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金色缓缓从油纸包滑了出来,乍看简直就像是“流”出。
    那贼瞪圆了眼睛,一个名字浮上心头,他脱口而叫:
    “金丝……”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孟戚抢上前砸向这贼后颈。
    那人并没有晕倒,因为孟戚很快发现触感不对,及时收手。
    仔细一看,这人居然套了个厚厚的软皮项圈,下面有突出的铁针,防的就是被这样偷袭,孟戚神情一变,顺势变招重重一击落在了那人右肩上。
    只听得咔嚓一声,然后是惨痛的闷哼。
    受了这样的伤,那贼身形一挺,竟是依仗着轻功重新从屋顶的缺口跃了出去。
    这些事发生得极快,村长的屋子才刚刚亮起灯。
    孟戚身形一展,跟着从屋顶破洞追了出去。
    “等等……”
    墨大夫默默吞下了后半句话,某人身上只有一床被子,根本没有衣服!就算要追,也应该是自己去吧?
    墨鲤看着狼藉一片的屋子,心生疑惑。
    虽然交手不过数招,孟戚还得护着药材等物,但是对方是实打实地从他跟孟戚联手围堵里逃了出去,这会是一般的贼?
    要说那人武功很高,倒也不至于。
    轻功确实不错,主要是身法滑溜,每每于不可能之间成功闪避。
    墨鲤打得有些不顺手,因为没有熟悉对方的路数,如果被他摸透了,那泥鳅再狡猾也只能在原地弹蹦。
    院内喧哗声起,村长披着衣服匆匆出门的时候,恰好看到房顶上两条黑影闪过,他吓得一个踉跄,灯笼掉差点掉了。
    他贴着墙,慌慌张张跑到了墨鲤这间屋子门前,伸手拍门。
    “小郎,这是出了什么事?”
    墨鲤把金丝甲收了起来,用火折子点了蜡烛,然后开门。
    “哎呀!”村长看着破掉的屋顶,胡须都在抖。
    “老丈,这……”
    墨鲤有些为难,目光移到了自己的钱袋上。
    万一那贼当真是身无分文,原本这家只是死了一只护院的狗,可是现在连屋子都毁了,虽然不完全是自己的责任,可是对普通的百姓来说,这也是不小的损失了。
    应该能赔得起,而且修房顶什么的,墨鲤在竹山县干过。
    孰料村长拍着大腿,悔恨道:“小郎啊,真是对不住,不该让你住这间屋子的。”
    “呃,老丈……”
    村长愁眉苦脸地说:“前几年到处大旱,村里想要做法事祈雨,就来了一个道人,说只要用一个柳木盒,装上符箓,镇在村中阳气最盛的屋顶上。大家就听了,后来不知道怎么传的,村里总是闹贼,没事就爱扒房顶。”
    “他们以为盒子里有宝贝?”
    “可不是!”村长痛心疾首地说。
    “所以木盒就在这间房子的屋顶上?”墨鲤试探着问。
    “原本是有的,可是我儿子不是出门多年没归么,这屋子空了这么久,又老不下雨,大家就琢磨着是不是这法子失效了。我这一想,空屋子哪儿来的阳气,就把盒子请下来了。原本想放到我大儿子屋上,可是我大儿子连生了两个闺女,也不能说阳气盛……”
    村长絮絮叨叨地说着,墨鲤不得不打断他,追问那个盒子的下落。
    “小郎,你问这个做什么?”村长很是警惕。
    “……老丈,那不是一般的小贼。”墨鲤说着就把人带进了屋中,让村长看墙上跟家具上的无数根银针。
    “这!”村长顿时慌了神。
    墨鲤加紧追问:“那木盒里当真没有别的东西?你们看过没有?如果只是符箓,为何会有人窃取?”
    村长肯定地点头道:“真的什么都没有,如果有值钱的东西,还不早被贼偷走了?”
    “那盒子呢?”
    “在祠堂里搁着呢!”
    墨鲤正琢磨着要怎么找理由去查看。
    祠堂这种地方,外姓人是不能进的。
    “当家的,不好了,家里的狗死了!”
    村长的老妻跌跌撞撞过来说,这时院外已经看不到孟戚与那贼的身影了。
    村长连忙提了灯笼去外看,然后抱起狗的尸体老泪纵横。
    “这镖上可能有毒,不能埋,还是尽早……”墨鲤不忍说下去。
    村中别处也传出了喧哗之声,是孩子扯了嗓门哭嚎。
    墨鲤听出了这个声音,就是白天想要摸沙鼠结果差点掉进河里的小娃,他哭起来就这么惊天动地的。
    这下村中睡得死的人也被吵醒了。
    “张德子家的小娃怎么了,大晚上的还闹?”
