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哥说了两句,也不知道咋就让她听见了,在电话那头又是叫又是骂的,还说什么没我们这样的父母,听那意思,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呗。
    我们那年代,做儿女的可不敢这样,啥世道啊……”
    眼看老爷子要开启抱怨模式,吴端赶忙道:“那次吵架,是你们最后一回和翟向阳联系吗?”
    “是了,那之后没过两天,阳阳来电话,说他妹妹不见了,要报警。
    要我说,不用,我生的闺女,心里能没数?从小就倔,爱跟人赌气,这准是跟我们吵完架,自己出去闯了,不闯出个人样不会主动联系家里……结婚时候不就是这样吗?说啥也不回来,她真回来了,服个软,家里能不给她台阶下?”
    吴端深感这话里有水分。他和闫思弦对视了一眼,默默在心中叹气。
    这世上,大部分家长都不明白,他们只是自以为了解孩子。
    “那翟向阳失踪以后,翟阳有没有什么变化?比如……花费很多精力找妹妹?”
    “有啊。”老太太道:“工作都不干了,真死个气人啊……闺女真是讨债鬼,一个人日子过不好,自己活该,连她哥一块坑,这不是作孽吗?我就当没有这闺女,白养啦……”
    还是老爷子记起了重点,他重新坐在老太太身边,伸手在老太太胳膊上拍了一把,让她闭嘴,然后问道:“警官你们别开玩笑啊,我们家阳阳……他咋了?”
    “我们有理由怀疑……”吴端犹豫了一下。
    闫思弦察觉到了他犹豫的原因,利落地接过话头道:“我们有理由怀疑,他一直在追查妹妹的下落,并且查出了一些眉目,因为他已经着手对一些人展开了报复。也正因为如此,翟阳现在身处险境。
    简单来说,他跟一些很危险的人发生了不愉快,现在人又找不到……”
    闫思弦这一套说辞,可谓滴水不漏。
    他没撒谎,只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放大了另一部分。他深知,此刻最要紧的是找到翟阳,警方需要老两口提供儿子可能的去向,而不是隐瞒去向,为儿子的犯罪行为开脱。
    果然,意识到儿子有危险,老爷子又开始踱步。
    “……所以,请你们仔细想想,翟阳最近有没有反常行为,他可能去哪儿……”
    老太太声泪俱下,心啊肝啊地嚷嚷,还一把抓住了吴端的手,语不成句地求吴端救救她的宝贝儿子。
    “行了你,闭嘴吧,吵死人。”老爷子瞪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却哭得更凶了,甚至委屈地整个人从沙发上滑到了地上,边哭边蹬腿,吴端坐立不安,扶又扶不起来——伸手扶她,她一个劲儿地往下坠。
    “倒霉玩意儿!”老爷子又指着老太太骂了两句,烦躁地对吴端道:“我说实话吧,儿子跟我们关系也不好。
    他找的女朋友,我俩看不上,吵了几回。
    可这也叫事儿?我们不也是为他好吗?他妹妹就是前车之鉴,不听父母的话,结果呢?……”
    很难想象,这对父母心中究竟有多少怨气和自以为是,到了儿子性命攸关的时刻,还能跑题,一味替自己辩解。
    或许,沟通实在太少,他们有太多话积攒在心头。
    这样想着,吴端又觉得他们可怜。
    闫思弦控制情绪的能力则更胜一筹,受惯了西式教育的他,对眼下这对父母,这种家庭模式,实在理解无能。
    他及时打断了老爷子,“咱们一点一点来说吧,先从翟阳辞了工作开始,你们怎么知道他辞工作的?”
    此刻,老太太的大哭已经变成了低声抽噎,她抢着答道:“就我们楼上的,有一家想送孩子出国,知道我儿子是搞教育培训的,有出国英语这一块,来找我打听。
    邻里之间,互相帮忙呗,我就跟他说阳阳在哪儿上班,让他们带小孩儿过去,报翟阳的名儿,兴许还能打个折啥的。咱是出于好心啊。
    后来又见面,我还追着人家问去了没有,啥情况,结果……呵呵,搞得人家还怪不好意思的,跟我说去倒是去了,可我儿子早不在那儿上班了。
    哎呦喂我这张老脸啊,可算掉地上了。
    儿子换工作,我还是从邻居那儿知道的,什么事儿啊……
    那天我俩就去阳阳家里,跟他理论了一通。
    他是魔怔了,彻底魔怔了,非说他妹让人给害了,我们是真劝不动……”
    吴端打断她道:“翟阳具体怎么说的?他有没有提起妹妹是怎么被害的?”
    “我们也问了啊。”老太太两手一摊,“我们不是那种不讲理的父母,只要他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哎!是,我们是说了点狠话,跟闺女断绝关系啥的,可那毕竟是自个儿的孩子,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真有个三长两短……哎!”
    直到此刻,吴端才从垂泪的老太太身上看出了一个母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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