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说又是我的同桌?
    谢执看着严肆,大大的眼睛里有巨巨的疑惑。
    严肆看着他乖,忍不住摸把头发,把他拉过去。
    严肆挤着谢执坐进他们座位的里面那张,然后自己也坐下来;谢执注意到,严肆那张桌子上堆放的确实都是崭新的书,还都是他们这学期的。
    严肆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说:“这个故事……从哪里说起呢?”
    故事要从严肆送谢执去机场那天开始说起。
    严肆送完谢执去机场,刚刚回到片场,就看见林久今日一整套波司登羽绒服,手捧一个双层隔热杯装的红枣牛奶,无比温暖,无比养生地在片场飘荡。
    刹那间,严肆以为林久被魂穿了。
    “林叔叔,您今天……”严肆面容有点扭曲,“怎么穿得这么保暖……”
    保暖都算不上重点,重点是红枣牛奶——林久是寒冬腊月喝冰可乐的人设,怎么就红枣牛奶揣上了。
    林久瞥严肆一眼,笑得无比端庄,话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严肆弟弟,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每天都这么保暖,ok?”
    “嗤。”林久背后传来一声嗤笑,温随心闪亮登场,“当你喝着冰可乐,吃着方便火锅被老程当场捉住的时候,你可以不是这么说的。”
    “闭嘴吧你。”林久单手捏着红枣牛奶,扶了扶自己的腰,然后轻声“嘶”了一下。
    严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温随心嘲笑够了林久,开心地走了,林久喝了口牛奶,怅然叹气,揉了揉腰,支撑不住地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才有空关心严肆。
    “怎么样,送走了小朋友,感觉你精神状态还不错?”林久问。
    “反正很快也能见面。”严肆说,“对了林叔叔,我有事情想和你请教。”
    “放。”林久说。
    严肆:“林叔叔,你觉得……我适合演戏吗?”
    林久:“实话实说?”
    严肆:“当然。”
    林久:“反正我一直觉得吧,这世界上不存在不会演戏的演员,只有不会调教的导演——可惜了,这国内会教演员的导演真的太少,数都数得过来。”
    “您的意思是……”严肆眸光一暗,听懂其中的话,“也就是说我……其实不适合?”
    林久:“着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林久看了看严肆,点评道:“你么——天赋还可以,我觉得演得不差,但如果你能去科班深造一下,那就更好了。”
    严肆:“嗯。”
    林久:“可你都大学了,怎么去深造——对了,中戏倒是有个暑假班,不过是面向高三学生的,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
    “不了,谢谢林叔叔。”严肆笑着说。
    林久抬头看严肆。
    严肆:“我不打算去中戏,我准备去北电。”
    “啊?”林久蹙眉,想了想,问,“没听说北电有这种项目啊。”
    严肆:“重新高考,再去北电。”
    林久“哦”了一声,看上去一点不惊讶,只是若有所思。
    林久端着的牛奶杯放到嘴边又喝了一口,咽下去时,露出一个老谋深算的笑容 :“北电总的来说,输出的演员人才并没有中戏那么多,这不是我黑他们,是从数据看出来的。”
    严肆“嗯”了声。
    林久:“所以,其实如果要考,还是应该考中戏。”
    “没关系,在哪儿都行。”严肆笑起来,“您不是说了吗?我有天赋。”
    温随心后来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严肆要退学考北电,面对严肆这种行为,温随心表示:“这还差不多。”,然后之后在片场也默默对严肆更宽容了一些。
    二月底,严肆的戏份杀青,开了个小型的欢送会后,严肆飞机,当天回家。
    严肆家在京郊租了个不大不小的山头,徽派建筑非常不合时宜地立于北方山头,走近了看,白墙上绘满单色山水水墨,一派仙风道骨之感。
    严肆推开木板门,刚一进去,就看见一位穿着水蓝色比甲的女人背影。
    女人撸着袖子,正对白墙挥毫,泼墨成山,大气磅礴。
    女人挥完一笔,正满意点头,忽然感觉有点不对,转过头来,刚好看见提着行李箱的严肆。
    “啊!!!”女人一把丢了墨笔,大笔飞舞在空中转了一圈,在墙上一戳,留下一个无法更改的墨点,但女人看都不看,直接冲严肆扑来,“肆哥!你终于回来了!”
    “丽姐!”严肆一把扔开行李箱,接住女人,抱着女人转了一圈,“我回来啦!”
    丽姐也不跳下去,就被严肆抱着,小腿翘起来,贴着严肆,摸摸他的脸颊:“还好还好,我家肆哥没被剧组折磨瘦,还是那么帅气逼人。”
    肆哥:“那是那是,丽姐多日不见,也还是一如既往漂亮动人——对了丽姐,我严大哥呢?”
