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生笑着往司露微怀里躲。
    一顿饭,吃得特别开心。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榴生没有睡午觉,一上车就熬不住了,依靠着司露微睡着了。
    他手里还拿着那个脏兮兮的木雕。
    司露微接过来,看了又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真是个失败的母亲。
    他们回到家,司露微问副官:“大帅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回来了。”
    沈砚山一个人,在书房里看一些文件。他今天不算忙,只是听说司露微和司大庄全部出去玩了,独独他一个人,特别寂寞。
    他们才是一家人,热热闹闹的。
    司露微和榴生回来,直接去了外书房。
    沈砚山神色不悦。
    司露微就推榴生:“去给你爸爸。”
    榴生还是有点怕沈砚山,低头看手里的木雕,实在太敷衍,怕挨骂,回头看司露微,似乎是很想逃走。
    司露微鼓励他,同时替他对沈砚山说:“大帅,榴生有个东西送给你。”
    榴生怯生生的,把木雕放在了沈砚山的书桌上。
    沈砚山看着脏兮兮的半截烂木头,还不如钢笔,眉头微拧:“这是什么?”
    榴生之前还蛮有勇气的,现在却又说不出来了。
    他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
    司露微含笑鼓励他,并且半蹲下来,轻轻拥抱了他:“没事的,告诉你爸爸。”
    榴生偷偷瞥了眼沈砚山。
    沈砚山的不悦敛去了,他尽可能做出一点慈父的样子。
    这点样子,鼓励了榴生。
    榴生道:“是菩萨……保佑爸爸,我亲手雕的。”
    沈砚山:“……”
    他头一回见到这么粗糙的菩萨,想夸都夸不出口。
    “很不错。”好半晌,沈砚山才捏着鼻子,夸了这么一句。
    榴生的眼睛却骤然一亮,脸上不自觉浮动了笑意。
    小孩子再机灵,也区分不了客气话。他也没什么好坏概念,只知道自己辛苦做出来的东西,得到了父亲的赏识,起了作用,心里由衷高兴。
    他这么高兴,脸上的酒窝很明显,眼睛的光又明又亮。
    沈砚山脸上,也浮动了一点笑意。
    这笑意很浅,却是他这几年唯一的一次。
    榴生看到他笑,既惊讶又高兴,原来他爸爸笑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凶。
    出了沈砚山的外书房,榴生边走边跳:“阿妈,爸爸喜欢我的菩萨,他还笑了,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司露微道,“你做得很好。”
    榴生高兴极了。
    “阿妈,我过几天也给你做一个。”
    “好。”
    他们母子俩,越走越远。沈砚山站在书房的窗口,手里拿着那木雕,听着孩子的声音远远飘来,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心,像上了层冰封,此刻才隐隐化冻,露出了原本的柔软。
    那是他和小鹿的儿子。
    他认真把木雕放在了自己的抽屉里,仔细上好锁。
    这天晚上,吃完饭,司露微哄榴生睡下之后,刚刚回房,沈砚山就来了。
    “过来坐。”沈砚山坐在沙发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第197章 白头
    司露微在沈砚山身边坐下。
    沈砚山的心情不是很好。
    他沉默片刻,才开口:“你在孩子跟前说我的好话,没必要。”
    司露微静静听着。
    她的任何善意,沈砚山都不需要。
    “这个世上,有的父子反目成仇,不算什么大事。”沈砚山又道,“你不需要特意拔高我。我是个不负责的父亲,这点我知道,我也没打算多尽职尽责。”
    “是。”司露微应了声。
    “还有,你也不用拿小孩子来讨好我。我们俩之间,已经是这样了,再难有改变。”沈砚山继续说。
    司露微点了下头。
    沈砚山说完了,略感无聊似的,叹了口气:“去洗澡。”
    司露微起身去了。
    这个晚上,他仍是很粗鲁,并不顾及她的感受。但好歹是在床上,司露微没有受伤。
    他也不亲吻她。
    结束了之后,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抽身离开,而是突然抱紧了她。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有什么情绪几乎要倾泻而出。
    他的声音潮潮的,在她耳边说:“我不会再对你好。”
    司露微浑身汗出如浆,没有接话,只想起身去洗个澡。
    沈砚山却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他停顿了片刻,自己又续上了话音:“你不是为了我,才回到我身边的。你还是要走的,总有一天。我不会善待你了,我再也不会那么犯贱……”
    司露微心湖有只乳燕滑过,引发一点轻微的涟漪。
    她微微咬了下唇,没有接话。
    “留不住你,强求也不行。你不在这么多年,才回来几天,孩子仍是跟你亲,为了你,他愿意讨好我。他会帮你的,你们都会离开我的。”沈砚山又道,“我不会对你们好,要走,你们就走,谁也伤害不了我。”
    他把头埋在她的青丝里。
    司露微隐约感觉到了潮意。她的手,轻轻落在他的后背。
    她也想起了他家破人亡的处境。
    这些年,他可以再成一个家的。
    而后,他久久不再开口了。
    司露微觉得他可能哭了,也可能没有。再后来,他翻身背对着她,不再动了。
    司露微悄悄起身,去洗了澡。
    她的膝盖和手肘都结痂了,再过几天就能脱痂痊愈。
    待她回来时,沈砚山已经睡熟。
    司露微转过来关灯,突然发现他居然有了白头发。
    他们从重逢到现在,没见过几面。他个子高,司露微也看不到他的头顶,且也没有仔细看过他。
    突然发现,他的头发下面,有丝丝缕缕的白发。
    他今年不过三十来岁。
    司露微轻轻拨了他的头发。
    沈砚山睁开了眼睛,他睡得并不熟。
    “……头发怎么白了?”司露微问。
    沈砚山静静看着她。灯光下,他的眼睛被淡黄色的光折射出一种温暖的颜色,没有说不再善待你的那种冷漠,很温柔很安静看着她。
    “公务忙。”他漫不经心,也不打开她的手,任由她的手指在他头发上穿梭。
    他只是看着她。
    在这样的夜里看她,就好像在自己的梦里。梦里没有分离,也没有自尊。想把自己所有的柔情都给她,哪怕最后全部打了水漂,也在所不惜。
    “吃点药补补。”司露微道。
    沈砚山声音轻微:“没必要补,越老越好,能服众。”
    司露微就不再说什么。
    沈砚山坐起身,拥抱了她。
    他轻轻嗅了嗅她的头发:“你倒是和从前一样,连味道都没有变,总有点清苦的气息。”
    “我比较爱干净。”司露微道。
    沈砚山板过她的脸。
    四目对视,他凝望着她的眼睛:“一点也没变,真是个寡情的女人。”
    说罢,他吻住了她的唇。
    他打定了主意绝不和她亲吻,可他忍不住。他从火车站把她找回来开始,他就输了,溃不成军,如今不过是死要面子。
    他的吻很深,纠缠着她,汲取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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