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根宫徵羽曾居住过三年的那个家,是她的娘家。
    开门的是文乔的妈妈罗女士,罗女士一瞧见闺女就笑了:“你个小没良心的,今天怎么想起回家来了?”
    文乔笑了笑没说话,思及自己今天回来要说的事,想到母亲会多生气多震惊,她难免有些忐忑。
    被迎进了屋,文乔把花给了母亲,坐到沙发上低着头。
    罗女士捧着花,很快就发觉了不对劲。
    “你等等,你突然送我花干什么,这不年不节的,也不是我生日啊。”罗女士站在沙发边蹙眉道,“还有你那副样子,你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提到出什么事,厨房里的文爸爸赶忙出来了。
    “乔乔回来了啊,这是怎么了,垂头丧气的,是不是遇见什么难处了?”
    文爸爸是大学教授,如今还没退休,因为工作的学校就在本市,所以每天都会回家。
    文乔看着父母,本想镇定冷静地说出自己必须坦白的事,可情绪到了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泪水模糊视线,文乔仓促地抬手抹去眼泪,吸了口气说:“也没什么……”
    说话的声音都哽咽了,本来都坚强起来了,可面对父母还是忍不住委屈难过。
    文乔讨厌自己的懦弱,又想着在父母面前何须强撑什么,索性就哭了起来。
    罗女士吓坏了,直接坐到她旁边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别只是哭不说话啊,你这是要急死我们吗?”
    文爸爸围裙都来不及摘,急急忙忙跑到文乔另一边坐下,帮女儿顺着背道:“是啊,你妈妈说得对,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不要老是哭,要把事情说出来,不管多难爸爸妈妈都会帮你的。”
    文乔吸了吸鼻子,有些愧疚道:“对、对不起……我、我……”她提了一口气,满眼是泪道,“我让你们失望了,我……我和宫徵羽离婚了。”
    罗女士愣住了,惊讶地望着她,半晌没反应过来。
    文爸爸也很吃惊,在他记忆里女儿女婿一直很恩爱,怎么会突然离婚?
    两位老人都没能很快接受这件事,文乔又何尝不是,她低声说:“我很抱歉,我把自己的婚姻搞得一团糟,我很抱歉等办完了手续才来找你们说这件事……我担心你们不同意,担心你们为了我去求他……我真的很抱歉。”
    她一直在道歉,可父母其实根本不需要她的道歉。
    罗女士目光复杂地看着女儿,问她:“听你这意思,是徵羽提出的离婚?”
    文乔没说话,也就是默认了。
    文爸爸抿唇道:“是你做错了什么事吗乔乔?徵羽那孩子那么爱你,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出离婚?”
    文乔哭着哭着就笑了出来:“我也想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他非要和我离婚不可。爸,我是不是很失败?我为一个男人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到头来人家说不要我就不要我……其实我也想过挽回他,去求婆婆,或者让你们出面劝说……但这太失败了,太世俗了,我还是不想这样,我宁可离婚,也不要活成我不喜欢的那种人。”
    文爸爸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替女儿顺着背,罗女士坐在一侧听了半天,突然冷笑一声说:“哭什么哭?别哭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还真把自己当弃妇了?!”
    文乔被母亲的态度搞得愣住,吸着鼻子不敢哭了。
    罗女士站起来叉着腰说:“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离婚吗?你才二十五,宫徵羽他都三十一了,他那么老都不怕你怕什么?你们连孩子都没有,你条件这么好,难道还怕以后找不到更好的人?”罗女士掷地有声道,“不就是一个臭男人吗?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再说没男人能怎么样,咋滴,这个家还给不了你温暖了?”
    是哦。
    这个家还给不了她温暖了?