    丽姐:“……”
    提到严大哥其人,丽姐示意严肆把自己的放地上,然后默默从严肆怀中站了起来,轻咳一声:“肆哥,咱们母子姐弟相称倒是不要紧。”
    严肆:“嗯。”
    丽姐眼睛眯起来,严肃道:“但是你叫你爹严大哥,被他听到了,是要挨板子的。”
    严肆看着他妈——他亲妈,一耸肩:“丽姐,您在墙上又画这样,严大哥偏头痛也是会犯的。”
    “哈!”丽姐脸上刚才的严肃一扫而空,变成了一个嘟嘴巴的小表情,双手叉腰,“他敢了!我是大艺术家,我给他家墙画水墨画,他应该感激涕零,跪下来吻我。”
    “对对对。”严肆举手投降,“丽姐说得对!”
    丽姐这下终于开心了,挽着严肆的手,带着他去凉亭坐——严肆的行李箱就扔院子里,苦命的管家乐呵呵地跟在母子两个屁股后面收,汉服拖在地上,沾了一层灰。
    凉亭在略高的地方,坐进去时,能看到山上的风景。
    严肆刚坐下,就有人过来上点心——家里雇佣的阿姨一套和自己妈如出一辙的明制汉服,珠钗垂耳,娉娉婷婷地放点心,微笑:“少爷,请吃点心。”
    严肆少爷:“……”
    上次回来家里还是中世纪风格,看来自己妈最近厌倦了中世纪cosplay,终于搞起了汉仪天下那一套。
    “我爸又出去谈生意了?”严肆面前摆着八件京味点心,他选了一下,拿了块豌豆黄放进自己碗里。
    “就是啊。”丽姐似乎有点不高兴,嘴巴堵着,扔了点茶叶到茶杯,给儿子涮茶喝,“去重庆啦,什么招商引资项目,啊!”
    “怎么了?”严肆抬眼看自己妈妈。
    丽姐纤长的五指压在茶壶盖子上面,凑近严肆,神神秘秘地问:“问你一个问题呀。”
    严肆咬了口豌豆黄,在嘴里嚼,用眼神示意自己妈妈随便问。
    “你的小朋友!是不是也在重庆呀!”
    “咳咳咳咳咳——”
    严肆一口豌豆黄没抿化,残渣呛到嗓子,咳嗽了一个惊天动地;丽姐连忙把泡好的大红袍递给他,仍然以一种充满了探知欲的眼神,把自己儿子盯着。
    严肆一口大红袍下肚,总算是缓过来了点,似笑非笑,问:“丽姐,我的小朋友是谁啊?”
    “切。”丽姐眼睛往上看,娇滴滴地说,“你真的当你妈是古代人,不看电视不上网吗?那颜值cp多火啊!”
    丽姐又凑近儿子一点点,笑着说:“但是你队友汪平的cp最近也很火,为了不让你们掉下cp榜第一,我天天给你签到!”
    “这么火?”严肆简直哭笑不得。
    “一级火。”丽姐竖大拇指。
    严肆想了想自家妈妈每天晚上发动全家给超话签到,就忍不住笑意,一边笑,严肆一边拿起一块放在手边的手绢,擦了擦自己的嘴。
    “不过妈,这件事情你不能只听网上说的。”严肆放下擦嘴的手绢,压在手下,“我和他不是cp。”
    丽姐正在用一块绢子擦自己手上的墨,听到这句话,有些不解地看自己儿子,柔情似水的眼睛里面恰到好处地传达出疑惑。
    “不是cp那种很随意的关系。”严肆带着笑,认真地解释,“我是喜欢他的。”
    丽姐微微张大了嘴巴。
    过了一会儿,丽姐把擦手的帕子扔掉,默默鼓掌:“yoooooooooo!!!!!”
    严肆:“……丽姐!”
    丽姐理直气壮:“怎么了嘛?!别人哟一下都不行吗!”
    严肆向来说不过他妈,只能道:“行行行,我丽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就是。”丽姐得意地点了点头,想了想,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举到严肆面前。
    严肆举起自己的茶杯,看着丽姐。
    丽姐:“不管如何,恭喜我们肆哥发现自己的性取向!人生在世,难得明白,干杯干杯。”
    严肆:“赞同丽姐,干杯干杯!”
    两个人一人一杯茶,喝出了饮酒的豪气,丽姐把杯子上下,双臂都放桌子上,上半身往严肆那边探,标准听八卦姿势。
    丽姐:“那你跟我展开说说——你小朋友人怎么样呀?”
    “你觉得呢?你儿子喜欢的人。”严肆挑眉,“当然是全世界最好的小朋友。”
    严肆想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微笑一下,非常温柔。
    “有一件事情。”严肆说,“他寒假转班了。”
    丽姐:“为什么呀?”
    严肆:“为了……未来能给我一直写剧本,所以转到了艺术班。”
    丽姐:“这么厉害?那他父母支持吗?”
    严肆:“……不支持。”
    严肆:“很反对,家都不让他回了。”
    这一刹那,严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谢执会在回家之后就被赶出家门,并不是因为他的成绩,而是因为他做下的决定。
    想到这里,严肆的心就忍不住揪着痛,他拿出手机,给谢执发了个桃心的图片过去。
    谢执的回复马上过来,是一个小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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