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气。”宴暮夕漫不经心的说出这俩字后,又解释道,“出名和出风头不一样,名气还是可以要的,它可以为帮你离着梦想更近,你喜欢厨艺,可也并不想只躲在后厨默默无闻的做菜对不对?所以,适度的抛头露面还是有必要的,可以让你站的更高、看的更远。”
    柳泊箫静静的听着。
    宴暮夕继续道,“比如将白,他可不止是个厨艺高超的厨师,他懂管理,东方食府现在虽然还是东方叔叔打理,但将白早已分管了一部分,他还是个出色的老师,东方家有自己办的厨艺培训学校,将白每周都会去一天教授学生,他更是东方厨艺文化的传播者,出席宴会也好,接受媒体采访也好,话题始终都是一个,饮食文化,即便去国外参加比赛,目的也在此,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国家的厨艺文化有多么的博大精深,他还写过几本书,都是在宣扬这些,你有机会可以找来看看。”
    “所以,你支持我站在镜头下?”柳泊箫其实心里并没太大的意外,她冲动之下征询他的意见时,似乎就猜到了他会这么做。
    宴暮夕轻笑,“嗯,支持,你无论做什么决定,我其实都支持,不过,我清楚,你想做什么,你们兄妹一样,都想把东方饮食文化发扬光大对不对?”
    对他没什么好瞒的,柳泊箫“嗯”了一声。
    “那就去做,泊箫,你只管往前冲,我做你的后盾,不过……”宴暮夕话题一转,沉吟道,“这个合众传媒没问题,你说的那个陆珍珍靠谱吗?”
    闻言,柳泊箫就拧起眉来,“我还没见她,是云峥跟我传的话,她那个人,能力还是有的,在紫城时,我也看过她写的稿件,文笔说得过去,就是野心很大。”
    “野心大,才会更全力以赴。”宴暮夕意味深长的道,“那就给她个机会。”
    这事就这么定了。
    挂了电话后,柳泊箫躺在床上,心里轻松敞亮的同时,又忍不住想鄙视自己,为什么刚才会脑抽的就想去找他说道这些事儿呢?
    当他是知心哥哥啊?
    她以前遇到事情总习惯自己处理,也不觉得迷茫到需要别人来解惑开导,可刚才,她就忽然想听听他的看法,是她忽然矫情脆弱了还是受他的影响太大了?
    一夜而过。
    梦里,头一次有他的出现。
    ……
    翌日,柳泊箫就给陆云峥回了话,“我考虑好了,你跟陆珍珍说我答应她了。”
    闻言,陆云峥第一反应就是愧疚,“对不起,泊箫,是我连累你了,其实你真的不用在意我这边,真的,大不了我就被我爸骂一顿,反正也不是头一回,我又不痛不痒的……”
    柳泊箫打断,“别想太多,也不全是因为你。”
    陆云峥不信,“你不用宽慰我,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你又不喜欢出风头,哪会愿意让人跟拍采访啊?”说着,就咬牙切齿起来,“陆珍珍那女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合众传媒的,合众传媒说起来在业界还是很有名气的,她怎么进的我也不管了,但她居然想打你的主意,那么多比赛选手,她就不会去采访别人?”
    柳泊箫自我调侃了声,“她放着我这么出色的人不选、去采访别人?她又不是眼瞎,恰恰相反,她聪明的很,知道采访我,能助她快速在合众站住脚跟。”
    陆云峥无言以对了,因为柳泊箫说的都是事实,虽然比赛才开始一场,但显然,柳泊箫的话题是最多的,只封墨给的那个零分,就足以让围观群众的们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后面几场比赛,可想而知,她会夺得更多的瞩目,会大放异彩,陆珍珍若能采访到她,那是捡到宝贝了,绝对能一战成名。
    “你真的没事儿吗?”陆云峥的情绪有些低落无奈。
    柳泊箫笑笑,“真的没事儿,你应该这么想,我总要学着习惯这些的,云峥,我不会只在后厨里做菜,我也想站的高、看得远,我还想给归去来兮打出名声去,能在帝都争有一席之地,这些若是循规蹈矩的来,一步一个脚印,三两年才能做到,可若是借助东风,那么就能少费些力气。”
    听到这些话,陆云峥的心里才好受了些,“那我跟陆珍珍说,等复赛时,就让她去现场找你,对了,她还问我要你的微信号,给不给?”
