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门,就见争鸣等在附近,扶意颔首,他便恭恭敬敬地迎上来。
    “夫人,那婆子身上搜出来两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是才写没几天的,小的顺着票号去了钱庄,在门前打量时,就被忽悠进门。”争鸣小心翼翼地说,“那里有人拉拢生意,或是借高利贷,或是放利钱。”
    扶意问:“京城里放利钱,是个什么规矩?”
    争鸣应道:“朝廷明令禁止,但放利钱来钱快,比存钱庄管用。贵夫人们手里都有些闲钱,大宅门里花销那么大,没有田地山林的人家,单单靠俸禄不好活,就有了这个营生。”
    扶意深知其中利弊,她的嫁妆就是母亲从前背着父亲偷偷放利赚回来的,可这不意味着她能允许这些事,贪是万恶之首,一个贪字,会演化出无数的恶,足以压倒一切。
    争鸣接着说:“小的糊涂,忘了说最要紧的事,夫人,那女人是王妈妈娘家的弟媳妇。”
    扶意微微一笑:“我猜到了,不然她手上,怎么能戴王妈妈的戒指和手镯。”
    争鸣惊讶地问:“出门那会儿,匆匆一眼,您就认出来了?”
    扶意没有解释,她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并不会在意旁人佩戴的珠宝首饰,可是王妈妈帮着大夫人作践她好几回,那日差点被罚跪时,她看清了王氏手上的戒指和镯子。
    今早那女人鬼鬼祟祟,扶意原本只是出于警惕,谁知一到跟前,就看见了她身上有王妈妈的东西。
    扶意正愁怎么打发了王家的,她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争鸣见少夫人不说话,便好心提醒:“大夫人必定包庇王妈妈,您要谨慎处置。”
    扶意颔首:“退下吧,不必跟着了。”
    兴华堂里,王妈妈一脸紧张,小心翼翼地伺候在大夫人身边,平日里必定煽风点火的人,今天老老实实闭着嘴,没敢多说半句话。
    扶意来到,周正地向婆婆行礼,询问大夫人有何吩咐。
    大夫人冷声道:“你进门没几天,先弄个翠珠在你屋子里小产,一转眼,又弄来个刚死了男人的,言扶意,你是真不嫌晦气,你们博闻书院的家教就是这样的?”
    扶意一脸无辜地说:“大夫人请不要动气,这一切都是三叔做主,媳妇劝过,可是三叔不答应,媳妇实在没办法。”
    大夫人怒道:“你还敢撒谎,老三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你也不先弄清楚人品,再往他身上赖?“
    扶意连连摇头:“媳妇不敢撒谎,大夫人,您若不信,可以请三叔他……”
    “闭嘴!”大夫人说,“你们还不是撺掇好了,我能问的出真相来,才见鬼了。”
    王妈妈在一旁,请大夫人消消气,果然她现在根本不在乎什么晦气不晦气,她的弟妹还没捞出来。
    大夫人瞥了她一眼,便道:“你好好的,把王妈妈的弟妹关起来做什么?”
    扶意“慌张”不已,问王妈妈:“那是您的弟妹?我实在是不知道。”她转身就要走,乖顺地说着,“大夫人,我这就去放了她,您别生气。”
    大夫人反而觉得奇怪,喊下扶意:“你先把话说清楚,抓她做什么?”
    王妈妈自行解释道:“想必是她在外头探头探脑,被当了贼了。”
    扶意说道:“就是这样,媳妇早晨出门太急,只想着回来处置的,没想到竟然是王妈妈的娘家人,王妈妈您别急,我这就去放了她。”
    这一次,不论婆婆是否答应,扶意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大夫人满腹狐疑:“这小丫头片子,又想算计我什么?”
