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完全没有明白方丈的意思。
    “你是谁?”小沙弥对上墨鲤的眼睛,先是呆了呆,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举着扫帚色厉内荏地说,“你,你不要乱来,我们寺里有很多人的!还有官府的人!他们刚才还杀了一个江洋大盗!”
    想到之前后院那具尸体,小沙弥瞬间脸色发白,差点儿吐了。
    “阿弥陀佛如来佛祖药师佛……”
    墨鲤看着拼命念叨佛跟菩萨的小沙弥,转头对老和尚说:“你真的要拿那些人的金子,去江南做富家翁?”
    老和尚神情复杂地看着小沙弥。
    另外还有两个和尚在院前探头探脑,只有这个最傻的徒弟跑进来了。
    “你的度牒究竟是怎么来的?”
    “……我早就有逃跑的念头,所以花了好一番心力,偷了报国寺里一个外来僧人的度牒,然后假意帮他想办法,说京城的僧人找衙门的关系交罚银能够免罪重获一张,他的乡音很重,我故意把他的法号年纪都搞错,又叫了寺里的和尚冒充他去办这件事,就这样混到了一张太京僧人度牒。他一看名字错了,十分着急,可又没办法。我再把原本那份偷去的度牒落在寺庙角落里,随后被人捡到……我劝他继续用原来的,后补的那张我去悄悄毁了,当没这回事,他便信了。”
    老和尚神情苦涩,他声音低微,也就只有面前的墨鲤能够听到。
    墨鲤没有说话。
    不管对方说的是真是假,现在都很难查,不过他做六合寺方丈这些年应该没有劣迹,否则宫钧就能用别的理由直接将老和尚抓起来审问了。
    这样不经吓,受威胁跟利诱的时候会动心的人,其实也很寻常。
    等威胁去了,再看看身边亲近的人跟事,那点贪心的念头自然就没了。
    “他们要用厉帝陵做阴谋,你认为六合寺还能保得住吗?”墨鲤低声问。
    小沙弥没听清墨鲤在说什么,现在又见老和尚满脸痛苦,更急了,直接冲了上来。
    “师父!”
    墨鲤没有拦着他,小沙弥扑在榻上。
    “徒儿,他是郎中。”老和尚赶紧解释。
    “郎中?”小沙弥很是茫然,怎么就忽然来了个大夫?
    墨鲤换了语气,不紧不慢地说:“你郁结在心,久而成病,若要沉疴尽消,还得豁然意解。就在眼前,拖不得了,方丈还是早做决断吧!”
    小沙弥震惊地问:“师父,你得了什么病?”
    老和尚吞吞吐吐,不知该怎么说。
    “是年老体衰,又受风寒,山上不宜于养病。”墨鲤一本正经地胡扯道,“我观方丈还有一疾,可大可小,令徒似乎也有症状。”
    “什么?”
    墨鲤飞快地抓住小沙弥手腕,不等后者反应过来,直接道:“症状轻微,可能是饮水不洁。”
    “真的?我们寺庙的水井以前修房梁的时候落过灰尘,填了一段时间没用,后来因为挑水太麻烦,所以师兄们又坚持把井挖开了。”小沙弥信以为真。
    老和尚也吓了一跳,连忙望向墨鲤。
    他知道厉帝陵有水银,当时隐约从盗洞里闻到了异味,听那些人说是水银,越想越不安吓得把水井填了,后来寺中僧人坚持挖开再提水上来也无异样,他还以为事情过去了。
    当然不是真的,这水喝起来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墨鲤劝道:“可去别寺暂居,过个一年半载再迁回来。”
    这话被旁人听去是要遭骂的,竟叫和尚弃庙丢佛而走。
    小沙弥却以为师父身体真的不行了,十分犹豫。
    墨鲤把银针艾草收拾进了行囊,站起来对着外面的和尚说:“过一阵子,江湖人跟锦衣卫可能还要来寺里,你们的麻烦也不少,不如去别处先挂单吧。”
    说罢就走了。
    六合寺的僧人们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路。
    那些看热闹的江湖人不乐意了,立刻有人上前一步拦住墨鲤。
    “尊驾是哪条道上的?这寺里有什么事,怎么往我们江湖人身上扣?还有这房顶是怎么回事,那些锦衣卫……哎,你别走啊!”
    拦人的忽然发现墨鲤不知怎么地就到了另外一边,他立刻跟着换方向,结果拦来拦去,非但没有把人截住,自己反而跌了个跟头。
    这才后知后觉地一惊,是高手!
    “大哥,你看——”
    今日发生的事也太不寻常了,络腮胡皱眉拍板道:“走,离开六合寺,去找别的江湖同道打听打听,这孟戚究竟是何人?怎么把锦衣卫都吓跑了!”
