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孙知宜原本面带温和微笑,听了李玉这番质问,笑容凝滞。
    她收了折扇,好言好语:“不过是客套话,李小姐何必如此大反应?”还自以为好心地提醒道,:“在我面前便罢。您这脾气,日后生意上可是容易吃亏的。”
    一般女子,谁会到别人面前说,想见对方的夫郎?
    李玉懒得同孙知宜争辩。
    她同正常人谈生意自然是和和气气的,姓孙的是吗?想到前世在席面上,这人贴着自己耳朵放肆讨论卿书,她就知晓孙知宜的本性。
    对了,还有小倌竹青。竹青同孙知宜究竟是何关系,他的死因又是什么。如今竹青还没死,李玉只要将其弄明白,还怕孙知宜闹幺蛾子?
    她也变了脸,挤出一个笑:“麻烦让让。”从孙知宜身边擦肩而过,让后者摸不着头脑。
    带着好心情回府,经过主院儿,李玉听到了小孩子的呜呜哭声。
    还伴着她爹高亢的骂声。
    李府只有一个孩子,那便是大姐的儿子李桥,刚过四岁生辰。
    对于目前来说唯一的孙子,李家正君待他还算比较疼惜,这会儿是怎么了?
    李玉也挺喜欢那孩子,圆溜溜的大眼睛,聪慧可爱。听到侄子哭有些不忍,她赶紧往里边走。
    走近了,那哭声和骂声便更加清晰。
    在一团团花丛的前面,她爹手握竹尺,翻过李桥的手板心一下一下地打。周围一圈儿的人都在劝阻,可谁也不敢上前。
    李玉仔细一看,嘿,卿书也在。
    白卿书在外围最边缘。他捏紧了衣角,脸色泛白。
    虽然幼时犯错也曾被父母罚过,可看见那小小的人儿哭得小脸紧皱,手心通红,白卿书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李桥。由于李桥出生时没有足月,天生体弱,大姐夫李梅氏来串门都不会将其带着。
    公爹在府中一向是说一不二。大姐不在,大姐夫在旁只会抹泪,白卿书想上前拉住公爹,被文意扯住袖子。
    文意身为从小伺候白卿书的贴身小厮,首先考虑的是自家公子。别人都劝不住,更别提刚进门的新夫郎,怕是拦了还遭正君记恨。
    白卿书眸中都起了一层水雾,愣愣望着却无能为力。有人揽住他的腰,回头看,是妻主。
    他像是找到救星似的,急切道:“妻主快拦着公爹,孩子还小,别打了!”
    夫郎水润的眸带着乞求的意味望着她,李玉拍拍他的手,钻进人群中,一路挤向前,嘴里喊着:“爹你这是做什么。”
    李家正君其实也没用多大力,但孩子才四岁,能经得住什么疼痛?李玉抽走他手上的竹尺,将李桥抱起来。
    “呜呜呜……”
    李桥被小姑姑抱着,一腔委屈涌得更厉害,搂着李玉的脖子,埋到她颈处,抽抽噎噎掉泪。
    “他可是您孙子,什么事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见她爹喘着气,一副气极的模样,李玉摸摸侄子的小脑袋,将他递到大姐夫怀中。
    “你问他。”李家正君眼里都是火,大冬天的也觉得有些热,不停给自己扇风。他指着李桥,“这孩子都说的什么话?!”
    李梅氏抱着儿子,此时眼中含泪:“桥儿是无心之话,童言无忌。公爹您就别……”
    “啪!”将旁边花盆踹倒,李家正君冷笑,“童言无忌,好一个童言无忌。他不是说待他不好么,我今儿还就做恶祖父了!”
    “他是无心之语,可那话从哪儿来的?是不是你这个当爹的在编排我?”他怀疑地望着李梅氏。
    否则桥儿也不会说出“祖父喜欢的是女孩儿,待我长大了,要把我嫁给别人换银子”这般让人心寒的话!
    李家正君越想越悲伤,竟也哭起来,凄凄惨惨的。他自问自己对这个孙子很是喜爱,无法接受在李桥的眼中,自己是这样的。
    怎么都哭啊。
    李玉真是头疼得不行。这会儿围着的李家成员中,就她一个女子,她不得不挨个儿安抚哄劝。
    这么一闹,李玉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准是桥儿说这话惹爹爹伤心了,不管不顾把孩子打一顿。
    让大姐夫将桥儿抱回他们院子去,她看向众人,那些围着的大多都是小厮。“好了,都散去吧”
    她爹也真是个暴脾气,李玉叹气,哄完小的,还得哄老的。
    正要去安慰李家正君,处理这件事,一声“妻主”让李玉想起……
    卿书还没走呢。
    白卿书见妻主将这场风波平息,心里松了一口气。
    瞧见李玉关切的眼神,他点点头,示意对方安心:“我这就回去了。”
    李玉原本就想早些回府跟夫郎待一块儿,她朝着白卿书做口型,无声道。
    ——等我。
    ……
    夜色渐浓,风从半开的门外吹进来,寒气四窜。
    文意坐在门边的小凳子上,原本都打瞌睡了,被冻醒。
    他揉揉眼睛,环视屋内:“小姐还没回来啊?”
