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冯知道他的厉害,不敢回头,却听身后传来大喝,“不管你是卢冯还是西溯王,伤了阑东皇储,你还想走吗!”
    伤?难道严詹没死?!卢冯终于忍不住回头,君湛然已放下白绫纱,扶起严詹,严詹捂着胸口,面色发白,胸口虽有血迹,却不像伤重将死的模样。
    他果真还活着?!怎么可能?那一刀分明用尽了全力!
    “你……”就在卢冯惊异之时,一股寒光冷意袭来,南宫苍敖已经站在他的身后,颈侧,冰寒刺骨。
    那是杀意。
    卢冯一动都不敢再动,他还不会笨到在此时去试探南宫苍敖的耐性。
    “这便是你的计划?为了借机刺杀严詹,你将各国使者掳走,再一一放回,谁也不会料到你并未真的昏睡,趁此机会,你便可对他下手?”君湛然一一叙述,平淡的语调里居然有种诡秘的意味。
    他似乎在笑,但此时此刻,他为何还笑得出来字?
    “没想到肖虎比我预计的还有能耐一些,他本不该那么早醒来,我也该早些动手,让你们在树后发现我的时候,我就该动手,谁知那严詹居然不在当场!”卢冯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狡诈的冷笑。
    “这也叫人算不如天算,我虽然错过最好的时机,但最终还是有了机会,却不知道他为何不死?”到了这时候,他仍保持着一贯的斯文,知道走脱不了,竟彬彬有礼的问出这样的话来。
    “明知有内鬼,若还无一丝防范,岂非辱没了鹰帅的威名。”不惊不怒,君湛然果真是在笑。
    他这话里有话,卢冯心里顿时一沉,南宫苍敖就在他身侧,手中长刀纹丝不动,“军中内鬼,最为可疑便是你们这几个使者,其中铁梅行径诡秘,看起来她最像是内鬼,如此大意,恰恰证明内鬼并不是她。”
    “余下,便是白绫纱和你。一个佳人柔弱,一个公子翩翩,人若要害人,往往总是装作无害的模样,你们之中,谁才是内鬼,我与湛然几次讨论,还未得出结果,你们便已无故失踪。”刀锋冰冷,南宫苍敖的语调也冷的像冰。
    从容说来,冰冷的语调忽然一转,“失踪的人里有一个定是内鬼,如此想来,这无故失踪,看来也不那么‘无故’,任何事背后,总有个理由。”
    半眯起眼,南宫苍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露出了微笑,这笑容却并不能叫卢冯感到放松,反而浑身紧绷起来,君湛然也在笑,看着他们的卢冯忽然从心底冒出一阵寒意。
    “……你们早有准备,为的就是试探谁才是内鬼?”他忽然想起那个人对他说的话,千万不能轻视南宫苍敖,更不能忘了君湛然为保全性命,甚至能狠心对自己下手。
    一个有智有谋,一个能狠能忍,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千万要小心。
    “不是试探,是冒险。”君湛然淡淡回答,南宫苍敖点了点头,“也叫将计就计。”
    “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但只要在你和白绫纱身边的人,都要提高警惕,这件事,鹰帅已经叮嘱过了,当时在那帐篷里的人都知道。”被君湛然扶着走上前,严詹嗓音嘶哑,看来是伤了气门,敞开衣物,露出胸前的一件似金非金的软甲来。
    ”可惜我还是不够警觉,不过幸好,离开阑东之时我便将国库里的这件宝贝穿在身上,传说他是极北仙山之上一巨虫身上的毛发所编,刀剑难入,可惜,看来还是挡不住内劲呐。”
    只有他身穿了这样的软甲,而目标也正巧是他,运气如此之“好”,自己又未雨绸缪在先,说着说着,连严詹自己也要忍不住佩服起自己来。
    “所以我用十成功力也没能将你杀了!”卢冯狠狠说道。
    “我早就该想到你就是西溯新王,西溯王病故,其子继任王位,我怎么就忘了这一茬……”按着胸口自语,严詹还在为自己的失误感到懊恼。
    “当初他正是用避难之由来投靠湛然,说什么被人追杀,使者之死若归咎于湛然,西溯王定要发难。如今看来,当时他并未说假话,他的心里早有此计,只不过,死者并不是他,而是你,离间的也并非西溯,而是阑东国。”
