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两个依依不舍地在垂花门分别。
    回到屋子里,孟凌云已经在一旁候着。
    “怎么样了?”徐清欢问过去。
    孟凌云道:“衙门的人在那道观周围询问了好多户人家,都说这两个道姑平日里很守规矩,有个老妇人常在道观里居住,她也为两个道姑诉冤。
    今日她还带着常去道观上香的两个善人去了顺天府,那两个善人在案发之日见过道姑洗刷地面,并不是衙门认为的道姑在洗涮血迹,而是因为有孩童弄脏了净地,有这样的人证在,那两个道姑很快应该会被放出来。”
    两个道姑才在道观里住不久,竟然这么多人为她们说话,徐清欢道:“明日我们去见见那妇人。”
    ……
    碧水河畔的小道观里。
    道观门被人狠狠地撞开,一群人冲了进来。
    “仔细搜查。”
    老妇人拿着灯想要看清来人的面目,那人却狠狠地握住她的肩膀:“那两个道姑到底是何人?说,她们有没有和身份不明之人有往来,你去衙门里那般说,是不是道姑给了你好处。”
    老妇人吃痛:“什么是……身份不明的人……我说的句句是实言……”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脚踹倒在地。
    “住手,”黄清和走进门,“你们这是做什么?要审人也不能这般。”
    张家管事微微抬着头:“黄大人,我们也是在帮您审案,早些破了案子,功劳都是您的。”
    第一百零四章 谁在帮忙
    黄清和沉下脸:“审案是本官的事,用不着你们来插手。”
    张家管事眼睛一挑,眼睛中傲慢的神情一变,立即笑容满面:“黄大人,您也得体谅我们不是,孙家老爷与我们家老爷是连襟,如今孙二老爷没了,孙家太太受了惊吓,我们张府也跟着受牵连。
    这府中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万一谁再出差错……可怎么得了,别说我们国舅爷,就算是小少爷受了伤,太后怪罪下来,我们都要性命不保的啊。”
    黄清和自然知晓,张家管事这是在向他施压。张家不单单是皇亲国戚,而且张家兄弟个个朝中身居要职,这些年只要与张家对立的官员哪个又能落得好下场。
    张家“帮忙”查案,若是他多加阻拦,将来张家人若是有个损伤,不要说他定然会丢官,只怕一家人的性命也是难保。
    张家管事料定黄清和必然不敢再阻拦,看了看旁边的下人,两个下人立即将那老妇人从地上捉起来,还没等妇人站稳,张家管事一脚踹在老妇人肚腹之上。
    老妇人被踹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张家管事走向那老妇人,抬起脚就要向她脸上踩去,要说折磨人,对他来说可是熟门熟路,大牢里的刑讯顶多让人受些苦,要想让人老老实实,必须再加以凌辱。
    “住手。”
    张家管事的脚即将落下,却被人拽住了胳膊。
    张家管事有些惊讶,不禁看过去,只见黄清和一脸的官威:“这老妇人不过就是个人证,连疑犯都算不上,怎可这样虐打她,这样威逼就算说出什么口供来,也做不得真。”
    黄清和说完上前将老妇人搀扶起来。
    张家管事面色一变,他倒是没想到,黄清和这样个芝麻大的小官,竟然也敢公然顶撞张家。
    “来人,”黄清和看向衙差,“将闲杂人等都清逐出去。”
    张家管事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凶狠的神情,张家其他下人都上前走了两步。
    “黄大人您可要想好了,谁是闲杂人等?”
