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错看它扯了一会儿,努力忍住口水没把他的外袍吃掉的模样,于是也懂了:“你要带我去哪儿?”
    饕餮鬼不会说话,自然不理他,只是自顾自地咬着他的衣角往下奔。云错便也只得跟着它下了山。
    仙罩外云雾缭绕,更是被巡逻值守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云错被拦在了外头。
    那仙童认得他,正是前几日在寒冰洞前值守的仙童:“哎,少仙主,你请回吧,仙障里头按规矩是只有快渡劫的人才进去的,别担心雪师兄,别说他自己就是药修,能为自己另外造出一道屏障,里头金丹以上的药修师尊们有七八个呢,有他们在,不会出问题的。”
    云错愣了愣:“你说什么?雪怀在里面?”
    仙童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也颇为诧异:“怎么?雪师兄没跟你说?他,我记得是木灵根筑基升练气,要过三道小雷,前些天就通知他了,你怎么不知道?”
    看云错没说话,仙童便猜出了自己估计是踩到霉头了——云错看起来根本没听说过这件事。
    敢情这二位感情不和,连渡劫这种大事都不告诉对方?
    他于是赶紧换了话题:“您是来等他出来的么?这儿没地方,往里走三五步有个茶水亭,若是要等,去那里吧。”
    他坐下来后,饕餮鬼也终于松口了口气,开始放任自己起来——它迅速地开始吃云错的外袍。云错也就由它去。单穿着一件白色的练功绸衫,等在仙障外面。
    他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也不知道雪怀在哪里。天边开始隐隐有雷动,风声渐起,飞沙走石,闷雷震得杯盏都跟着移了位置。
    云错眉头深锁。
    饕餮见他不开心,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试图给他把外袍吐回去,被云错发现了。
    云错摸摸它的头:“没事,吃吧,雪怀的衣裳是不是也喂过你好多次了?”
    饕餮鬼点了点头。它还记得它被雪怀抱回家后吃的第一顿大餐——当时雪怀还小,把他爹给他在外头裁的新衣一股脑儿都喂给了它,以此来表示对于父亲违背誓言立刻另娶的愤怒。
    云错笑了笑,但是眼里并没有什么笑意,反而夹带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落寞。
    他在寒冰洞三日,雪怀没有等他出来。是他太贪心,得了他送的罐子,还想要他等自己。
    原先只想在他身边占得一个位置便可,如今能够靠近他的时候,还希望他生活能事事告诉他,与他分享喜怒哀乐。
    渡劫这样的大事他没有告诉他。“云错”这两个字,在雪怀的世界中,大约依然是无足轻重的罢。
    *
    雪怀木灵根的雷劫来得尤其快,在里头呆了不到半日就出来了。
    然而他最担心的事情也发生了——他水灵根的三道大雷,并没有跟着木灵根的这三道小雷一起来。
    这意味着,为了不引人怀疑,他必须在近期请假回家,等飞升金丹之后再回到慕容山门里来,他的观心法又要被耽搁下去。
    眼下水灵根是绝对不能再进益半分了,雪怀拿他半吊子的预测术算了一下,既然这次没来,那么极有可能是明天,或是每时每刻的下一刻。
    观心法和修炼两条路不通,很可能还要面临他的请假需求不被批准的情况——再过一个月,紧跟着就是全体学员的春休假期,慕容金川断不可能随随便便准他的长假。
    没有一条路是他单凭自己的力量可以走出去的了。
    三道小雷被仙障削弱,刺入他的骨肉深处,他尚且能撑得过。仙师们过来搀扶他休息,也被他摆摆手拒绝了,只说自己想一个人休息一下。
    他躺在简单的床铺上,闭眼仔细想着这件事。
    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雪宗那边拎不清,坚持觉得柳氏的行径只不过是寻常妇人的胡思乱想作祟,他贸然坦白自己是重生者,也没有人会相信。
    眼下他能到想到的最靠谱的人,就是他的外公慕容金川。
    能不能说动他?
    直接亮出银丹修为?单凭这一点似乎毫无说服力,但如果他把一切押上,坦白告诉他外公以他现在的水准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事情——比如仙主的独传密门,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
    唯一的顾虑就是,他不想这辈子再把慕容家牵扯过来了。
    他的祖父祖母年轻时也曾仗剑走天涯,后来感于仙家纷争不断,自己隐退,教授剑法,搭建山庄。后来慕容宓去世,二老更加深居简出,将失去爱女的伤痛压在心底。
    如果让慕容金川知道了柳氏母子二人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他会直接踏平深花台,并迁怒于雪宗。虽然今年来慕容家与雪宗的关系有所缓和,但那也是看在雪怀的面子上。一旦他这么做了,慕容家和雪家铁定从此交恶。到时候打起仗来,别说联合了,提早便是两败俱伤。
    他不愿见到这样的情况。
    可除了慕容金川,还会有谁呢?
    不知怎的,“云错”两个字浮现在他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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