    “给吧。”
    俩人结束通话后不久,就有人加她的微信,柳泊箫点了通过,对方是陆珍珍,一改往日对她的不咸不淡,热情的聊个没完。
    柳泊箫回应的不冷不热,说的话题也都是围绕着采访中会问道的事儿,其他的都回避了。
    俩人在聊时,宴暮夕也在归去来兮的店里,跟柳苏源聊。
    不过,他们聊的话题就沉重了。
    四更 挑明真相
    宴暮夕早上只去公司点了个卯,就开车去了上庸古城。
    柳苏源对他的到来有些意外,尤其是,宴暮夕一来,就去三楼找了个雅间,把他的助理和保镖都支开,唯独留下他,这架势,长眼的都明白,这是要说什么要事儿。
    三楼,只宴暮夕和柳苏源两人。
    柳苏源坐在他对面,心里难免忐忑起来。
    宴暮夕一上来并没聊正题,而是边泡茶,边东拉西扯了些有的没的,等茶水泡好,给柳苏源端了一杯,这才正色道,“外公,您当年突然辞职离开帝都,是因为柳姨对不对?”
    柳苏源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下意识的点点头。
    宴暮夕又问,“柳姨当时受了情伤对不对?”
    “少爷……”柳苏源神色微滞,还真不想提这一茬,“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您怎么对这些好奇了?”
    宴暮夕带着几分歉然道,“外公,我也不想揭开您心里的伤疤,但是,这件事很重要,所以,哪怕让您不快,我还是想知道。”
    柳苏源心里清楚,依着他的本事,想查简直轻而易举,现在来,应该也是知道了些什么,他神色暗下,叹道,“好吧,你想知道,我就跟你说,二十年前,柳儿在帝都大学读书,她的同学都只知道她厨艺很好,却不知道有我这个父亲在晏家工作的父亲,更不知道我是南城苏家的传人,但谁想到,有个人不知道怎么就打听出来了,还挖苦心思的去接近她,骗她喜欢上了他,最后更是……”
    说道这里,他声音艰涩起来,不得已端起杯子喝了几口茶,才稳住声音继续道,“那人对她根本就没有真心,图的不过是她的厨艺,等把厨艺学到手,就露出了真面目要跟柳儿分手,分手我们也认了,谁叫柳儿识人不清?可谁想到,那人的夫人心肠太狠毒,竟然不放过柳儿对她下了黑手,给她喂了药,那药霸道,不止让柳儿怀的孩子小产,还害她终生都不能再做母亲……”
    柳苏源哽咽起来。
    宴暮夕无声的给他递过纸巾去。
    柳苏源狼狈的擦了擦眼角,悲愤道,“柳儿稀里糊涂的给人当了小三,她是对不起正室的夫人,可也不全是她的错啊,她是被骗的,而最可恨的是,那个男人接近柳儿时,他夫人事先是知情的,最后却又容不下柳儿,非要毁了她才甘心!”
    宴暮夕拧起眉,“柳姨的容貌之所以变成这样,也是因为那药?”
    柳苏源恨声道,“对,那药实在毒辣,不止能毁了一个女人的根本,还有她的容貌,还有身体,日日夜夜的都会饱受折磨,柳儿一心求死,跳河时,捡到了泊箫,她们也算是互相救了对方一命,柳儿有了求生欲望,我就带她们去了紫城找我的一个老友,他医术很好,可却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所以,毒素最后是清除了,柳儿不用受疼痛的折磨了,但容貌却恢复不过来了。”
    宴暮夕复杂的问,“您和柳姨回帝都,是想报仇吧?”
