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约窥见了那扇门,那里头芬芳、美好的另一个世界,而那扇门是雪怀为他打开的。
    云错轻声问:“雪怀,你在想什么?”
    雪怀瞅着他,毫不避讳:“想你啊。”
    这不是废话,治愈术在他头顶罩着,不在想他,还能想谁?
    他掂了掂手中的灵火铳,随意把玩了一下,枪口对上云错,指尖透出清心术的光华:“去吧,云师弟!师兄在后面看着你。”
    他勾出一个轻快的笑意,仿佛是玩趣被彻底勾起来,云错被这样的眼神勾住了,咬死了——
    那一刹那,什么都不用确认了。
    眼前人就是上辈子的那个人,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少年风流。他带着经历过战火的游刃有余与脱离了稚嫩的沉稳。
    那阵风声终于来到。幻境边缘,出现了一条森然的烛九阴,黄澄澄的蛇眼直通地狱,发出令人心神祸乱的嘶声。
    雪怀与云错,不约而同地迎向目标。
    他的刀在云错手中发挥了十成十的用处。云错杀人一向如此,暴烈、精准、狠绝,和雪怀如出一辙。他在前走,雪怀便紧紧跟上,为他愈合新伤,造出屏障。两人之前没有配合过杀凶兽,却彼此行云流水,天衣无缝地过了下来。
    *
    第一个关卡,慕容金川搞来一条烛九阴。
    第二关,二十只赤炎金猊兽。
    第三关,百万阴兵。
    第四关之后,不再有突如其来的凶兽猛鬼。慕容金川到底还是心疼这两个小的,最后两重,随机挑了两个难度适中的关卡给他们。
    第四重倒是没什么,问题出在第五重。
    第五重是纯白的迷雾,正是云错日日修炼的那个山顶。难度不高,却恰好是雪怀的死穴。
    全白与全黑都是极致的考验,黑暗催生恐惧与惊慌,纯白催生迷茫与怀疑。
    雪怀在这里和云错走散了——雾气阻碍了一切声音与光热的传递,让他几乎窒息。
    他没想到自己在这一关几乎撑不下去——这个场景直接把他带回了上辈子临死的场景中。如此类似,漫天白雪与漫无目的的追寻,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知道上一刻信马由缰,下一刻,风声掠过,魂魄离体,再不得回头。
    在他的魂魄被谢必安、范无咎两位无常牵引之前,坠入的就是一片全白的迷境。
    全是白色。
    唯有死过一次才知道那种被永远的阴冷包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比将活人生生关入坟墓中更令人绝望,它根本没给雪怀喘息的机会——直接把人压得死死的,逼到无路可退。
    这是他的心魔。
    死亡,死亡是他唯一无法克服的业障。
    他浑身冷汗,闭上眼一步步地往前走风,然而上下左右都是白色,无路可走,没有边缘。
    他快死了,没有人能听他的声音,没有人在奈何桥上等他,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受控制地快要倒下去,如同风中散去的蒲公英一样转瞬即逝,但他立刻感到,一双手用力地抓住了他,把他拉了起来,狠狠地抱进怀里。
    那一瞬间,白雾都似乎散去了。
    云错担忧的声音穿透他的脑海,唤回他几分清明:“雪怀?雪怀?你怎么了?”
    雪怀勉强回神,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浑身都在发抖,可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错看见他这副模样,二话不说,将他死死地抱在怀中,小心地拍着他的背,哄道:“没关系,没事,别怕,这里是我们剑修平日打坐的地方,日出之后雾气就散了,我们在这里呆到日出就可以了,到时候我们下山,马上就能出去。”
    雪怀仍然在发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云错便笨嘴拙舌地,一句一句地跟他说着话,漫无目的地说着,从今天的饭菜说到几天后的天气,想要唤回他的安定。
    雪怀慢慢地镇定下来。云错抱着他,直到雾气渐渐消退,显出他们周围的景象来——一处宽阔的山顶,无边无垠。
    云错问他:“你走得动吗?雪怀,我背你走。”
    雪怀摇摇头,声音嘶哑:“我没事了。”
    云错担心地望着他。雪怀故作轻松地对他笑了笑:“真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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