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幽篁山上的金丝猴?金丝猴到底怎么变异成巨猿的?
    还有那位头上两根鹿角的小哥哥和他身后的一群小姐姐,莫非是每天早上在那条溪边喝水嬉戏的鹿群?从数量上来说是对的。还有很多外表与人相差无几,没有显著标示认不出来原型身份的,都用一种看熟人的眼神看她。
    所以说,难道眼前这一堆,就是她从前在幽篁山追赶着摸毛,被她无聊之下骚扰过的众多朋友吗?
    要是早知道他们都是妖,能变人,她当初绝对不至于拽住某几位硬要看他们是男是女,真的。
    糟糕了,她在幽篁山抓过很多竹鼠吃,莫不是不小心吃过几只妖?
    “有竹鼠妖吗?”辛秀问了这么一句,见一个长胡子老人家猛地一瑟缩,藏进了巨猿的阴影里。
    辛秀:看来,这位就是竹鼠妖了,对她的心理阴影看上去就和他现在藏身的这片阴影一样大。莫非,他撞见过她在竹林里抓竹鼠的样子?
    辛秀:“我应当没吃过您的子孙什么的吧?”
    竹鼠妖:“没有没有!”
    那个嫌弃她的巨猿忍不住口吐人话:“要是能被你抓住煮了吃,还当什么妖怪!不如去撞竹子自杀!”
    辛秀:“多谢你的宽慰了兄弟,我有点好奇,师父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救我了?”她从白姥姥她们那里打听到的消息,红蛟妖王应该还没来得及去通知师父才对,蜀陵离妖洞窟这么远,师父未免来得太快了。
    巨猿:“我们深涂妖王,就是厉害,还要解释吗。”
    辛秀:“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师父说不定是算到的。
    “轰——轰——轰——”远处山头接连三声巨响,辛秀的目光又被吸引过去,同时她附近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深涂这些年不愧是在灵照仙人指点下走上正途了,修为增长比我们这些无人教导的野路子快很多啊。”男子侧躺在一张毛绒床榻上,是被人抬出来的,身上五颜六色的羽衣,一看就知道原型是禽类。
    这应当就是白姥姥她们提起过的雉鸡妖王了。见他躺在这里没有上前去围攻师父的意思,辛秀对这位的观感好了不少。
    辛秀:“是雉鸡妖王吗?小辈冒昧一问,您不会帮着对付我师父吧?”
    雉鸡妖王瞧她:“主动和我说话,你胆子倒不小。和深涂打架,我这一身漂亮羽毛就别想要了,长起来要许久,打架又累,还是算了吧。”
    听起来像是有过什么惨痛教训。
    “啊——深涂你这该死的!”远处传来红蛟妖王的喊叫,听起来也很惨痛。
    旁边的雉鸡妖王似乎没有什么同事爱,听了这惨叫心情也不见波动,悠悠说:“深涂从前起就是这样,他与人打架时,尤其喜欢撕扯别人的原型,皮与毛撕下来随手就扔了,撕下来肉就直接吃掉,一点都不讲究,所以我不喜欢与他动手。”
    “还以为他在灵照仙人座下已经被教导改掉这习惯了,没想到根本没变。”雉鸡妖王说完,问辛秀:“你是深涂的弟子,可我见你只是个人类,为何会拜深涂为师,深涂又为何收你为徒?”
    辛秀正经:“可能是天定的师徒缘分,师父选我,必定有他的道理。”
    雉鸡妖王:“我看他很在乎你这个弟子。”
    辛秀继续:“那当然,我们情同父女,师慈徒孝。”
    靠在一边装死的申屠郁人身,手指颤抖。和红蛟豹暴打架的申屠郁原身自然也听到徒弟这一席话,又发狠撕下一条蛟肉,塞进嘴里嚼的咯吱作响。
    红蛟痛到面目扭曲,充血的眼睛迎上申屠郁眼中一点寒光,“你怎么光撕我不撕豹暴!”
    豹暴:“别理红蛟了,来跟我打!”
    申屠郁听而不闻,听着徒弟在下面诉说他们的师徒感情多深厚,整个头都疼了,他现在只想撕蛟。如果不是豹暴拦着,他真的要把红蛟活活撕了。
    “你如今确实今非昔比,已经与我们不是一路了,我们输了。”豹暴拦住他,目光复杂地叹息。
    申屠郁终于收回手,他没有对昔日的伙伴们说些什么,只扭头飞回到瀑布前的平地,走向自己的徒弟。
    辛秀终于等到师父回来,站起迎了两步,“师父!”