    “不是他家,是村长家!似乎进了歹人!”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待得看到院中情形,也是一阵哗然。
    之前只闹小毛贼,家家户户也没丢什么东西,加上最近一年逐渐消停了,大家都把这茬忘得差不多了,怎么忽然就出事了?
    说着就提到了祠堂的木盒。
    一群人咋咋呼呼地跑去看了。
    墨鲤还没来得及去,就有人跑回来说贼抓到了。
    那贼倒在村口呢!好像昏过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拿了火把出门。
    果然看到一个穿着黑衣蒙着脸的人躺倒在地,旁边还有一床被子。
    “村长?”
    “……这,是我家的被子!”
    村长满心疑惑,不是扒屋顶的贼吗,偷被子做什么?
    难道凿穿屋顶,就为了从借宿的小郎身上抢走一床被子?
    他不由得望向墨鲤。
    墨鲤身体僵硬。
    一只热乎乎软绵绵的沙鼠先是趁着夜色溜到了他的鞋上,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又往上爬了一截,此刻爪子勾着衣服,挂在墨鲤小腿上,外面还有袍子盖着。
    “老丈,我记得看到了两个……贼。”
    “没错!确实是两个!”村长恍然,一个倒在这里,还有一个呢?
    “先捆起来!等人醒了,再问个究竟!”
    “对对,多绑几道,不要让人跑了!”
    众人急忙去找绳子,墨鲤趁乱看了看,发现那贼是被孟戚点了穴,于是放下心,随便村民们折腾了。
    墨鲤没有注意到村民里有个人神情不对。
    那人站在暗处,又故意躲在别人后面,墨鲤背后毕竟没长眼睛,确定这些都是村民之后,也就时不时扫一眼。
    那人的神情变化就是一瞬间,他很快就跟着人群走了,半道上换了方向。
    “张德子,你去哪?”有人把他叫住了。
    “回家去,娃儿哭着呢!”张德子讪讪地说着。
    说完就埋着头走了,他家就在村长家隔壁。
    张德子一进家门,他媳妇就骂道:“让你不要赌,偏去赌!不仅把娃儿从林子里挖出的宝贝卖了,还在外面胡说,给村里招灾!”
    “闭嘴!他家闹贼,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张德子怒完,又连忙关了门窗,见附近无人,这才理直气壮地说,“那老东西家里果然有好东西,你猜怎么着,他家来的是飞贼,高来高去的那种!再说了,你刚才难道就没听到那句话……金丝,嘿!金丝啊!肯定值钱!”
    第77章 首善不扬
    祠堂里的木盒还在, 村长做主打开了, 里面的三张符箓连字迹都模糊了。
    眼看就要二月二了,众人议论要不要再请道士来做法,可是去年收成不好,没什么余财,想请藏风观的道长来村里一次可不便宜。
    尽管早有预料, 可是墨鲤听到他们提起藏风观的名字时, 仍是不禁皱起了眉头。
    “藏风观的道长可以求雨吗?一次多少钱?”墨鲤装作不知地问村长。
    村长听到钱这个字, 就心疼地唆了一下牙花子, 咧着嘴说:“至少一贯罢, 还不算茶水钱、车马钱,以及祭天的三牲五果跟酒水,加起来可不少呢!”
    “可那观里的道长也有区别罢,就没有特别贵或者稍微便宜一些的吗?”
    村长一听, 连忙摇手道:“小郎啊,这话可不能乱说。”
    老人提着灯笼往回走, 他一边摸着胡须, 一边长吁短叹:“按理呢,是小郎说的这个情况。可是咱们村子小,还有些远,大家勒紧裤腰带省出来的钱, 还不够那些富户给的茶水钱, 这么一来还有什么指望?能请到那些真人的徒弟,就满足喽, 反正藏风观里的道长都有真本事,差点儿就差点儿吧。”
    因为已是三更天,一些要赶集要卖货的人索性起了,反正他们原本就准备四更天出门,村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村长年纪大了,倒是不用。他回到家里,老妻还在对着狗的尸体掉眼泪。
    村长的大儿子拿了一些柴,准备等天明去村外起堆火,将尸体焚烧,再挖坑好好埋了。倒是对屋顶破掉的大洞,很是为难。
    墨鲤便自然地说自己修过房顶,能留下来帮忙。
    村长的大儿子心生疑惑,因为墨鲤看起来并不像是能做粗活的人。
    好在瓦片砖块这类东西,家家户户都有点储备,尤其是冬天,得防着哪儿漏风及时补救。村长家里还没有穷到揭不开锅,存着的瓦片只是半旧不新,倒也还能用。
    墨鲤不想引人注意,于是他用了村长家的梯子,刚上屋顶就把小腿上某只沙鼠捞了出来。
    这一路他走得别扭极了,偏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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