    且说墨鲤出了六合寺之后,并没有走远,他仗着轻功高明,摸回了六合寺佛塔后的林子里。
    孟戚就在那里等着他。
    “宫副指挥使与我二人真有默契,如果寺中藏风观的眼线,也听到了你的名字。”
    “等金凤公子那些人渡江赶来,听到这几个江湖人的话,就会知道孟戚确有此人了。”
    想到宫钧与锦衣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传说中的孟国师”扬了一次名,墨鲤摇了摇头。
    忽然出现的“孟戚”,已经成了厉帝陵宝藏阴谋里的变数。
    方士们因为师门师辈的经历是惧怕孟戚的,这从桑道长身上就可得知。如今水已经彻底搅浑,青乌老祖还能沉得住气不露面吗?
    “我给大夫寻些山中的猴儿酒,咱们就在这里赏春景、饮芳菲,暖意融融。”孟戚给墨鲤找了块平坦的青石,自言自语地说,“也许宫钧跑不了多远,还得回来。”
    墨鲤一愣:“怎么说?”
    此刻龙爪峰山道上,撤离的锦衣卫遭遇了一群蒙面人的袭击。
    他们越战越是心慌,这些人武功很高,没一会好几个锦衣卫都带了伤。
    宫钧手按佩刀,额头冒出冷汗。
    他有不祥的感觉,像是被一只毒蛇盯上了。
    暗处藏有高手!是他敌不过的高手!
    ——他自己能跑,可是属下怎么办?
    宫钧立刻想到了青乌老祖,他神情大变,嘶声道:“退!你们回六合寺!”
    作者有话要说:
    锦衣卫:副指挥使,咱们到底去哪儿啊!给个准话!
    第105章 才且不及
    六合寺, 又是六合寺!
    锦衣卫们心想那儿不是有前朝国师吗?怎么去?
    这时山道旁边的林子里传来一声呼哨, 那些蒙面人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招式变得更加狠辣,一个肩膀受伤的锦衣卫猝不及防,被一个高高跃起的蒙面人砍了脑袋。
    随即青光一闪。
    那个蒙面人还没有落到地上,斜里飞来的一刀令他发出惊恐的嘶喊。
    身在半空避无可避, 纵然拼命后仰, 刀锋还是割开了他的胸膛。
    虽然鲜血狂喷, 但终究没有直接丢命——伤口没有深到毙命。
    蒙面人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宫钧则被一道人影拦住了。
    这人倒不是黑巾蒙面, 不过脸上戴了一个钟馗面具,他身形高大,拳风刚猛。
    宫钧甫一交手,就察觉到了对方深厚的内功底子, 刀势被尽数化解,力道反噬。宫钧虽有准备, 但仍吃了个小亏, 胸口气血翻涌,气脉险些逆流。
    “碎腑拳?!”宫钧吃了一惊。
    乍看刚猛霸道的拳风,居然暗藏阴劲绵力。
    宫钧身如急电,瞬间避开了后续三招。
    “区区朝廷鹰犬, 倒也识货。”戴着钟馗面具的人嗤笑了一声, 嗓音枯哑。
    宫钧的一颗心沉了下去,因为那种像被毒蛇紧盯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那个高手依旧隐匿在暗处!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
    他握刀的手都僵硬了,冷汗滚落。
    虽然他的武功在江湖算不上顶尖,但也差不了多少,天下间可以打败他的人也就那么十数人,其中有大半都是占了内功深厚的便宜。
    现在一座龙爪峰上就有四个人?
    除去孟戚,剩下来的三个人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根本不知道是哪里蹦出来的!宫钧一边跟这个面具人拼命,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四周,唯恐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忽然出手。
    是青乌老祖?
    青乌老祖身边还有没有像这个戴面具使碎腑拳的高手了?到底还有几个高手藏在暗处?
    “同知……”
    “让你们走!”
    说话间,又有一个锦衣卫的手臂齐肘而断,痛不可遏,还好身边同僚抢得快,才没让人直接倒下去被人砍死。
    他们惊怒交加,做锦衣卫这么久,硬点子不是没碰到过,可是一般人不会想跟官府死磕,更别说杀掉锦衣卫了,除非是要造反。
    “同知,这里兄弟们顶着,你快回去报信!京城里可能出了大事!”
    “闭嘴!我走得掉吗?”宫钧大骂。
    其实走不走得了,宫钧也不确定,这要看暗处还有多少高手埋伏了。
    宫钧不想试,索性没有考虑这个可能性。
    那个戴着钟馗面具的人哼笑一声,阴恻恻地说:“你倒是识时务,何不放下兵器,直接投降?”
    宫钧出刀越来越快,做出一副拼命的架势。
    他的刀法奇诡,往往出人不意,面具人武功虽高,但也确实被他拖住了。
    锦衣卫仓皇撤退,往六合寺奔去。
    有个蒙面人悄悄进入旁边的树林里,来到一个身着道袍的老者面前。
    “老祖?”
    “嗯,不用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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