    王妈妈吓得半死,生怕自己偷偷放贷的事被大夫人察觉,难得的不火上浇油,陪笑着说:“一点小事罢了,您别动气,少夫人也是谨慎,怕家里遭贼。您稍等片刻,奴婢去瞧一眼,打发了那不懂事的女人。”
    大夫人不耐烦地说:“你可别给我惹事,叫那丫头捉了把柄,老太太那儿不满意你也非一两天,才挨的打,可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是是是……”王妈妈满头虚汗,辞过主子后,急匆匆赶来。
    几个下人已经把王妈妈的弟媳妇送到宅门外,她一路追出来,在墙角说半天的话。
    她弟媳吓得不轻,哭着说:“来了两个女人,把我全身搜了一遍,首饰银票,全叫拿走了。”
    王妈妈又气又恨:“你个蠢货,我急着要你这些钱?你着急忙慌地送来做什么?”想了想又问,“你是怎么叫人认出来的?”
    弟媳妇还不自觉是戴着大姑姐送的首饰被认出来,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吓死了,才说了自己是您的弟妹。”
    “再不许往这家门前来。”王妈妈气急败坏,“滚滚滚!”
    待王妈妈鬼鬼祟祟地再回到府中,扶意就在不远处盯着她,见她东张西望地往兴华堂去,便吩咐身边的争鸣:“再去打听,把她在外的勾当,都打听清楚。”
    争鸣提醒少夫人:“她现下知道您心里有数,您却不在大夫人跟前说,只怕为了赌上您的嘴,要做出了不得的事。”
    扶意淡淡一笑:“我就怕她不着急,放心,她翻不了天。”
    此时门前下人通报,宰相府来了两位夫人,要接初霞姑娘回去,但就连下人都知道,这二位在闵家,没半点说话的分量,不过是比管家婆子体面了几分,还不如管家婆子顶事。
    老太太传话出来,说她受闵府长孙所托,除了他之外,不能将孩子交给任何人,命二夫人好生招待亲家,喝了茶再走。
    可她们若是无功而返,回去少不得被责备,纠缠了好半天,见祝家就是不松口,才不得不离去。
    二夫人来内院向婆婆复命,老太太索性将大夫人也一并找来,说了今天的事。
    “是闵家长孙和你们三弟的约定,既然事情已经出了,我们就好事做到底,再多照顾那孩子几天。”老太太说道,“今日明日,京城里立刻就有风言风语,你们各自的娘家也少不得来打听,你们不要想当然地说这件事,简简单单几句话,不要添油加醋。”
    大夫人直言:“热孝在身的人,就这么往家里迎来,我们府里上有老下有小,您也不看看才出生的小哥儿,这样乱了规矩,媳妇往后如何教导孩子们呢?”
    老太太说:“是不大体面,也不成体统,可那是一条人命,虽说也能撂在外头养着,可保不齐金家的人去闹,那一家子都是打仗的,我们几个家丁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晦气也好,不吉利也好,都别去想了,老三家的九死一生,母子平安,咱们如今救一条人命,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
    大夫人无话可说,只能咽下。
    老太太却问:“我听说,今天家里抓了个人?”
    扶意上前应道:“回奶奶的话,是孙儿一时糊涂,把王妈妈的亲戚当贼抓,只因大夫人千叮万嘱过孙儿,谨慎门户小心贼匪。我一时草木皆兵,不分青红皂白地抓来,眼下已经给了赏钱压惊,好好把人送回去了。”
    老太太问大夫人:“可有此事?”
    大夫人不情不愿地说:“这孩子太谨慎,闹了笑话。”
    老太太道:“是你教导得好,是该小心门户,外贼家贼都要防备。”
    大夫人讪讪一笑,这样的夸赞,她可不稀罕。
    可是老太太突然脸色一变,严厉地看着扶意道:“跪下。”
    扶意一愣,心里紧张,她知道祖母不会为难她,但不知道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奶奶,我……”扶意老老实实跪下,脑袋里一片空白。
    老太太冷声道:“我时常想,我虽宠爱韵之,也没教她可以没大没小,最近这些日子,她时常对几位兄长直呼其名,不成体统。扶意,方才我听见你喊自己的婆婆大夫人,你是下人还是客人?这样不把婆婆放在眼里?”
