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这新君即位,朝臣更替,京内京外官职调配,自己又年轻遭人嫉妒,不得不拼了命做好,平珞每日里忙得不可开交。
    今日白天就听说闵家的人上门闹事,可他偏偏走不开,不能回家照应,好容易脱身回家来,便直奔倚春轩。
    初雪正带着两个孩子用晚饭,见怀枫一本正经又奶声奶气地给妹妹说,不可以挑食。
    见妻子脸上有笑容,平珞稍稍松了口气,初雪抬眼见到他,要放下碗筷,平珞拦着说:“我洗了手就过来,你吃着别动。”
    初雪问:“吩咐厨房,另做几个热菜来可好。”
    平珞应道:“就这么吃吧,天气暖和了,不碍事。”
    之后一家四口围坐,嫣然撒娇要爹爹喂,平珞见怀枫一脸羡慕的在边上看,便拉着儿子一道喂他。
    初雪嗔道:“今日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不是早不叫我喂怀枫吃饭了,好不容易做的规矩,偏偏你来打破。”
    平珞笑笑不说话,把两个娃娃哄高兴吃饱了,他们坐不住就要散去玩耍。
    初雪叮嘱奶娘:“看着些,别蹦蹦跳跳的。”
    平珞这会儿才开始吃自己的,累了一天饿坏了的人,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
    “慢些吃,喝口汤。”初雪在一旁劝着。
    “你……”平珞则抬眼看她的脸,“挨打了,好些没?”
    “没事,她如今也有了年纪,不如从前了。”初雪道。
    偏偏是这话,才叫平珞心疼,妻子出嫁前在娘家没少受罪,到了祝家又被他母亲管着,好不容易成了当家主母,结果又……
    “我的性情,你是知道的。”初雪说,“自然如今和从前不一样,自尊心和尊严更强些,说实话,今天的事,我确实觉得丢脸。”
    “不是你不好,是那毒妇的错。”平珞放下碗筷,抓过妻子的手,“要有人敢因此轻慢你,我决不轻饶,至于那毒妇,祖父若是不管束惩罚,再放任她回京城作耗,我也不会再忍耐。”
    “你看你,累了一天回家来,还要这么绷着,放轻松些,咱们不是在说心里话?”初雪温柔地笑着,“祝公爷,您听我把话说完可好?”
    平珞忙松开手:“我听着呢。”
    夜色渐浓,清秋阁里,扶意独自用晚饭。
    祝镕今日又是晚归,扶意心里虽有些失落,但知道朝廷催新火炮催得紧,镕哥哥也在胜亲王跟前许下承诺,他如此拼命是为国为民,不该遭抱怨。
    傍晚时平理来过,拿走了扶意自己编的认字书,彼此虽是同年,可做了嫂子总有几分看待弟弟的心情和架势,看着平理满身透出的小心思,而他自己似乎还没察觉,扶意心里便是一阵阵的甜,不敢点穿更不愿打扰。
    这会儿吃着饭,想起秦影姑娘,又想起平理的笑容,她也不自觉地笑了。
    香橼问:“您想姑爷了?”
    扶意没好气地说:“想他只会生气,见一面都难。”
    香橼说:“也就在奴婢面前抱怨抱怨,一见姑爷,就笑成花儿了。”
    扶意冲她皱了皱鼻子,三两口把碗里的米饭吃了,看了看今晚的菜色,吩咐香橼:“把这几样,叮嘱厨房备着菜,公子回来重新做热的来。”
    说罢,便去漱口洗手,想着是去内院请安顺便散步,还是回书房再看两页书,只见翠珠从门外进来,一脸奇怪地说:“少夫人,大公子在门外,问您可是用过晚膳了。”
    扶意忙对着镜子整理发髻珠钗,捋平衣襟后,才迎出来。
    院门外,平珞负手而立,听得脚步声才转过身来,笑道:“镕儿还没回来?”
