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懿松开手中长刀,握住沈嘉禾环在他腰上的手腕, 道:“我的掌心依旧温暖如初。”
    但他们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沈嘉禾与裴懿不约而同地闭上眼,俱都不再说话,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围伺在旁的官兵们见裴懿的刀已脱手,似是已彻底放弃抵抗,对视两眼,然后一齐举刀向裴懿砍去。
    千钧一发间,就在刀锋即将吻上裴懿的脖颈的前一刻,那些手握尖刀的官兵陡然睁大双眼,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吐血而亡,齐刷刷倒在尸堆上。
    裴懿猛然睁眼,就见数十个黑衣人仿佛从天而降,与所剩不多的官兵厮杀在一处,眨眼之间便将他们尽数屠杀,一个不留。他转过身,捧住沈嘉禾的脸,虚弱道:“嘉禾,我们得救了……”话音未落,他便眼前一黑,倒进了沈嘉禾怀里。
    “裴懿!”沈嘉禾惊呼一声,接住他的身体,一抬眼,便看到了景吾和翳风。
    景吾快步来到近前,小心翼翼地揽过裴懿,对沈嘉禾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立即离开这里。”
    沈嘉禾忙道:“但裴懿受了重伤,得赶紧看大夫。”
    景吾略一沉吟,转头道:“翳风,你去抓个大夫来,和咱们一同上路!”
    翳风即刻照办,景吾将裴懿抱起,唤上沈嘉禾,与数十黑衣人一同离开。
    下楼时,沈嘉禾在一众围观者中看到了魏凛。
    魏凛望着他,面无表情。
    沈嘉禾急忙挪开眼。
    他害怕从魏凛的眼神中看到他不想看到的东西。
    他人生中美好的回忆本就不多,他一点一滴都不想毁掉,即使需要他自欺欺人也没关系。
    马车在暗夜里平稳前行。
    被翳风抓来的大夫正全神贯注地为裴懿疗伤,沈嘉禾在一旁帮忙。
    裴懿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大大小小的伤口多达数十处,纵横交错,触目惊心。大夫用针线缝合伤口时,裴懿也只是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哼。沈嘉禾将掌心贴在他汗涔涔的额头上,试图给他一点安慰。裴懿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些,嘴唇微动,似是在说些什么。沈嘉禾贴耳过去,听到他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呓语道:“嘉禾……嘉禾……答应我……别离开我……我不能……不能没有你……”
    沈嘉禾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平息片刻,附到裴懿耳边道:“放心罢,我不走,我就在你身边,我会一直陪着你。”
    大夫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将裴懿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毕,然后便被人带出了马车。
    景吾进来,道:“你没事罢?”
    沈嘉禾摇摇头,道:“没事。”
    景吾沉默片刻,道:“若我等来迟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的确,裴懿若死了,这些人便也没了活路。
    沈嘉禾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景吾便将其中曲折约略说了一遍,沈嘉禾听罢,只道是命不该绝,深感庆幸。
    景吾道:“大夫说殿下何时能醒来?”
    沈嘉禾道:“他伤得极重,大夫也不敢断言,只道是三天之内,且是在卧床静养的前提下,如今不住颠簸,便更不好说了。”
    景吾沉吟片刻,道:“不如我们先寻个偏僻乡村暂避些时日,待殿下养好了伤再启程,你意下如何?”
    沈嘉禾点头,道:“只能如此了。”
    黎明时分,一行人行至一座小村庄。
    景吾令其余死士自行隐匿,只剩他与翳风两人保护沈嘉禾和裴懿,然后寻了一户人家,编了一番说辞,又塞了几锭银子,暂住下来。
    这户人家是一对年轻夫妻,还有一个垂髫小儿,约莫四五岁,生得十分可爱。
    三间瓦房,两室一厅,东室一家三口住着,西室原本是丈夫的母亲住着,去岁老母病势,便一直空着。
    房屋虽简陋,但干净整洁。
    将裴懿安置好后,沈嘉禾洗漱一番,又用了些粗茶淡饭,便上床补眠。他为了照顾裴懿一夜没合眼,早已困倦至极。
    裴懿躺在里侧,沈嘉禾睡在外侧。
    他闭上眼,闻着裴懿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很快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睡到了日头西斜。
    一睁眼便看见了沐浴在夕阳余晖里的裴懿。
    他闭着眼睛静静躺在那里,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融进阳光里。
    这大概是沈嘉禾平生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身边这个男人。
    他的眉很浓,鼻很挺,唇很薄,很是英俊。
    既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
    沈嘉禾靠近他一点,不知是对裴懿还是对他自己道:“如果你在明日第一缕晨光照进来之前醒过来,我便原谅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比哈特。
    ☆、第51章 世子无赖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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