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箭手脸上的蒙面巾一看,殷九野难得地沉了脸色。
    他提着箭手的尸身来到蓝绻那处,将尸体扔在地上。
    蓝绻当即变了脸色:“这是……”
    殷九野看了他一眼,“取箭头。”
    蓝绻的手都有些哆嗦。
    殷九野一共中了两箭,一箭自后射入背中,一箭自前贯入肩胛,而此人所用的箭是□□倒勾箭,箭头上有三个倒钩,若生拉硬拽出来,要带走大片血肉。
    蓝绻用刀在箭头旁边的血肉上开了口子,才勉强将两截断箭取出,饶得他万般小心,仍然带下了不少红肉来。
    殷九野盘膝坐在榻,额头冷汗密布,伤口四周的血肉疼得有在痉挛抽搐,他却不吭一声。
    直到两枚箭头都取出,他才长出了一口气,脸色失血地靠在墙上。
    “公子,你还好吧?”蓝绻忙给他贴上药膏,又端了些茶。
    “任一贯。”殷九野抿着茶,看着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死人。
    “他是任一贯?”蓝绻诧异万分。
    任一贯这个名字有个来头,听说当年有人往空中掷了一贯铜钱,若他能在铜钱落地,皆以利箭穿过铜钱眼,便赏他银钱百两。
    他连连出箭,每一枚铜钱都被他钉在对面的树上。
    自此,任一贯的箭术震惊八方。
    如此难得的一个箭手,却在八年前忽然销声匿迹,据说是死了。
    如今再度出现,却是来杀殷九野。
    以箭带力,他的箭灌满了劲道,震得殷九野本就不算好的心脉再度受伤,他靠在蓝绻给他垫的软枕上,眼前有些昏花,但思路还算清晰。
    “或许,现在叫他任公公更合适。”殷九野半眯着眼睛说。
    蓝绻拿了块布盖住任一贯的脸,还是很难接受那个整日将一张脸涂得惨白的公公,就是曾经的神箭手任一贯。
    他怎么会在宫中当太监呢?
    “你说,他是皇帝的人,还是三皇子的人?”殷九野问。
    “陛下如今仍不知道公子身份,实没有理由派人来杀你。”蓝绻说。
    “三皇子吗?”殷九野又问。
    “三皇子……跟公子有过仇怨吗?”
    殷九野想到了那次跟温阮跑去三皇子府听墙角,听到三皇子呢喃了一声“温阮”。
    “如果他真是三皇子的人,那我就要对三皇子刮目相看了,能在皇帝身边安排一个大太监,有点本事啊。”殷九野似嘲似讽地说了一句。
    蓝绻不说话,他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可思议。
    “就为了杀我,三皇子把这么重要的一粒棋拿出来用,你说值得吗?按说,让任一贯留在宫中皇帝身边,作用应该更大吧?”殷九野皱了下眉头。
    “也许他是没有料到,任一贯会被您反杀?”蓝绻猜测。
    “三皇子与太霄子相熟,他很清楚我的武功。”殷九野放下茶盏,说,“除非是温阮的重要性远超过任一贯,他才不惜这么做。”
    “难道他也喜欢温姑娘?”蓝绻说完就想打自己的嘴巴,这不找骂吗?
    果然殷九野瞥了蓝绻一眼,寒恻恻地说:“他敢?”
    蓝绻拢了拢手,他敢不敢的另说,喜欢人这种事儿,哪是可以控制的?您不也一头栽进去了么?