    扶意行礼:“大哥哥,您今日回来得早些。”
    平珞说:“正要去向祖母请安,路过见厨房收走了碗筷,就想问问你怀枫的功课。”
    “是。”扶意道,“我也正要去见奶奶。”
    平珞大大方方地说:“一起走吧。”
    前前后后,十几盏灯笼将通往内院的路照亮,但丫鬟婆子们还是离开了一定的距离,好让两位主子自在说话。
    公爵府向来家风清正,家眷之间从没有那些下作龌龊的事,兄弟姐妹们亲亲热热也没有太多的顾忌,可扶意早就发现,其实该有的礼数和规避,每一个人都好好地遵守着。
    此刻她跟在大哥哥身边,也是有礼有节,彼此端着分寸。
    而她心里更明白,若只是怀枫的功课,大哥哥不会这般特意地来见自己。
    行至半路,平珞便开口了:“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多亏你想出那个法子,不然吵架伤神,动手伤和气又失体面,我们占着理却束手无策,那毒妇会无休无止地来纠缠,我那岳父从来也不管。”
    扶意道:“据说延仕离开后,闵家成了一盘散沙,族亲终日里追着宗家要分家,那闵夫人,也是撑不下去,走投无路了。”
    平珞道:“好在延仕早早脱身,不然连他也毁了。”
    扶意想了想,主动问:“大哥哥,您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
    平珞爽快地说:“来见你,是因为你嫂嫂怕你心里不自在。”
    扶意心口一紧:“我……”
    平珞停下脚步,不似平日里训斥弟弟们那般严肃刻板,温和地说:“今天的事,她怕你觉得自己驳了她的面子,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我便决定替她来开解你。”
    扶意垂下眼眸:“既然您这么说,我也实话实说,白天的事我有些后悔,我不该出头,不论如何总有法子解决的,我更应该顾着大嫂嫂的体面。”
    平珞摇头道:“这是你看待事情的角度,换个角度想想,为何不能是我家的少夫人们厉害着,你就足够应对了,还轮不上主母出面,她们也不配不是吗?”
    扶意怔然,可心里的沉重顿时消失了。
    平珞笑道:“不可否认,你嫂嫂各方面都不如你,可她现在已经比过去强百倍,将来一定也会比现在更好,你信吗?”
    扶意连连点头:“我当然信。”
    平珞说:“那就别放在心上,你们都不是那样的人,何苦因为太在乎对方而生了嫌隙,还不如反目成仇来得痛快些。”
    扶意说:“不至于生了嫌隙,我就是自责。”
    平珞道:“不必自责,明日去见你嫂嫂,你们把话说开,你要相信你嫂嫂的心胸,她也要相信你的真心诚意,若为了那样的毒妇,伤了你们妯娌的感情,太不值当了。”
    扶意周正地向兄长福了福:“大哥哥,我都记下了,您这一说,我闷了好半天的心都解开了。”
    平珞笑道:“我不常在家中,你嫂嫂的性情终究弱些,往后还望你能像今日这般护着她。”
    扶意也有了笑容,答应道:“嫂嫂疼我更多些,韵之都吃醋了。”
    平珞则说:“我虽时常训斥她,可她也懂事了,爹娘病倒了,都是她在身边任劳任怨,到底是长大了。但过些日子,他们就要搬走,搬出去后小门小户没那么多事可操心,我怕她成日里闲着,闲出病来。扶意,你多开导开导韵之,看看她有什么想做的事,哪怕做些买卖也好,这么机灵活泼的丫头,闷在家里闷傻了,多可惜。”
    扶意笑道:“她正念叨了,不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
    那之后,跟着大哥哥一起去见了祖母,祖孙三人说了白天的事和一些家常话,再后来祝镕到家了,径直来内院接走了扶意。
    夫妻俩在清秋阁外向兄长告别,转身要进门,柳姨娘身边的丫鬟来了,说是送一盒点心。
    可这么晚了,来得很突然,扶意便让祝镕先进门,停下脚步问:“姨娘可有什么事要说?”