    南宫苍敖当时没有过多怀疑,正是因为卢冯说了一部分真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谎话之中只要加了真话,听起来便会可信的多。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计谋吧,就算知道他的儿子是被人设计陷害而死,但死在你们这里又怎么说的清,就算说的清,阑东王失去这唯一的儿子,又怎么肯放下这个芥蒂?”得意于这个想法,卢冯侃侃而谈,没有再露出想逃走的意思。
    “人心如此,确实好计。”卢冯已经被包围,君湛然命人将严詹扶下去,缓步走到卢冯面前。
    墨黑的眼微微转动,眼神定格在卢冯身后,南宫苍敖与他对视。
    他们知道对方心里有同样的疑问,“这个好计,却不像是你能想得出的。”南宫苍敖目光犀利。
    君湛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新君登基,值此战乱之时,你毫不犹豫选择与煌德结盟,要说其中没有什么蹊跷,本王不信。”
    从雾楼楼主,到湛王,无论面前的男人是什么身份,他鬼手无双之名始终不坠,卢冯可从来不曾忘记。
    如玉石般的手犹如能工巧匠雕琢而成,但它们的实质却如颈后那柄长刀一样,刀可夺命,手亦可要他的命,卢冯一动不动,直视前方。
    “这个计策确实不是我想的。”
    他的话便是承认此计有人授意,但谁又能差遣西溯新王?南宫苍敖面色一凛,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卢冯的目光穿过人群,忽然眼神一亮,君湛然随他望去,只见他所注目之处有一个人影,就在高处城楼之上。
    “可惜,你还是未能完成任务。也不怪你,是那二人厉害,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我知道你已经尽力。”清冷的语声由上而下,听来竟与君湛然说话的音调有些相似。
    “煌炫——”南宫苍敖举目,他不该忘了这个大皇子。
    “他便是煌炫?”君湛然听说过,但不曾见过。
    南宫苍敖颔首,“能在宫中默默无闻甚至差点被人遗忘,这样的皇族,若非真的无能软弱到极点,便是有谋能忍。”
    这个煌炫,和他身边的人同属一类,南宫苍敖看了君湛然一眼。
    他从来不曾小觑过煌炫,因为君湛然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心思,他却几乎忘了煌炫此人的存在。
    “该叫你什么?君湛然?还是湛王?或者……皇叔?”煌炫说话是一贯的沉稳,那种沉稳里,却让人觉出一股自负般的轻蔑来。
    他确实很像君湛然,那种尊贵的傲气,甚至淡漠的神情,都像极了君湛然。
    但也仅此而已,眉眼之间,他并不全然像君湛然,清俊有余,少了些雍容,向下的唇角微勾,垂袖负手之间,流露出毫不动容的阴冷之气。
    第一次见到这个被父皇念了不知多少遍的“君湛然”,煌炫很意外,之间居然与他如此相似。
    那一边,城楼之下,君湛然抬眼一瞥,煌炫只比他年轻几岁而已,记忆中,当年自己却不曾见过煌德的这个孩子。
    “你为何要与煌德结盟?还是说,你是为了他?”调回目光,他问卢冯。
    卢冯一愣,君湛然说道:“你的眼神我并不陌生,在见到他出现之时,你看他的那种眼神。”
    南宫苍敖也时常这么看他,其中包含着热力,包含着情感,和看任何其他人,都不一样。
    一瞥,一问,他径自问询卢冯,竟没有再看煌炫一眼。煌炫面色一冷,“来人,开城门——”
    双臂一挥,城门应声而启,城门之内,西溯兵马齐齐排列,仿佛被这动静所惊,雪片又纷纷落了下来,细雪如帘,在那之后,是金戈铁马,红缨刺目。
    双方相距百丈,杀气无声,寒风呼啸之中,铁蹄扬起一阵尘埃,只待一声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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