
    吴端和闫思弦进屋时,张国涛正站在窗户边向外看。
    “感觉怎么样了?”闫思弦问道。
    “我跟你们说啊,医院是你们送我来的,也是你们天天把我关这儿的,我可没钱交医药费。”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到嘴边的话,硬是被闫思弦咽下了肚。他觉得应该多听少说。
    “那些你先别考虑了。”吴端道:“你病得有点严重,医生建议通知家属,是我们帮你通知,还是你自己打电话。”
    “家里没电话。”张国涛道:“我妈是聋子,我爸瘫痪,姐姐是个傻子,他们用不上电话。”
    张国涛说得平静,两人却仿佛置身大型比惨真人秀现场。
    “直接跟我说吧。”张国涛道。
    吴端斟酌了一下用词道:“还是让主治医生……”
    张国涛打断他道:“哎,不是吧?我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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