    是啊。不然白卿书也不会撑着困意,边烤火,边等。先前的那一幕让人难以忘记。白卿书捧着热茶,抿了一口,问小厮:“你觉得,为何桥儿会对公爹说那些话?”
    公爹的确更喜欢女孩儿。这点从他被妻主接回来,公爹说要他补身子,生一个孙女就能看出。但即便大姐夫生了儿子,他照样疼爱,只是偶尔念叨。
    李桥说的“拿孙子去换银子”,这种观念,是谁传播的?大姐夫本性纯良,只是懦弱了些,不可能教孩子说这话。
    文意冥思苦想一番,最后同白卿书对视:“咱也不知道。”
    左等右等,李玉终于回来了。
    瞧见夫郎眼里的欣喜,李玉轻笑,嘴上又开始逗他:“卿书这般想我啊?”
    谁想你。白卿书软软地瞪妻主一眼。
    “文意去睡吧,这里我来。”他让小厮离去,拿了温热帕子递给李玉擦脸。
    贤惠,我夫郎真贤惠。
    李玉擦完脸,面上冰凉的感觉不再,暖暖的。刚想来一句“有夫如此,妇复何求”,便听夫郎道:“擦完脸告诉我那事儿如何了?”
    “谁教桥儿说的话,公爹消气没?”
    敢情你是在等这个啊。李玉幽怨地望着夫郎。
    没看懂妻主眼中的控诉,白卿书又催了一道。李玉扶着额头,有些烦恼:“其实吧,挺复杂的,二姐夫也在其中。”
    对于前世和卿书的种种矛盾和零碎事,李玉记得很清楚。但她不知今日之事,曾经是否发生过。
    因为二姐夫一直没有孩子,爹爹虽然喜欢他能说会道讨人开心,时常也会惋惜不能孙子孙女环绕膝下。兴许让二姐夫焦急了。
    当他同桥儿相处时,估摸着有些眼酸,便嘀咕了几句,谁知被孩子听进心里。
    如今二姐在书院未归,李家正君叫着要“休了这个女婿”,还是大姐夫说算了,罚二姐夫在祠堂抄家规和《夫德》一晚。
    晚上的祠堂阴森森的,里面只有曾祖母曾祖父的灵牌。李玉忽然搂住自家夫郎,“可不能让你也受罚,我心疼。”
    白卿书也不想受罚,他被妻主按在怀中,声音闷闷的,似是有所顾虑。
    他垂眸道:“倘若我,我也不行……”会不会也变成二姐夫那般?
    唉,爹也不该整日盼孙女儿盼那么紧。李玉从前并未管过内宅之事,如今对夫郎上心了,自然希望内宅和睦。
    她纠结着这个念头,便没听清夫郎在说什么。
    “哎呀!”李玉摸着腰间被掐的那块肉喊疼,夫郎干嘛掐我?撩起衣服察看,这掐得可狠,都有印子了。
    因为妻主一直以来的宠溺,加上没有等到回答内心的忧虑,白卿书鼓起勇气掐了李玉一记。
    他坐到床头边上,抱起包裹了一层皮的瓷枕,愤愤道:“倘若我生不出来,妻主休了我便是!”
    李玉被这话惊得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卿书内心活动:
    她怎么不说话?如果我生不出来,她是不是不要我?难道要替妻主娶侧夫?那我宁可自请下堂!
    哼,女人果然是大猪蹄子。
    狠狠掐李玉·【动图】
    感谢“嘉怡”小天使送的营养液~
    第15章
    方才她同卿书还在聊二姐夫被罚的后续,夫郎依偎在自己怀中静静聆听。
    怎么转眼就变脸了?
    腰间还有些隐隐作痛,李玉眨了眨眼,望着白卿书一头雾水。
    夫郎紧紧抱着瓷枕,像是找到了安全感,脊背绷得直直的。
    他瘦弱的胸膛上下起伏,言辞激烈,难得提高了音量:“左右我身子不好,妻主再去寻一个更好的郎君吧……”
    男子都爱这么胡思乱想吗……
    李玉不知夫郎的脑瓜里正在上演怎样的一场戏。
    她挨着生气的白卿书坐下,对方朝旁边挪。
    她再坐过去,对方又挪。
    一直到夫郎挪不动了,李玉终是笑出声,身子压过去,在他光滑白嫩的脸颊上香了一口。
    “我的好夫郎,你怎么这般可人疼。”她充满怜爱的眼神仿佛要将白卿书沉溺在其中。
    娶了一个心思敏感的夫郎,李玉不知其他女子是否会烦恼。
    但看着卿书连小巧洁白的耳垂都染上薄薄的羞色,她发觉哄夫郎的过程还挺有趣。
    她还未曾尝过当娘的滋味,自然期望这辈子能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没有,也不会强求。毕竟夫郎才是与自己到白头的人。
    “卿书你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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