    文乔怔住,须臾之后,她再次热泪盈眶,却又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第十四章
    宫徵羽收到了一些包裹。
    因为不确定他目前的住处,这些包裹直接寄到了他母亲那里。
    宫太太打电话让他回来取包裹的时候,他没觉得这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根本不知道会有谁寄这么多东西给自己,还在想会不会是母亲为了骗他回家接受教育的计策。不管是不是,他最后还是回去了。
    一进门就看见了满地的包裹,这一幕似曾相识,让他想起了文乔将他扫地出门的情形。
    他微微皱眉,英俊的脸上布着阴云,佣人没敢多话,接过他的公文包和外套拿去放好,就再也不敢出现在客厅了。
    今晚这里怕是不会太平,连佣人都感受到了这点,宫徵羽又何尝没有感受。
    宫太太下楼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她站在一堆包裹里说:“我私自替你拆了,你应该不介意吧。”
    宫徵羽看着打开的包裹不说话,宫太太观察了他一下会说:“看起来你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她往前走了几步,掀开一个包裹的盖子,指着里面道,“这是你的东西,或者说得直白点,是你送给亲家的东西。”
    宫徵羽微微一怔,立刻蹲下去查看包裹,果然,这些都是他和文乔在一起这些年送给文乔父母的礼物,或者给文家添的东西。
    宫太太瞪着自己的儿子说:“看来你是铁了心要离婚了,或者说你已经离婚了?否则他们怎么会连这些东西都寄回来?”
    宫徵羽蹲在那没说话,宫太太生气地说:“我承认我一开始不看好文乔,觉得她不适合我们家,可你们结婚以后我也是真心在接纳她,她是真心对你好,我看得出来,你以为她甘心不工作在家伺候你吗?还不是因为你太难伺候了,没有保姆能满足你的要求,无奈之下我只能说服她留在家里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我和她说了不下七八次,她一开始非常坚定拒绝,后来是看你实在生活不便才同意的,她为你做到这个地步,连我都自愧弗如,你就这么对她?”
    宫徵羽当然知道文乔选择辞职做家庭主妇很大原因是为了他。
    他那些毛病都是在奇华顿念书时养成的,毕业后又在奇华顿公司工作了三年,在法国待的时间跨度长达六年,这六年间的生活环境都相对专业,没觉得那是什么麻烦,但回了国就不一样了。家里的佣人都用不惯了,更别提新招的了。
    唯一可以让他习惯的就是文乔,她肯定将他的烦恼看在眼里,所以才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他没想到的是,她做这份选择中不全是自愿,还有婆婆的劝说。
    他蹲在那沉默半晌才道:“你跟她说了七八次?”
    宫太太冷笑道:“何止七八次?人家文乔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学生,如果我没记错,她当年的毕业设计都是拿过奖的,要不是为了你,她会辞职?我刚开始和她说的时候她那么据理力争,那么不情愿,后来是为什么动摇我都看在眼里,她不愿意看你烦恼,所以我最后一次和她提这件事的时候,她哭着答应了我。我是有些势利眼,可我不对好姑娘势利,这次你做的事如果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是不会原谅你的,你以后也别再回这个家!”
    他是该给家人一个解释,这还只是母亲,如果在国外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知会多生气。
    可他没什么好解释的,他能怎么解释?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文乔哭着答应他母亲为他辞职的画面,他抿唇隐忍许久,站起来要走。
    宫太太喊住他:“你要去哪?!你还没给我解释呢!”
    宫徵羽停住脚步背对着她说:“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的确做了让你无法原谅的事,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会尽量不回来。”
    宫太太怒极反笑,指着他恨恨道:“好啊,好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连你妈的脸面都不给了,你很好宫徵羽,那你就别回来了,这个家也不欢迎你了,以后你就一个人过吧!”
