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凛终于挪开眼,看向魏衍,道:“他怎么会在这儿?”
    魏衍道:“他是逍遥王府的人,自然该在逍遥王府,这很奇怪么?”
    魏凛不作声。
    沈嘉禾从书桌后走出来,道:“你们聊,我先出去了。”语罢,他径自离开。
    他在门口遇见薛灼。
    互相点头致意,权当问过好了。
    沈嘉禾走出几步,忽又转身回来,道:“方便借一步说话么?”
    薛灼道:“前面带路。”
    沈嘉禾领着薛灼来到一条抄手游廊。
    四下无人,正适合说话。
    有些事,告诉自己要放下,却终究是放不下,总想知道答案。
    虽是懵懵懂懂地开始,却要明明白白地结束。
    薛灼大约猜到了他要问什么,却静静等着他开口。
    沈嘉禾沉默半晌,才道:“那日在滦城,是魏凛招来的官兵么?”
    果然不出所料。
    薛灼直截了当道:“不是。”
    沈嘉禾一愣。
    这并不是他心中所想的答案,却是他期望听到的答案。
    一时心绪复杂难明,他不由自主问道:“当真不是?”
    薛灼道:“当真不是。”
    静了片刻,薛灼详细解释道:“那日,二公子上楼时怒火中烧,命令我去报官抓捕你和逍遥王世子,我领命而去,刚出客栈,二公子便追了上来,收回了方才的命令。我们正欲返回客栈,却见大批官兵已然赶到。”
    沈嘉禾压下心中思绪,道:“应当是百姓报的官罢。”
    却听薛灼斩钉截铁道:“不是。”
    沈嘉禾一怔,蹙眉道:“你怎么如此笃定不是百姓报的官?”
    薛灼稍作犹豫,道:“因为在官兵涌入客栈的时候,我察觉到另有一批高手蛰伏在暗处。初时,那批高手按兵不动,待到你与逍遥王世子命悬一线,他们立时倾巢而出,片刻之间便将那些官兵尽数屠杀。你不觉得这很蹊跷么?那些高手为何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等到逍遥王世子陷入绝境时再出手?仿佛他们就在等这个时刻一样。”
    沈嘉禾心中如有万钧惊雷炸响,令他几欲站立不住。
    他扶住旁边的柱子,颤声道:“你方才所言……可都是真的?”
    薛灼道:“千真万确,若有一句虚言,便教我不得好死。”
    往日记忆潮水般翻涌上来。
    草蛇灰线,马迹蛛丝,被埋藏的真想呼之欲出,却有一叶障目,教他窥探不得。
    薛灼瞧他脸色不对,扶住他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
    沈嘉禾恍若未闻,下意识地挡开肩上的手,呢喃道:“别碰我……”
    他转过身,脚步踉跄地往前走。薛灼想要去拉他,却被他挣开了。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渐渐竟跑了起来。薛灼担心他出事,又不敢去拦他,只得跟上去,直到他跑进一个院子,薛灼才停下来。
    景吾正在教念念站马步,忽然看见沈嘉禾跑进来,神情惶急,忙迎上去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嘉禾紧紧抓住他的手,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景吾越发忧心,急道:“到底怎么了?你别急,慢慢说。”
    沈嘉禾竟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松开景吾的手,让念念进屋看一会儿书去,自去寻了个地方坐下。
    景吾坐到他对面,满心疑惑,催促道:“你倒是说话呀。”
    沈嘉禾抬眼看着他,勾起一丝惨笑,道:“我终于知道你那天晚上为何会问我那般奇怪的问题。”
    景吾一头雾水,道:“哪天晚上?我问你什么了?”
    沈嘉禾道:“我来看念念的那天晚上,你问我,我与裴懿现下是何境况。”
    景吾惊疑不定地看着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都被你弄糊涂了。”
    沈嘉禾冷笑一声,道:“景吾,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骗我么?”
    景吾与他对视,良久,道:“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沈嘉禾沉声道:“你不用管我发现了什么,你只需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开始与裴懿合伙欺骗我的。”
    景吾垂眸叹息一声,道:“从我们将世子从河中救起开始。”
    明明已经有了猜想,但当猜想得到印证时,却还是如遭雷击,又惊又怒。
    景吾知道已经瞒不住,索性将来龙去脉从头说了。
    那日,景吾他们将裴懿从湍急的河流中救起,裴懿虽受了伤,但并不严重,且神志清醒。他命令景吾率领一众死士他们暗中跟随,独自进山,寻到沈嘉禾,然后假装失忆,又命令他们假装官兵搜山,带着沈嘉禾逃下山去。及至滦城,裴懿让景吾去报官,引来大批官兵,趁机英雄救美,再施苦肉计,一箭双雕。
    “……之后我们便聚到一起,再没旁的欺瞒你。”景吾说完,有些惴惴地去看沈嘉禾。
    沈嘉禾脸色惨白如纸,沉默许久,才颤声道:“我只问你一件事,念念父母的死,可是裴懿一手策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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