    她见到师父嘴边有血,迟疑片刻,“师父,你这是受伤了,还是吃饱了?”
    申屠郁没说话,但嘴里嚼了两嚼,往下咽的动作告诉了她真相。辛秀噗嗤笑了,朝他扑过去,抱住了师父。
    申屠郁没有躲开,他对于和徒弟的这种接触并无什么不适,因为徒弟看着他这个师父的眼神,和看着乌钰的眼神是不同的。像是现在,她扑到他怀里,就像个看到长辈想撒娇的小女孩,可面对乌钰的时候,她就像个……已经成熟的女人。
    他更习惯徒弟这个样子,不会让他背后冒汗。
    “小心手臂。”申屠郁托了托徒弟的断胳膊,细细摸索了一下。这应该是红蛟用妖力震断的,骨与经脉灵脉都断了,需要细细接好。
    辛秀见到师父神情,嘻嘻笑着拉他的袖子,“师父,我不痛。”
    申屠郁:“怎会不疼,待我为你医治。”
    辛秀:“可是我吃了焱砂师伯那拿的丹药,镇痛的,确实感觉不到疼。而且方才听到那位红蛟妖王痛呼,我就更不疼了。”
    申屠郁老父亲般摇摇头,将手拂过徒弟手臂,先为她将灵脉接好。修仙之人,灵脉是最重要的,等到灵脉能畅通,里面经络骨头都能再慢慢生长,这样的伤,以徒弟的修为,大约需要几日才能自然长好。
    处理了徒弟的伤,申屠郁就被徒弟拉到了自己的人身面前。
    他共享意识的一个原身,一个人身,面对面站着,徒弟在中间,给他们互相介绍。
    “师父,这是乌钰,乌钰救了我两次了,我这一路上多亏他照顾。”
    “乌钰,这是我师父申屠郁,你刚才也看见了,我师父修为高绝,人又和善。”
    两个男人……一个男人看着自己的半身,陷入无边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秀:翁婿相见!
    申屠郁:为师演不来这样的场景。
    第51章
    申屠郁带着自己徒弟和自己的小号乌钰,驾着来时的云流离开了妖洞窟。
    乌钰被安置在一旁休息,一直保持沉默,申屠郁则和徒弟坐在被巨猿托起的轿中,进行了一段以乌钰为主角的师徒谈话。
    申屠郁:“为师不同意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辛秀差点被这经典王母金句给逗笑,缓了缓才满脸严肃地回答:“师父,你不能当那种封建家长,上来就阻挠孩子谈恋爱,一般而言被反对的感情越让人无法自拔,会越陷越深的。”
    申屠郁还没听过这种论调,闻言有些犹豫:“当真如此?”
    辛秀肃然点头:“当然是这样,师父要是让我和他顺其自然相处,说不定时间久了我就不喜欢他了。”
    申屠郁差点就给她说服同意她去试试了,如果他们谈论的那个“男人”不是他自己小号的话。
    申屠郁沉默片刻:“我们修仙之人,不受拘束,你自然可以享受世间情爱,可乌钰,不行。”
    辛秀:“乌钰不行?师父你从哪里看出来的,难不成修为高连这个都能一眼看出?”
    申屠郁没能反应过来徒弟在搞什么黄色发言,他只以为徒弟问的正经问题,因此也一本正经回答道:“我看他修为不行,不适合你。”
    辛秀心道,师父是被自家孩子最优秀的这种心态遮蔽了睿智的双眼,她点出真相:“如果乌钰的修为不行,那我不是更不行?我比他差的远了。”
    申屠郁又说:“他容貌不好,太过普通。”
    辛秀:“……师父,你认真的吗?乌钰那容貌,是个美男子无误啊,徒儿一眼就看上了。”她转念一想,师父是个熊猫妖,大约妖的审美与人的就是不一样?自己莫非在师父眼中也很丑?