    那丫鬟忙点头,小声道:“少夫人,大老爷最近与外面书信往来频繁,看一封烧一封,十分古怪。”
    第490章 那丫头就是个傻子
    扶意看了眼屋子里祝镕的身影,对柳姨娘的丫鬟说:“莫再对旁人声张,姨娘和你都是。”
    “奴婢记下了。”那丫鬟很是机敏,送了点心便匆匆离去。
    扶意从香橼手里接过,回到房中,祝镕正饿了,张嘴要扶意喂一块,一面问:“怎么这晚送点心来?”
    扶意挑了一块小的塞进他嘴里:“说是知道你回来晚了,怕你没胃口吃饭。”
    祝镕笑道:“倒是叫姨娘费心了,还说什么?”
    扶意道:“问三婶婶和我爹娘到京的日子,想孩子们了。”
    祝镕换了衣裳,二人便往膳厅去,说起之后姑娘们和平珒往园子里住的事,提及大嫂嫂,不免提及白天的事。
    祝镕听了直笑:“就属你反应快,我在也未必想得到,要紧的是,你胆子还大。”
    扶意说:“我是听你提起,皇上又给老相爷加了俸禄,觉着这个节骨眼儿上,老相爷怎么都会管吧。”
    祝镕很是赞同,又问:“大嫂嫂怎么样?”
    扶意反问:“你不觉得我僭越了吗,本该大嫂嫂出面主持的事,我却挡在了前头。”
    祝镕说:“大嫂嫂可是公爵夫人,她们也配叫我家主母出面?”
    一模一样的话,扶意笑了。
    她明白,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妯娌姐妹之间相处,难免多几分小心和谨慎,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手足之间的默契和感情,她且差着火候呢。
    “我说错了?”祝镕问,“怎么,你心里放不下。”
    扶意道:“大哥哥和你说的一模一样,叫我别梗在心里,原来我白天脸上的表情,都叫大嫂嫂看去了,反而让她担心我。”
    祝镕说:“我回来晚了,不然也不必大哥跑这一趟。”
    扶意嫌弃道:“你还知道自己回来晚呢,我往后可不等你用晚饭了,吃得太晚,我都要胖了。”
    祝镕歪过头,打量扶意的身子:“我可盼着你胖些,这马上春风来了,你不怕自己被吹跑了?”
    扶意捡了一块东坡肉塞进他嘴里:“赶紧吃的你饭。”
    祝镕故意逗她开心,把嘴里的肉咽下去,问道:“明日进宫见姐姐?”
    扶意颔首:“一早给秦姑娘换了药,我就进宫,白日里太尉府会来人接,秦姑娘退烧了,该回家了。”
    祝镕依旧没提起他威胁秦太尉的事,这事儿本就急不来。
    扶意则说道:“我和娘娘打算先在宫里组个诗会,邀请贵府千金加入,外人看来不过是赏花游园的乐事。待之后彼此有了短长,难免有人起好学之心,到时候再说服几家德高望重的贵族起头,把学堂办起来,少说也要过了春天才能见眉目。再从贵族世家,往京城百姓,往全国各地,日子更是遥遥无期,其间还不定要与朝臣们发生什么矛盾呢。”
    祝镕说:“这都两百多年过去了,你们不能急在一天。”
    扶意信心十足:“家里如此支持,我和大姐姐怎么也要坚持下去,不着急。”
    祝镕还要添饭,香橼刚把碗接过去,只见翠珠从门前进来:“夫人,西苑的人说,秦姑娘又高烧起来,还抽筋呢。”
    二人担心不已,起身便往西苑去,赶来时,平理已经在院子里站着了。
    祝镕皱眉问:“怎么回事?”
    平理摇头,一脸慌张和茫然:“我不知道,我在这里和丫鬟说话,里面就乱了。”
    扶意已经进门去,家里的郎中离得近来得快,为秦影施针缓解她的抽搐,扶意摸了把额头,烫得惊心。
    “为何会反复,白日里气色不错,不是说退烧了吗。”扶意急着问。
    此时丫鬟已经解开了秦影双手的纱布,伤口化脓十分可怕,把她们都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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