    柳苏源豁然看向他,“难道少爷觉得我不可以报这个仇吗?当年,我是没本事,我得先救柳儿活下来,但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哪怕豁出这条命去,我也得给柳儿讨回个公道,让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宴暮夕平静的道,“外公,这个仇,您可以报,只是……”他顿了下,语气更淡的问,“只是您想好怎么处理仇恨跟泊箫之间的关系了吗?”
    闻言,柳苏源身子一震,脸色变了变。
    宴暮夕把话挑明,“那个欺骗柳姨的男人就是东方靖对不对?给柳姨下药的是秦玉卿对不对?在帝都,也就只有秦家的人才能做出这种药。”
    柳苏源僵硬的点点头。
    宴暮夕又道,“那您也该知道泊箫的身世了吧?她是东方叔叔的女儿,二十年前,在一场大火里烧的面目全非,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她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二十年后,又宿命般的回来了,外公,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认出来了,因为小时候,在医院里,我见过她的模样,那双眼,我永远都忘不了。”
    柳苏源嗓子发堵,说不出话来。
    宴暮夕喝了口茶,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之前已经暗示过您了,那么,这些天,您心里可有了答案?在报仇和泊箫之间,您打算怎么做?”
    柳苏源手臂垂下,在腿上攥成拳,“东方靖和秦玉卿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而泊箫……我不会阻拦她跟东方蒲一家相认,泊箫是泊箫,仇恨是仇恨,我不会混为一谈,我恨得是那两人,不是整个东方家。”
    宴暮夕看着他,默了片刻,才叹道,“外公,我信您,可柳姨……她能分得清吗?我并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泊箫是我看中的媳妇儿,说句让您不快的话,她在我心里最重,为了她,其他人的感受我都可以不在乎,所以,如果柳姨……”
    柳苏源截过话去,“不会的,柳儿心里是有恨,但她对泊箫也是真心疼的,就算知道泊箫是东方家的人,这份母女情也不会变,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不会随便去迁恨别人。”
    “那如果,东方家其他的人插手管这事呢?您又会如何?”宴暮夕问的云淡风轻。
    柳苏源却是脸色煞白了。
    这是他最揪心的事儿。
    如果为了泊箫,他就放弃报仇,那他怎么对得起女儿?可如果他跟东方家为敌,也牵扯到了东方蒲一家,那势必会伤到泊箫的心,他又该如何?
    五更晚一点哈
    五更 劝说
    柳苏源惨白着脸,久久无语。
    宴暮夕也没催他,平静的端着杯子品茶,眉眼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可他越是这样,柳苏源的心口就越发沉重,像是压上块巨石。
    他总算反应过来宴暮夕来的目的了,说的委婉些,是询问他的意思,说的直白点,就是在警告,他们报仇可以,但绝不能伤到泊箫。
    他的这份呵护之心,让他既欣慰也心凉,这个仇比他想象的还要难报,本来只对付东方靖和秦玉卿就已经困难重重,如果东方蒲一家再插手,那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下的去手。
    就算东方蒲一家通情达理、是非分明,不帮东方靖,可他的那些报仇计划,都无可避免的牵扯到了东方食府,动东方食府,就是触动了东方家的利益,东方蒲又怎么能坐视不管?
    还有泊箫,血浓于水啊,她是东方家的骨肉,也无法无动于衷吧?就是先紧着他和柳儿这边的感情,可也会挣扎矛盾、左右为难。
    柳苏源越想越颓然,眼底浮上绝望。
    宴暮夕这时才开口,“外公,您很难抉择是不是?”
    柳苏源悲凉的点点头。
    宴暮夕给他重新倒了杯温茶,递过去,“您先喝茶。”
    柳苏源机械的端起来喝了两口。
    宴暮夕看着他,眼神澄澈坦荡,“外公,刚才对不住您了,我是先小人,后君子,我只有先知道您是怎么想的,才能跟您商量后面的事儿。”
    闻言,柳苏源瞳孔一缩,颤声问,“什么意思?”