    审美迥异的师徒两人对视一会儿,申屠郁又找出了新的理由:“为师看他,寡言少语,你爱热闹,相处起来会辛苦。”
    辛秀越听越觉得自家师父像个挑剔女婿的老父亲,心下好笑,也带着包容老父亲的心态说:“可我就喜欢这样不爱说话的男子,像师父一样,都是可靠的男人。”她还顺便拍了师父的马屁。
    被拍了马屁的师父看上去并不高兴,还继续给人家好端端一个大好青年找毛病,“他的脸庞僵硬,没有表情,说不定是哪里坏了。”他亲手炼制的,就是被天雷给劈坏了。
    好嘛,师父这都开始污蔑人家了。辛秀无奈:“师父,这叫‘面瘫’,是个让一部分人很喜爱的特性,很有魅力的。”
    她师父顿时露出了次元不同无法相融的茫然。
    师徒两个就乌钰这男人到底好不好进行了好几轮问答,辛秀都开始惊叹师父今天格外话多了,申屠郁也没能在徒弟这里成功抹黑自己的小号。
    病急乱投医的熊猫乱点鸳鸯谱:“你若喜欢,不如在蜀陵弟子中选。”
    师父原来是赞成门派内销吗?辛秀探究地打量似乎不太对劲的师父:“师父,你究竟是为什么不赞成我和乌钰在一起?刚才你说的那些,我觉得都是借口,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难不成她和乌钰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师父这是阻止她犯错?
    申屠郁摇头,那不动不说话的脸还是能足够唬人的,辛秀诈不到师父的真话,只好和师父理智分析:“师父,你也不用如此,我们还没在一起呢,乌钰如今是不是喜欢我我也不清楚,等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我们再谈论这个话题吧好不好?”
    申屠郁:没办法了,徒弟这边劝不了,只能用乌钰的身份来解决此事了。
    他心念一转,在另一边休息的乌钰就站起来,走过来辞行:“我还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申屠郁一人分饰两角,立刻答应:“好,你走吧。”
    他马上就消失在徒弟眼前,躲到徒弟找不到的地方。
    “等等,你还伤着呢,怎么这么急匆匆要走。”辛秀抓住乌钰的衣角。
    乌钰:“我确有要事在身。”
    辛秀从另一个角度解读这句话:“所以你是抛开了要事,先来救我的,意思是不是我对你来说很重要?”
    申屠郁(乌钰):……
    乌钰:“我救你只是顺手而为,不用在意,告辞。”
    这回辛秀没拉住,眼睁睁看他没入云间消失不见。申屠郁在一边趁机说:“看他如此态度,着实不像话,你还是忘记他吧。”
    辛秀坐到师父身边,“师父,他这态度一定是因为听到你方才嫌弃他,不愿意让我为难,他离开才是为我着想,这样的男子哪里不好?”
    申屠郁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看他处处都好?”
    师父这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的。辛秀语重心长:“师父,这世间男女向来如此。若是喜欢什么人,他哪怕一百个不好,在我眼中都会是一千个好;若是不喜欢什么人,哪怕一千个好,在我眼中都成了一万个不好。”
    申屠郁懂了,申屠郁束爪无策。
    辛秀在竹轿上和师父大眼瞪小眼,忽然看了眼下方的山脉,“师父,你不会要带我回蜀陵去吧?我还没完成任务呢,不如就在这里放我下去?”
    申屠郁警觉:“你想去找乌钰?”
    辛秀和师父装傻:“怎么会,乌钰这会儿都走远了,我去哪找他……不然师父你直接送我去仙西或者旧乌送信去?”
    申屠郁抬手,队伍停了下来,辛秀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笑眯眯地闭嘴了,只朝师父招招完好的那只手,扭头落入林间。
    目送徒弟离开,申屠郁阖上眼睛,心神大半放到了人身那边。他的人身此时确实已经离开很远,到了一处深山水潭边。
    人身不比原身,被红蛟狠狠抓的那一下,其实伤得颇重,红蛟毕竟是一方妖王,他蛟爪上的毒与瘴不是先前那些蚰蜒小妖之流能比的,他那具人身如今需要安静调息修养才可散去瘴毒。
    关于这一点,他倒是不怎么担心,他的人身对他来说,也是一样器具,坏了可以再炼制修补好,说到这里,他回去恐怕还要为徒儿再炼制一样飞行灵器,以替代她先前那飞天摩托。
    申屠郁的人身在水潭中修炼,肩上溢出的点点猩红与黑浊,又很快被流水冲刷带走,水潭周围很安静,连鸟雀的啾鸣都慢慢消失了。申屠郁缓缓睁开眼睛,忽然察觉到什么,侧头朝右边的树林望去。
    辛秀坐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枝桠上,下巴搁在膝盖上,不知道在那看了他多久。
    申屠郁:“……”你前脚才和为师说不会去找乌钰,结果这么快就找来了?
    竹轿上的申屠郁原身抬手按了按额头,徒弟这个修为,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了他的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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