    第269章 帮她清理门户
    祝镕今日回家,才过中门,就听说扶意被祖母训斥,并送回清秋阁要她闭门思过。
    争鸣说:“绯彤要小的一定亲口告诉你,二小姐说了,少夫人挨罚的事儿不赖她。”
    祝镕心里惦记着扶意,脚步匆匆,但不忘问:“闵家的姑娘,眼下如何?”
    争鸣说道:“命是救回来了,可见过的妈妈们说,浑身没一处好的,不带这么折磨人的。”
    说着话,已经到了清秋阁,下人们都在屋外站着,少夫人因是被老太太罚闭门思过,独自在里头。
    祝镕问:“吃过饭没有?”
    香橼委屈地说:“老太太说今晚不让吃,要饿一顿。”
    祝镕皱眉:“去准备些宵夜来,我吃。”
    一面说着,他推门进来,屋子里黑漆漆的,他喊了一声扶意,反手关门。
    忽然有小猫儿似的人扑过来,一下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肢,被祝镕顺势拽到身前,直接抱了起来。
    “镕哥哥,你回来了?”扶意枕在他胸膛上,笑得很甜,“又是这样晚,辛苦你了,饿不饿?”
    祝镕将心放回肚子里,走到榻边,把扶意放下后,转身点亮几盏蜡烛。
    “你饿不饿?”祝镕问。
    “嗯,可是奶奶不许我吃饭。”
    祝镕皱眉问:”你是故意的吗?“
    扶意连连摇头:“我真不是故意的,一时没改过来,其实我心里也烦呢,虽然向奶奶解释了,可我还是怕她以为我是故意的,以为我是个心机深重的孩子。”
    祝镕上前来,细细查看妻子,问道:“没挨打?”
    扶意神采奕奕,哪里像是受罚的人:“我回来先狠狠睡了一觉,折腾一天给我累坏了,奶奶这哪里是罚我,是心疼我。”
    “大夫人呢,她没为难你?”祝镕道,“她和我爹必然忌讳初霞姑娘才丧偶。”
    扶意摇头说:“是闵延仕向三叔恳求让带回来的,不是我撒谎故意推在三叔身上,她找不上我的麻烦。”
    一面说着,她爬起来,在祝镕的背后跪在床榻上,双手使劲揉捏他的肩膀,乖巧地恳求着:“镕哥哥,我求你一件事,能帮我吗?”
    祝镕故意道:“这么客气?”
    扶意趴在他背上,在丈夫的脸颊上香了一口:“这样可好?”
    祝镕摇头:“好像还不太够。”
    扶意撒娇央求:“你先答应我。”
    祝镕这才正经问:“什么事?”
    扶意双手挡着,附耳低语,祝镕的神情渐渐严肃,待妻子说完,他答应:“明日或是后日,我就替你查清楚,不过你要保证,不能伤了自己。”
    扶意笑问:“我怎么能伤自己呢?”
    祝镕道:“狗急跳墙,王家的难保不伤害你,她现在知道你故意捏着证据却不在大夫人和老太太跟前告发她,就只会心心念念地想要除了你,若是往你饭菜里下毒,如何是好。”
    扶意冷声道:“她要真有这魄力,我反倒是佩服她了。”
    祝镕说:“千万小心。”
    扶意不愿让丈夫担心,一脸正经地说:“每一步我都先和你商量,你点头了我再去做,好不好?”
    祝镕笑道:“那也用不着,你自己去应付,我会在身边护着你。”
    扶意觉得不可靠:“算了吧,白天总是连人影都见不着的,今天被奶奶训斥的时候,刚开始发懵没回过神,真是委屈坏了,心里就想着,镕哥哥你在哪里。”
    祝镕温柔地将扶意推倒,轻揉她的心口,好生哄道:“不怕了,不怕。”
    扶意打开他的手,却是满脸春.色:“不许使坏。”
    此时下人来敲门,准备好了宵夜,问是不是送进来。
    祝镕大声应道:“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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