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各处驻军也在打。
    司露微觉得这一年格外的漫长。
    徐风清从去年六月离开,至今未归,她天天担心他,又担心在战场上的哥哥和沈砚山。
    她从正月熬到了四月底,自己去给徐太太烧了周年的纸钱。
    “太太,你要保佑风清哥,但愿只是战火阻断了交通,不是他出了事。”司露微默默念叨。
    她给徐风清写了很多信。
    到了五月初,她终于收到了一封回信,原来徐风清很想念她,非常想回家瞧瞧,路上都在打仗,乘坐马车不安全,他租赁了汽车。
    结果还没有出城,汽车就撞翻了,他的腿骨折,一直没敢乱动,现在才好一点。
    他也给司露微写了很多信,请她帮他给徐太太上坟。
    司露微拿着这封信,反反复复的看。
    她相信命运的中和,当一个人常有小灾小难,就不会有性命攸关的大灾祸。车祸没什么,这样的乱世里,能保住性命就很好了。
    她轻轻舒了口气。
    她和晁溪天天在家,外面的世界一概不清楚。
    转眼到了暑天。
    这个暑天也很难熬,司露微和晁溪天天作伴。她教会了晁溪读书写字,也教会了她厨艺。
    晁溪这一年吃得好、睡得好,长得飞快,才满十一岁的她,已经和司露微一样高了,也是天生的高个子。
    只是很瘦,光长个子没长肉。
    “……这才七月底。”司露微查看日历,对晁溪道。
    她觉得像过了十年八载似的,过年时候的事,也好像很遥远。
    不成想,这一年还剩下五个多月。
    “大庄哥和团座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晁溪道。
    司露微也不知道。
    七月初七是沈砚山的生日,她还以为他会回来一趟,特意做了长寿面,结果只能分给佣人们吃了。
    到了八月,暑气散去,早晚很凉爽。
    这天,司露微和晁溪正在打算做中秋月饼,副官突然进来,拿了份报纸给司露微。
    “小姐,有了消息。”副官道。
    司露微接过来,晁溪也凑过来瞧,然后惊呼道:“是团座。”
    报纸上说,南昌重建了督军府,沈横任督军,沈砚山任总参谋兼第一军军长。
    报纸上刊登了他们俩的照片。
    司露微掐指算了算,从他们俩独立开始,至今不到一年。
    他们已经打下了整个江西。
    当然还有几处没有收服,这点报纸上不会详细说,司露微也不知道。
    到了八月初十,沈砚山亲自回了南湖县。
    “小鹿,以后咱们住在南昌府,宅子收拾妥当了,我特意来接你。”沈砚山道。
    第103章 贵人
    司露微一直向往南昌府。
    南昌府是大地方,她以前想着要去南昌府的大户人家做丫鬟。
    不成想,她居然真到了南昌府,还是以另一种尊重至极的身份。
    沈砚山说置办宅院,其实只是简单收拾了一通,他是直接把以前孙督军的一处私宅给占了。
    督军府很大,一共有三进院落。前面是军政府,戒备森严;中间是客厅、客房,沈横待私客之处;最后是后院和后花园。
    一个督军府,占了整整两条街那么大的地方。
    而沈砚山占的私宅,是孙督军给一位唱戏的名角准备的,也是宽阔奢华。
    司露微进了大门之后,有点晕头转向,觉得比从前南湖县沈横的宅子还要大。大门口一道高高壁影,彩绘色泽丰盛斑斓,绕过壁影,是一处极其宽阔的场地。
    走过这处场地,才是抄手游廊。
    司露微带着玛丽和晁溪,也不知拐了多少趟,才到后院的垂花门。
    从垂花门进去,就是水泊,中间有条桥通过。
    池水清澈,养满了锦鲤。
    玛丽看到鱼就很想扑,司露微差点被它带着跌下了桥,沈砚山急忙过来,拉住了玛丽的绳子。
    “她快七十斤了吧?”沈砚山道,“你们这些时候在家,都给她喂了什么?”