    “如今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公子,您这次杀的,可是宫内的首领大太监。”蓝绻叹气,这公子真的是不搞事则已,搞就搞大的。
    “谁知道?”殷九野反问。
    “……”
    “找个地方把他融了,尸骨都不要留下。”殷九野说。
    “是,小的这就去办。”蓝绻点头:“对了公子,这会儿外边正四处找您,不止温府的人,京中守备的人也在找。”
    “那她该着急了。”殷九野低声说。
    “温姑娘肯定在等您。”
    “我不能在此刻出去,起码要等一天。”
    “唉,也是。”
    “还有啊,靖远侯从太玄观回来,就应该知道我已经跑了,他此刻应该想找到我,你最近谨慎点。”
    蓝绻点头:“当初公子故意停了赵钟与靖远侯的信,就是想把他调离出京,将京中这池水搅动起来,如今可算是动了。他不走,三皇子就不敢动,现在三皇子敢如此行事,想来是有了底气。”
    “嗯,我就看他怎么死。”殷九野闭了眼:“你出去吧。”
    ……
    这一天里,殷九野盘膝打坐,调理着因箭力带来的内伤。
    温阮仍旧坐在渔樵馆里等他,现在她确定,这事儿要收场,得看阿九到底将那任公公怎么样了,活着,不好解决,死了,更不好解决。
    头疼。
    一天过后,殷九野将内伤调理得差不多,至少看不出是被世间难得的箭术高手所伤了,才出现在渔樵馆。
    温阮一抬头就看到他翘着唇角站在门口。
    他笑问:“等急了吧?”
    温阮压在心底的万般杂绪齐涌而上,翻滚在心间,但面色不动,“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呢?”
    殷九野:“……那我死个给你看啊。”
    温阮拍下拥堵得有些难受的胸口,沉沉地出了口气。
    殷九野走进去,抬手轻轻地抱住她:“没事了。”
    “那……箭手呢?”
    “死了。”
    “尸体呢?”
    “我把他杀了,然后突然冒出几头饿狼,将他分食了。”殷九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那是拦也拦不住啊。”
    温阮:“……”
    她抬头看殷九野:“你知道那是谁吗?”
    “不知道。”
    “……”
    “难道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
    殷九野笑起来,额头抵着温阮额头,“管他是谁,反正他死了。”
    “咳咳!”温北川在门口咳嗽两声。
    温阮连忙推开殷九野,“大哥。”
    “你这一晚上躲哪儿去了?”温北川放下心来,却也忍不住轻责,这一天闹得,大家都提心吊胆的。
    “就在河边一庙里,受点了伤,在那儿清理伤口,然后疼得昏迷了过去,一觉睡醒,就这时候了。”殷九野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温北川看着他,也不拆穿他的鬼话,只是看了看温阮,笑道:“现在小妹可以睡个好觉了?”
    “我本来也睡得挺好的。”温阮小声。
    温北川宠溺地笑看了温阮一会儿,摆手道:“你们两聊会儿吧,我先回府了,找阴公子的人都还在外面呢。”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问殷九野:“箭手呢?”
    “跑了。”殷九野一身正气:“打不过我他就跑了,怂货。”
    他一边说一边在身后勾了勾温阮的小手。
    温阮:“……”行,阿九这个鬼扯的功力,相当深厚。
    温北川将信将疑地看着殷九野,也只说:“你人没事就好,等会儿我会请个大夫过来,你好生歇息吧。”又偏头对温阮道:“你早点回家啊。”
    “好。”温阮一边拍着殷九野勾来勾去的手指,一边对温北川说。
    殷九野可以瞎编乱造骗温北川,但在他可以坦白的范围之内,他不想瞒温阮,所以他才会对温阮和温北川有两套说辞。
    而且他相信,温阮不会出卖自己。
    他甚至相信,温阮应该猜到了那箭手是谁,毕竟她的那位皇后大姨在宫中耳目众多,要透个风声给温阮,不是难事,过不了太长时间,温北川他们也会知道的。
    但他和温阮极快地达成了一个默契,都不再去管箭手到底是谁。
    管他是谁,总之不会是任一贯,更不是任公公。
    因为此刻的阿九看上去,完全不是被一位顶尖箭手重伤后应有的样子。
    他没杀大内太监。
    先把这个结论坐实了,到时候温北川他们也好应对。
    大家都不知道箭手是谁,箭手跑了,温家还没找箭手撒气呢,策划之人他会跳出来主动承认?
    可这事儿总得找个人背锅。
    温阮扯了一下殷九野的衣袖:“昨天箭手要杀的人是我。”
    殷九野立刻骂道:“该死!”
    “……”温阮算是服了殷九野这个脸皮了,抿了抿唇,她笑说,“最想杀我的人是谁?”
    “肯定是看你不顺眼的人。”
    “谁看我不顺眼?”
    “盛月姬。”
    “她不会武功。”
    “太霄子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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