    宴暮夕笑笑,声音温和,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我得跟您坦诚,我的心是偏着泊箫的,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泊箫,包括您和柳姨,我很感激你们对她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也感激你们对她视如己出、疼爱有加,可这也不能成为你们将来可以伤害她的理由,所以,就算你们跟东方靖、秦玉卿有着血海深仇,真要报复起来伤到了泊箫,有意也好,无心也罢,我都会管,即便被骂忘恩负义,我也会替她背下这个罪名……”
    柳苏源神色复杂的听着,没有打断他。
    宴暮夕还在继续,“所幸,您的反应没有让我失望,在您心里,泊箫的位置跟您的仇恨比起来,分量并不轻多少,不然,您大可跟泊箫划清界限,一门心思的去报仇便是,无需考虑她的感受,您要是真这么做,谁也挑不出您的错来,因为您对泊箫有养育之恩,还把一身本事悉数传授给她,您已经做的够好了,倒是东方家欠了您一个天大的人情,您若以此去找东方叔叔,让他帮助您讨公道,我相信,东方叔叔一定不会拒绝。”
    就是将白,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柳苏源神色变了变,急切的道,“我怎么会那么做?那我成什么人了?挟恩图报?”
    “这是一条报仇的捷径不是吗?”宴暮夕说的不以为意,“您和柳姨甚至不需要出手,东方叔叔就能替您收拾了他俩。”
    柳苏源猛摇头,“不,我不会那么做,那把泊箫当什么了?我不是为了报仇才把她养大,柳儿捡到泊箫是缘分,我把她养大、传授她本事,那是我打心眼里喜欢她,她就是我亲孙女,我不对她好对谁好?少爷,这事以后您提都不要再提,这是对我和泊箫的羞辱。”
    见他情绪激动,宴暮夕的脸色便又柔和了几分,“谢谢您,外公,有您这样的外公,是泊箫的福气,不过话说回来,有她这样的孙女,也是您的福气。”
    柳苏源听的有些糊涂起来,“少爷,您到底要说什么?”
    宴暮夕定定的看着他,“我想说,您和柳姨的仇,我来报。”
    “什么?”柳苏源惊的站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你为什么要淌这浑水?再说,凭什么呢?我不会同意的,您的好意,我没法领……”
    “外公,您先坐下,听我说完。”宴暮夕起身,把柳苏源按了回去,等他平复了些,才继续道,“柳姨救了泊箫,您把她养大,这份恩情,不止东方叔叔一家该承着,我更该感激不尽,您也知道,我妈跟江姨已经做主把泊箫给我当媳妇儿,知道她被烧死的时候,我也跟着难受了很久,这么多年,我不是不近女色,而是所有的女人都不是她,我原以为,会孤独一生了,谁知,泊箫回来了,这就是天意,天不亡我,您说,我怎么可能不承您这份大恩大德?别说帮您报仇雪恨,就是再艰难的事儿,我也会去做。”
    “少爷……”
    “您还是听我说。”宴暮夕打断他,“外公,您不让东方叔叔管这件事,我明白,也理解,因为您不愿把养育泊箫这事变成索取的恩惠,变成一种交易,其实我也不愿,因为泊箫知道后,定会伤心,可这事由我出面来做,就完全不存在什么挟恩图报的意味了,我是泊箫将来的丈夫,也喊您一声外公,那咱们就是一家人,您的仇也就是我的仇了,我来报,不是理所当然?”
    柳苏源急声道,“那还是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宴暮夕笑笑,“除非在您心里,没有真正的把泊箫当成是一家人。”
    “胡说,在我心里,泊箫就是我亲孙女。”柳苏源难得动气。
    宴暮夕狡黠的眨眨眼,“那就是了,泊箫跟您是一家人,我跟泊箫也是一家人,您要报仇,泊箫夹在中间会为难,可我没有什么负担。”
    “那也不能让您来做!”柳苏源很固执。
    宴暮夕叹了声,“外公,这事我做最合适,第一,我有这个能力,第二,我能拿捏好其中的分寸,第三,对您和柳姨也好,对东方家也好,只要把泊箫摘出来,我就可以做到公平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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