    黄清和带来的衙差,见到此景互相看看谁都不敢动手。
    “大人。”
    其中一个衙差小声唤黄清和,好几日了大人都没能查出有用的线索,张家早就等的不耐烦,若是现在与张家有什么冲突,黄大人只怕会吃大亏。
    黄清和只觉得这老妇人与他母亲年纪差不多,难不成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如此殴打。
    “大娘,我扶你去看看郎中。”黄清和说着就要扶老妇人走出去。
    “黄大人,您可是来问案的,怎好与这疑犯搅在一起。”张家管事拦在黄清和面前,张家的随从见状也将道观的大门关起来。
    老妇人身体一抖,战战兢兢地道:“大人,您走吧,老婆子身上无事,不用看郎中。”
    黄清和听到这话心中不禁发酸,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张家人可以随意出去说,跟他来的衙差也不敢辩驳,就算真的闹起来,张家人也可以说管事失礼。
    所以张家进退都有余地,只有他无从选择。
    他寒窗苦读多年,也有一腔热血想要做番成就,都说科举入仕难,在他看来做官更难,看来今天他这个官就算做到头了,即便如此也没什么好感伤的,至少他没有违背自己的良知。
    黄清和抬起手就要去推张家管事,外面却传来一声惨叫。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有贼,有贼……快抓住这贼……”
    周围立即被这尖锐的喊叫声惊醒,开始有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张家管事微微扬起眉,正要命人出去查看,道观的大门已经被推开,接着有人进来禀告:“管事,外面……外面……”
    他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的喊声又传来:“将他弄下来,送官……”
    然后隐约有火把闪动。
    这种地方就是这样,附近住的人太多,谁家有了事,就会将周围的人都惊动起来,吵吵闹闹的一群人挤上前,好像天塌下来般。
    “不用理睬他们。”张家管事吩咐了一声。
    话音刚落,前来报信的下人却道:“管事,他们抓的是我们的人,我跟丁三在外面守着,丁三说听到了响动去周围看看,然后就没回来,方才听到有人叫喊,我走过去看,就看到丁三……丁三趴在别人家墙头上。”
    “什么?”管事额头青筋暴跳,立即走到外面去查看。
    人群聚集在一处院子前,这户人家的男子正带着人拖拽墙头上趴着的一个人。此人的衣衫仿佛被院子里的树枝勾住了,一时半刻竟然无法脱身,随着众人的拉扯,那人发出惨叫声。
    站在前面的人用火把一照才算看清楚,原来是他的手臂卡在枝杈中。
    “你这小贼真是活该。”
    众人见状,开始有人用手中的木棍去捅那贼人的身体。
    “我……我不是……贼……我没有……偷东西……”丁三挣扎着。
    “没要偷东西,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丁三竟然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像他的腿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他就去周围查看,然后……眼前黑影一闪,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过来时,已经在墙头上,而且惊动了这家的男人,男人用一双凶狠的眼睛在看他。
    接着他就被当做了贼。
    丁三惊慌中转头向周围看去,他只希望张家人知晓了,快来将他救下,目光所及处,他果然看到了匆匆前来的张家管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丁三立即喊出来:“管事……快救命……”
    所有人顺着那人的叫声看去,只见一群人凶神恶煞般地走上来。
    “原来还有同伙。”前来捉贼的百姓喊一声。
    “难不成京中还闹匪患。”
    “这些人手中有棍棒,惹不起。”
    “快报官吧,让官府来抓人……”
    看到墙头的丁三,张家管事脸色说不出的阴沉:“还愣着做什么,快将人弄下来带走。”
    “等等,”有人拦在丁三面前,“你们是谁,要将人带去哪里。”
    张家管事冷哼一声:“他不会偷你们东西,这必然是误会。”
    “误会?”
    “人现在还趴在墙头上,怎么能是误会,若不是他不小心困住了,说不得已经偷了东西溜走。”
    “见官,必须见官。”
    吵闹声中,张家下人道:“你可知我们是谁吗?”
    “不管是谁,都要遵守大周律法,”黄清和的声音响起,“本官是顺天府通判黄清和。”
    听到这话人群让开。
    黄清和慢慢走上前,看到墙上的丁三:“此人有翻墙入室之嫌,应当送往衙门审问,这家的苦主可在?”
    这户人家的男子立即上前:“在这里。”
    “苦主、贼人与人证一同去往衙门,是非曲直自然会有论断。”
    黄清和说完转身看向张管事:“有什么话,我们顺天府说吧!”
    就算爬了墙头也没有入室,不过是个小罪名,黄清和却正好以此为借口压他们一头,今天晚上的事也只能如此,他们算是出师不利,而且……若是黄清和以他没有约束住手下为由,反告他一状,恐怕下次他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前来审问那老妇人。
    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张家管事也只能吞下这口气,颇有深意地看了黄清和一眼。
    丁三被弄下墙头,一群人向顺天府衙走去。
    黄清和看看张家管事的背影若有所思。
    定然有人在暗中帮他,到底是谁呢?
    “大人,”老妇人上前道,“您急着走吗?不急的话,让老婆子给您倒杯热茶吧!”
    黄清和刚要拒绝。
    老妇人叹口气:“大人,您可知道这里曾经着过一场大火吗?烧死了不少人呐。”
    第一百零五章 惨剧
    黄清和知道这件事。
    但也是他到了顺天府之后,利用闲暇时间翻阅这些年的案宗时偶然看到的,而且对这桩案子也是一带而过。
    因为跟那一年发生的案情相比,这场大火并不起眼。
    那年正好是魏王谋反之后,京中四处抓捕魏王一党,抄家、死人都是寻常事,每天几乎都会有案宗报到顺天府、刑部、大理寺,大量繁重的案宗积压下来,能够将文书整理清楚已是不易,其中的证词只是敷衍了事,反正一切都与谋反有关,也不会有苦主来上告……
    现在这位妇人提起来,说不定其中有隐情。
    黄清和道:“老婆婆,您知晓此事吗?”
    “当然了,”老妇人道,“我是亲眼看着那大火烧起来的。”
    老妇人的眼睛中仿佛冒出了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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