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封王盛典,满朝文武皆在,众目睽睽之下,十四弟暴露女身,父皇岂不是颜面无存?盛怒之下,怕是十四弟得吃一番苦头。
    彼时嬴晏正要推门而入。
    嬴宽一慌,快步上前,猛地拽住嬴晏胳膊往后拉,一时没控制好力道,直将人拽了个踉跄。
    他语气着急:“不能进去。”
    好在谢昀反应极快,将人捞了回去。
    嬴晏身子轻摇一瞬,很快站稳。
    谢昀眼神凉飕飕:“十殿下还没学会规矩么?”
    嬴宽周身一激灵,俊俏脸蛋紧绷,“谢大人……”
    嬴晏知十哥没有坏心思,只是行事莽撞,她上前一步,如往常那般拍他肩膀,语气安慰而亲昵:“十哥且安心,有谢大人在,我无事。”
    谢昀瞥向她落在嬴宽肩头的手,眼神幽幽。
    嬴宽:“……”
    是他忘了,这些日子十四弟时常出入肃国公府,与谢昀相交甚好。
    嬴宽稍稍安心,松了口气,可很快又俊脸紧绷。
    谢昀不会对他十四弟……哦不十四妹图谋不轨吧?
    此念一出,嬴宽的心蓦地一沉,暗道不好。
    谢昀这个男人……
    朱漆扇门缓缓打开,永安帝身边的大太监郑礼手揣拂尘,笑容满面:“燕王殿下、福王殿下……”
    他顿了顿,神情一愕然,很快又恢复如常。
    郑礼不着痕迹从嬴晏身上扫过,又飞快地觑了一眼谢昀,若有所思,继而面色如常笑道:“两位殿下请入内。”
    说罢,侧身引路。
    嬴晏忍不住感慨,这郑礼不愧是父皇身边的宠宦,一瞬间便能隐匿惊愕,神情淡定。
    含元殿内。
    身着绣飞禽朝服的文官依照品阶站在左侧,身着绣走兽朝服的武官站在右侧,永安帝坐在上首,身侧站立后妃、诸位皇子皇女,皆是身着华服,分外隆重。
    自嬴晏一入殿内,周围顿有窃窃私语声响起。
    三两大臣交头接耳,皆是神情惊愕。
    嬴晏脊背挺直,神情温软,不卑不亢。
    “爱卿。”
    永安帝一眼便瞧见了谢昀,面带喜色,正要往前,却在视线划过嬴晏身上时,蓦地一僵,他嘴角渐渐下沉,神色怒而沉,似是风雨欲来。
    嬴宽见状不好,上前一步:“父皇隆恩,儿臣叩谢。”
    永安帝哪有空分神搭理嬴宽,狭长的眼睛死死地盯在嬴晏身上,脸色铁青,苏氏贱妇,竟敢骗他!
    嬴晏神态从容,也道:“父皇隆恩,儿臣叩谢。”
    立在文臣首排的吏部尚书顾与知微微诧异,神色微动间,抬着一双清俊眼,在十四殿下与师弟谢昀之间来回打量,最终落在嬴晏脸上,观起了面相。
    半响,顾与知微皱了眉头。
    这是……短命之相。
    想起师弟那日在凉亭所言,顾与知眉头锁得愈紧,宽大袖口遮挡下,他指尖微动,掐掐算算,合起了二人生辰八字,捉摸姻缘。
    嬴晏朱唇轻启:“儿臣身为女子,隐瞒父皇真相,于情不孝,于礼不合,恰逢今日封王盛典,反复思忖之下,决定告知父皇,以示儿臣孝礼之道。”
    乍然听此冠冕堂皇之言,永安帝胡子一翘,气得不轻。
    望着那张俏似苏蕴禾的脸蛋,昔年往事倏地浮上心头,想着苏氏被邑国细作掳走那三日,永安帝脸色青白交加,只觉头顶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不然苏蕴禾为何隐瞒她女子身份?
    永安帝手指嬴晏,气得哆嗦,怒道:“来人,来人,把这个欺君惘上的东西给朕拖出去打死!”
    周围鸦雀无声,诸人战战兢兢,面面相觑间不知所措。
    站在后方的诸位妃嫔与皇子皇女亦是满面惊愕。
    萧贵妃先是一愣,等回神儿便是幸灾乐祸。
    连日来先后遭受父亲被贬、启儿昏迷、太子位被废一连串的灾事,她神情疲惫,保养得宜的脸蛋也憔悴不少,不想今日便逢喜事。
    寿嘉公主嬴娇也从惊愕中回神,扬着唇角娇娇一笑,尽是乐祸幸灾,她就知道,十四这个废物东西,纵然给她天大的福气,也守不住的。
    钦天监监正明朝阳倒是回神很快,他伸手抚了抚花白的胡须,眼底闪过了然,难怪谢昀要给十四殿下一个善福之人的名头。
    不知是谁先起了头,只听诸位大臣齐声道:“陛下息怒。”
    见无人听从他吩咐,永安帝怒气冲天,险些喘不上气。
    郑礼见状,连忙上前虚扶,手掌按在永安帝胸膛,帮其顺气,不忘宽慰:“陛下息怒。”
    永安帝怒目圆瞪:“还不快来人!把这个孽障给朕拉下去!”
