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他入骨,从不肯让他唤声“娘亲”,就连她的死,也要让他双手染血。
    萧绝很少回忆起她,他被崔玉书从乱葬岗里刨出来带回不至峰后,就将她彻底封存起来。
    如今被崔玉书重新剜出来,依旧鲜血淋漓、狰狞可怖。
    萧绝赤身裸体走进内殿,新鲜鞭痕渗出的血珠沿着富有力量感的身体向下,淌过修长的双腿,最终在地板上印下一个个轻浅的血脚印。
    崔玉书已褪去外衫,解开发带,侧身瞥见萧绝一脸沉郁站在屋内,挑眉道:“不过才出去几天,就全然忘了规矩吗?”
    萧绝阴恻恻盯着他的侧影看了片刻,才跪下去:“记起来了。”
    崔玉书坐在榻上,冲他挥挥手:“到窗下去,跪到子时叫醒我。”
    萧绝便膝行到窗边,背对着床榻,跪得笔直。
    窗外天色渐暗,银勾弯月斜至山头时,萧绝才侧眸望了床榻的方向一眼。
    呼吸沉而平稳,应当是睡熟了。
    他悄然起身,从窗下桌案拿起一支狼毫握在手中,踮脚行至榻边,狼毫灌注内力挥下,直插崔玉书咽喉。
    榻上之人陡然睁眼,翻身滚向榻内,躲过一击。
    昏昧光线中,崔玉书双目清明,不似刚被惊醒的样子。
    “养不熟的狼崽子!你果然也要反我!”
    “本想看您寿终正寝,怪就怪义父不该提她。”
    萧绝挥毫再刺,崔玉书抄起枕下匕首格挡,窗外一道春雷炸响,床铺被褥已被二人戳出无数破洞。
    崔玉书虽然年迈,体力不济,但萧绝的功夫招式都是他一一传授,萧绝的每次攻击和防守,他再熟悉不过。因而数十回合下来,萧绝也仅是伤了他几处皮肉。
    更重要的是,那支狼毫已被削断。
    “废物!”崔玉书啐道,“想取老夫首级,你再练十年也未必可成!”
    萧绝翻身下床,顺手扯过一件外衫披上,又从屏风后抽出一柄短剑,旋身刺向崔玉书命门。
    屋外狂风大作,竟将紧闭的轩窗吹开一扇,疾风骤雨扑进殿内,令人难以视物。
    也就是趁此一瞬,萧绝纵身而起,挥剑直砍崔玉欲要后撤,身形却一个踉跄,似被什么打中一般。
    闪电斜劈进屋内,血液喷溅的画面被投射到墙壁上,与窗外招摇树影混杂不清。
    崔玉书双手捂住颈子,却仍压不下迸射的血柱。
    萧绝擦掉溅到脸上的血沫,浅笑着俯下身拿开崔玉书干瘪无力的双手,“义父莫慌,待会绝儿便将您的首级割下,一并将罪名推到唐筠身上,您且安息。”
    “咚”的一声闷响,崔玉书气绝倒地,猩红双眼瞪得溜圆,至死也不肯瞑目。
    窗外闪电接连而起,将殿内照得通明,萧绝跪在崔玉书的尸首旁,与那双放大的瞳孔对视良久,他才拿起匕首割下崔玉书的头颅。
    他将崔玉书染了血浆的花白头发梳好,才拎着这颗血淋淋的头颅,朝屏风后走去。
    赤足忽踩到两枚石子,他脚步一顿。
    回眸看向窗外,除了被狂风骤雨打压得如同鬼影一般的树枝外,再无其他可疑。
    萧绝拎起那颗仍未合眼的头颅看了一眼,抬步走到屏风后,在那面墙壁上有规律地轻扣几下,一道暗门便缓慢打开。
    这里通向踏仙阁的藏宝库,小时候他随崔玉书进去过一次。
    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将狭长通道照得亮如白昼,但走了没几步,扑面而来的一股腥臭味就令萧绝皱起了眉头。
    他杀过不少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萧绝掩鼻走过去,便见偌大宝库里整齐摆着十数颗头颅。
    或新鲜带血,或已见腐烂,堆摞在一块,面朝通道入口的方向,有几分瘆人。
    萧绝冷笑一声,走过去将崔玉书的头颅放在那堆的最顶处,安安稳稳摞好,他便转身朝外走。
    行至门口处,他又想起什么折返回去,数了数人头,不算崔玉书的,这里共有二十四颗。可明明,踏仙阁近日折损有六大门主、二十影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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