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还有点惊喜:“什么……什么氏?听着仿佛很有意思。是哪处的世家么?”
    雪怀一脸严肃:“是的是的。”
    给钱后就抱着走了。
    雪怀喜滋滋地收了钱,一并塞去了雪怀手里。
    云错哭笑不得:“我的画哪里有人肯买。雪怀,这个是骗——”
    “你说过,我是个小骗子来的。”雪怀踮脚,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坠得他微微俯身前倾,低头望着他的脸。
    雪怀把声音低下来,温柔又缱倦地嘟囔着:“这不是有人买嘛。”
    他跟他撒娇。最近越发得心应手。
    云错这个人本质自卑,他看了出来。无论是在感情、战场或是其他事情上,他自认为空白的那部分被他用浑身戾气掩盖过去了,可又能面对他时毫无招架之力。
    云错动了动嘴,想要说些什么。
    雪怀看着四下无人,飞快地往他唇上舔了一小口,而后缩回来:“这可不是我找的托儿,云小公子。我想买你的画,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你得赔给我三幅。”
    云错扣着他的腰,压抑的情感险些要克制不住,只是和他一样,偏头在他柔软的唇上,轻轻一印。
    *
    他们在凡间用了饭后,准时回了仙山,一起踏上云间山顶修行。
    雪怀最近已经不再那样害怕这片纯白的迷雾了。无论他何时何地修行,总是能知道云错就在自己身边,他伸手就能碰见他,因此能感到有些安心。
    慕容山庄四季如春,最近刚好是连绵春雨,甜腻粘稠,雾气也从不散去。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太阳了。
    云错告诉他:“雪怀,不用怕。过几天天气晴了,太阳照过来的时候,你就会看见雾气散开。”
    雪怀问他:“散开后有什么?”
    云错想了一会儿后,告诉他:“白的河流,绿的树,还有……各种颜色的山,天和房子,下面的人。”
    他现在像个初知鸿蒙的孩子一样,学着像雪怀告诉他的那样去做,不再效法其他的任何人。小时候他根本没见过蓝色的天空,却知道跟着别人说蓝天碧海,山川风物,如今才开始笨拙地学。
    他说:“还有你。”
    雪怀最近对于他的各路情话产生了一定的免疫力,小声叮嘱他:“不许说话了!我要开始修行了。我想今天你可以不用陪我了。”
    云错没说话,隔着雾气,雪怀没听见他起身的声音,只是耐心哄道:“我一个人没事的,你总得让我走过这一关,是不是?出不了大问题。”
    云错道:“那我在另一边等你,雪怀,怕的时候不要乱走,把剑带着,我怕你不留神就走出去了,地下是万丈悬河,一定小心。”
    雪怀答应了下来,这才听见云错离他远了一些,脚步声慢慢地消失在身边。
    他屏吸修行。
    云错走了之后,他独自一人的感觉才渐渐明显,心跳也越来越快。雪怀竭力回想着这些天的事情,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饮鸩止渴一般地深入这种寂静中,去感受他。
    他一向就是这种人。吃饭被辣到了,一定要呷一口热水压;创伤发腐,便刮骨疗毒。他害怕纯白的迷雾,却偏偏要成日来这里修炼。
    有时候他自己也不免想到,以自己的资质,不聪明灵根也不出彩,却能被他外公称一声心性好,无非是他有着这种莫名其妙的孤勇和狠劲儿,也不知道时好时坏。
    他没计算时间,数不清今日在这片迷雾中待了多久。恐惧产生的痉挛让他从肩膀到脊背都产生了酸痛,如同在寒风中蜷缩了一夜的人那样,与之伴随的还有真真假假的幻境,比如上辈子支离破碎的画面与人声,比如黑白无常又出来晃了一圈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慢慢放松下来,像花朵在风中摇曳着慢慢舒展它的茎叶,直直恢复平静。
    雪怀睁开眼,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站了起来。
    他想:“不过如此。”
    但就在他站起来的一刹那,白雾中突然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风声——“咻”的一声箭响。
    仿佛毒蛇立在他身后丝丝吐信,雪怀猛地往旁边一让,堪堪躲过。雾气越来越浓,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实的,但这道风声中包藏的冰冷而已让他头皮都快炸开了——
    “云错!”雪怀出声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沙哑了,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勉强镇定,“云错,过来接一下我。”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跟着是云错的声音:“雪怀,你在哪儿?”
    “我在这里。”雪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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