    宫徵羽沉默地站在那,半分钟后,他抬脚离开,没为自己做任何辩解。
    宫太太气得砸东西,佣人立刻上来收拾,小心翼翼地劝说她。
    宫徵羽走出家门,其实也不知道该去哪。
    他其实想去找文乔的,但也不能去。
    回了车上,他坐在驾驶座上,盯着车窗外的树木发怔。
    原来文乔是那样不愿意放弃她的事业的,他并不知道她是在母亲数次的劝导下才做了那个决定,是他太蠢了,自以为了解她,从一开始他就以为,她做的全部选择都她想要的。
    最开始文乔提到要辞职照顾他的时候,他并没同意,他认为不值得,不应该,他们还为此僵持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他妥协了。
    他一直以为,她选择辞职做全职主妇,做出这样的牺牲,虽然最开始很难,有些不适应,但也是乐在其中的。这些年她也的确过得很开心,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定期出去和朋友聚会,没有和社会脱节,他一直以为她是擅长和喜欢做主妇的,她已经不想再出去工作了,也不能再适应工作了,更没勇气重新走进职场。
    但好像不是那样的。
    她曾经的为难他都不知道,他都没看见,而她也从来都不提。
    现在他知道了,知道他们僵持的那段时间她心里有多难受,知道她也不是心甘情愿做家庭主妇的,知道她之所以能把家庭主妇做那么好,不是因为热爱或者乐在其中,而是因为不管是怎样的生活,她有能力以及会努力去过好。
    如果是这样,那他又是何必。
    宫徵羽头疼欲裂,他仰头靠在椅背上,握着方向盘的手力道很大,脑海中无数种思绪飘散,他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后悔。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宫徵羽有些精神不集中,会议上很不在状态。
    散会的时候秦予柔拦住他,关心地问:“你还好吗?你脸色好难看,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
    宫徵羽没回答,看都没看她一眼便走了。
    秦予柔站在那,心里有些失落,她很想追上去,可想到那是个已婚男人,道德感又让她停住了脚步。
    这时她是很挫败的,这份挫败让她甚至都没了工作的心思,直到她听见一个传闻。
    “你们听说了吗?香水部的宫总最近一直住在酒店里,就公司附近那个酒店。”
    “住酒店?为什么?他不是结婚了吗?怎么不回家,反而住酒店?”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她好朋友在他身边做事,说是无意间看到了他办公桌上一份文件。”
    “为什么文件?”
    “离婚协议书。”
    啪嗒,秦予柔快速推门而出,追问道:“离婚协议书?宫徵羽离婚了?”
    瞧见秦予柔,正在八卦的几个年轻女孩很慌张:“秦总监。”
    秦予柔皱着眉催促:“快点回答我,到底怎么回事。”
    那女孩小心翼翼道:“我朋友的朋友在宫总身边做事,好像是去汇报工作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那份离婚协议书,但她没打开过,只看到封面,也不知道具体内容,所以不确定是不是宫先生和他太太的……”
    秦予柔已经激动到有些失去理智了。
    她压根不想听这些小道消息了,她直接跑出了洗手间,去找可以给出肯定答案的人。
    洗手间里讨论八卦的女孩们在她走后就把话题转到了她身上:“如果这件事真的,那秦予柔肯定高兴死了。”
    “是啊是啊,她那点小心思在公司里简直公开的秘密,以前人家是已婚状态,她还收敛一点,如果这次离婚的事情是真的,以后她还不得……”做了个恶心的表情,说话的姑娘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另一个女孩说:“这件事要是真的,到时候闹腾起来的肯定不只有她。”
    “……你说得也是,如果那位真离婚了,估计很多人都会蠢蠢欲动。说起来我很好奇,那位的老婆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你们见过吗?我完全没听说过。”
    “我也没有……”
    议论声渐渐消散,秦予柔这时也找到了石阳。
    石阳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他那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像极了他的上司,这让秦予柔越发肯定那些传言是真的了。
    “石阳。”秦予柔喊住要走的石阳。
    石阳回眸道:“秦总监?有事?”他瞟了一眼办公室的方向,“我哥不在,你来之前最好先预约一下,否则很难碰到他的。”
    秦予柔笑着说:“我不是来找宫先生的,我是来找你的。”
    石阳纳闷了:“找我?”他好笑道,“您能有什么事找我啊?”他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些讽刺,他是一直不喜欢秦予柔的,这女人老想撬文乔墙角,石阳喜欢文乔,自然就讨厌她。
    秦予柔倒也不介意他的讽刺,直白地问:“我听说宫先生离婚了,这件事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我建议你立刻去辟谣,免得对宫先生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如果是真的……”她说到这停住了,因为石阳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听谁说的?”石阳生气地说,“真是一群大嘴巴,这种事都敢拿出去说,被我知道就死定了!”他转身就走,无非是去找始作俑者了,他并没直接表示这事儿的真假,但态度说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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