    司露微每天都要给玛丽喂一块牛肉。
    她也觉得很奢侈,玛丽喜欢吃,不给它吃它就狂吠,狂吠完了趴在地上委屈巴巴。
    司露微不忍心,只得每天都给。
    “牛肉。”司露微道。
    沈砚山摸着玛丽的脑袋:“她吃得比我都好。”
    司露微:“……”
    这对比叫人接不上话。
    进了后院,沈砚山仍是把司露微领进了正院。
    她哥哥司大庄在东厢房,指挥佣人安置家具和床,是特意给司露微收拾出来的。
    正院很大,三间正房,左右各带四间厢房;后面是抱厦,供佣人居住。
    “小鹿!”司大庄大着嗓子喊。
    司露微和晁溪却一起愣住。
    司大庄晒黑了很多。他穿着军装,腰身挺拔,比以前瘦了,更显得高大威武,颇有军官的架势了。
    大半年不见,他真像是脱胎换骨。
    司露微一直觉得她哥哥不胖,那么粗壮是因为结实而已,如今她必须承认,她哥哥以前是一身结实的肥肉罢了。
    “怎么了?”沈砚山在旁边笑问,“你们俩不认识大庄了?”
    司大庄拍了拍肚子:“小鹿,你天天不在我身边,没人煮的饭好吃,我的肚子都憋了,可愁死我了!你终于来了!”
    司露微:“……”
    旁边的晁溪,却是微微红了脸。
    像一堵墙似的司大庄,居然也有宽肩窄腰的一天,她还以为,他要一辈子都像个水缸似的。
    他身材有了型,人看上去居然不那么憨傻了。
    真是奇怪!
    可见以貌取人是不能免俗的,以前都觉得司大庄是个傻子,除了他不聪明之外,也是因为他长了副结实的蠢相。
    他这么清瘦了下来,不至于多么英俊,但身板子有样,穿着军装很是威武。
    晁溪挪开了目光。
    司大庄一点也不关心她,只顾缠着他妹妹,一口气要了十几种吃的。
    司露微则道:“你以后要减减饭量,现在这样挺好,肚子憋了下去,穿衣裳也好看!”
    司大庄一听就不乐意了:“你是不是我亲妹子?只听说要养成大胖子的,没听说要憋肚子的。瘦得像你这样,一拳就被人打死了。”
    司露微白了他一眼。
    沈砚山则笑道:“大庄,不要让小鹿做饭,她坐了一天车,很累了。”
    司露微忙道:“我没事,我给你们做点吃的。”
    沈砚山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旋即又松开:“听话。”
    他把司大庄带走了,留下司露微和晁溪,以及佣人石嫂,收拾司露微的房间。
    东厢四间房,其中三间是相通的,里面是卧房,外面是个梢间暖阁,再后面是个起居室,待客专用的。
    司露微住在卧房,晁溪贴身“服侍的丫鬟”,住在外面的梢间。
    另外一间单独的,则是个狗窝。
    里卧临窗还有个新炕,沈砚山知道司露微冬天怕冷,旁人受不住的炕,她能坐一整天。
    除了炕之外,房间里还有一张大床,是西式的,铁制床柱,刷着乳白色的漆;一整套白色皮沙发,西式的大衣柜。
    打开衣柜,居然连衣裳都准备妥当了。
    晁溪和石嫂把带过来的行李放好,然后对司露微说:“咱们团座发达得厉害,他身边肯定有个贵人。”
    司露微有点走神。
    她已经到了南昌府,什么时候抽空去看看风清哥?
    她常给徐风清写信,他的地址她烂熟于心。
    上次徐风清还说他出了车祸,腿受了伤,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
    这么想着,她心里有点焦灼。
    现在去问沈砚山,肯定不适合的,会惹得他不高兴。
    正如石嫂和晁溪所言,沈砚山发达得厉害,已经不是南湖县小小团长了。
    她正在想着,副官在门口打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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