    嬴晏垂着眼眸,神情淡淡,一点都不意外。
    父皇刚愎自用,心里认定的事情从不轻改,宁愿错杀亲女,也绝不放过。
    嬴宽急得额角沁出冷汗,少年抬眼,无措看向谢昀,只见其神态悠然,似是一点都不着急。
    含元殿内,一道接着一道的“陛下息怒”此起彼伏。
    永安帝心口又是一堵,胡子颤抖,大喘不停。
    此时一旁的明朝阳已经理好情绪,他大步上前,惊呼:“陛下,万万不可,十四殿下是天降福星,保佑我大熙,岂可轻言杖杀!”
    永安帝闻言,原本中烧的怒火仿若被一桶冷水泼下。
    有刚正不阿的御史台大臣上前,梗着脖子谏言:“陛下,十四殿下虽有女扮男装欺君之罪,但十四殿下乃陛下亲女,陛下为万民之父,杖杀亲女,万万不妥。”
    此言一出,永安帝被浇灭的怒火又翻涌起来,险些脱口而出,眼前这个孽障非他亲女!
    只是如此丑事,岂能公之于众?
    一时间,含元殿静悄无声,气氛甚是压抑。
    第42章
    嬴晏瞧着眼前被气得不轻的帝王, 心神诡异平静。
    邑国使臣岑兆与平宁公主卫遥也在。
    因为先前被迫签订让出荆州三郡的和约书, 岑兆心中憋气,正是难受, 此时听闻熙朝荒唐秘辛,不禁开怀而笑。
    岑兆隔岸观火尤不够, 还要火上浇油。
    一片寂静中,一道粗犷的声音忽然响起, 满是惊愕:“十四皇子竟然是男子?”
    话音落下, 永安帝脸色愈发铁青难看。
    平宁公主此次来熙朝是为了缔结两国姻缘之好,他的膝下几位皇子中,适龄的只有六皇子、八皇子、十皇子与十四皇子。
    六子昏迷在榻, 八子被贬交州, 便只剩下十子嬴宽与十四子嬴晏。
    今日封王大典,他特意邀请了岑兆与平宁公主卫遥一同观礼,一是为了一展大国风采,二是想让平宁公主瞧瞧属意哪位皇子。
    不想十四皇子嬴晏摇身一变,竟成了女子。
    永安帝只觉颜面尽失,帝威不再。
    平宁公主立身上首,一身锦绣华服裹身,金钗玉环,一张小巧鹅蛋脸, 倾国倾城。
    她目光落在嬴晏身上,想着方才与他一前一后入殿的谢昀,神情若有所思。
    萧贵妃暗嘲嬴晏愚蠢, 上前柔声宽慰道:“十四殿下年纪尚小,这些年居住在昭台宫无人教导,不懂礼节,陛下宽宏大量,切勿动怒。”
    说罢,她转身看向嬴晏,神色佯装惋惜,“十四殿下怎么不早向陛下坦白,如今封王圣旨颁了,礼部白忙活一遭,封地王府大大小小事宜,都要重新拟诏。”
    看似句句关切,实则字字诛心。永安帝好颜面,此言不外乎是要提醒他,嬴晏挑了今日暴露女身,怕是挟嫌报复昔日不满。
    果不其然,永安帝狭长龙目阴沉,神色愈怒。
    明朝阳摇头叹息,俯下身子深深一拜:“陛下,不可啊。”
    永安帝心头怒火又是被凉水一浇,怒气憋在喉咙中,上不去也下不来,他瞧见跪拜在地的明朝阳,周身一震,连忙伸手虚扶:“明爱卿莫要行此大礼。”
    他平日寻仙问道,对星象之言尤其忌讳,明朝阳有在世活仙之名,素得他宠信尊重。
    明朝阳顺势而起,一副仙风道骨模样,语重心长道:“陛下,十四殿下乃我大熙福星,万要好生待之。”
    永安帝神色沉沉,“朕知道了。”
    嬴娇杏目流转,窥探帝心,不多时便一副娇憨天真模样上前,“父皇,九姐姐在安国寺为我大熙祈福,十四姐姐是福星,想来前去祈福,必然事半功倍。”
    祈福?
    永安帝微怔,不消片刻,心中困扰便解。
    若是打杀十四,怕会天公降怒,若是不杀,难解他心头不快。
    永安帝思忖着祈福一事,气得起伏的胸膛也逐渐平息。
    嬴宽瞧见父皇神情,便知晓他动了念头,一张俊脸煞白。
    少年恶狠狠瞪了嬴娇一眼,急忙道:“父皇,十四妹是福星,哪能不想荣华富贵,去清贫道观吃苦的道理。”
    “放肆!”
    永安帝呵斥,“道观乃是清净证道之地,岂可言语冲撞!”
    嬴宽不服,“十四妹二八年华……”
    没等说完,嬴晏往他身边蹭了蹭,不着痕迹扯他衣袖,眼神示意:不可。
    嬴宽不解,迟疑片刻,最终偃旗息鼓,没再言语。
    萧贵妃与嬴娇母女二人心意相通,她轻挽永安帝,柔着嗓音道:“陛下,十四公主既然是天降福星来保佑我大熙,不如为其修道观一座,入观为国祈福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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