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当初商量好的一样,不公开。”宋清漪如释重负的说道。
    “商量?”程逸迈开步子朝她走过来,极具压迫感的站在她身前,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慢条斯理道:“这事儿,姐姐什么时候和我商量过?”
    如果没有记错,从一开始她就是在通知他而已。
    宋清漪不太敢抬头看他的眼睛,继续道:“不管怎样,不能公开。”
    “哦。”程逸不咸不淡的应,听起来不太高兴。
    宋清漪抿唇,想了会儿继续道:“现在和我扯上关系没好处。”
    “那什么时候能公开呢?”程逸问。
    宋清漪:“……”
    她不可能捆绑着程逸的一生。
    当初稀里糊涂的做了这个决定,在程逸身上她找到了镇定的力量,也找到了久违的温暖。
    只是,她不能这么自私。
    程逸还有大好的人生要走,而她,大概过完这一段艰辛的日子摆脱了陈铎和尚研的阴影,她也能开始新的旅程了吧。
    “一辈子都不公开么?”程逸又问。
    宋清漪沉默。
    “所以,你到底把我当什么?”程逸步步逼近,宋清漪退无可退,她只能低着头。
    程逸一字一顿道:“p友?用完就扔?藏在地下见不得光的情人?”
    “我没有。”宋清漪反驳道:“我从没这样想。”
    她抬起头,和程逸的脸离得很近,她能看到程逸细腻的皮肤,卷长而翘的睫毛,还有那双红了的桃花眼。
    他紧紧的盯着她,咬牙切齿,“宋清漪,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是什么吗?”
    宋清漪没说话,她的心里忽然开始泛疼。
    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握紧,攥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似乎在一点点流失掉。
    “你现在就是在包养一个男大学生。”
    “出钱、哄着骗着,但不公开。”程逸眼睛里亮晶晶的,眼泪摇摇欲坠,“你能一次次不打招呼就离开,不跟我说也可以,因为我无关紧要。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和我商量可以,因为我是你拿钱雇佣来的。”
    “好,那我就做个完美的情人。”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该当如何便如何。”
    说完之后,毫不留情的转身,拉过自己的行李箱便要离开。
    宋清漪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喊他的名字,“程逸。”
    “我没有那个意思。”
    程逸双手紧握,手背的青筋快要爆出来,“那你什么意思?”
    “我……”
    什么意思?
    宋清漪也说不上来。
    她时常会面临词穷的尴尬境地,但如同此刻一般的尴尬还未体会过。
    羞愧、内疚,甚至自责,但内心又有一根弦紧紧地绷着,绝不能越过,不然耽误的会是程逸的一生。
    “宋清漪。”程逸喊她。
    “除了情人和小三,再没有其他的感情见不得光。”
    “我没做小三,那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情人,甚至……算不上。”
    “那就这样,如你所愿。”
    他伸手掰开了宋清漪拉着他衣袖的手,走的决绝。
    坚毅的背影落在宋清漪眼里,慢慢缩成一个光点,化成泪落了下来。
    门被关上,房间里恢复一派寂静。
    宋清漪跌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嗡嗡作响,程逸的话一句句在她脑海里打转,循环了一遍又一遍。
    终是换来一句“如你所愿”。
    她应该是高兴的。
    但不知怎地,内心愈发沉重起来。
    她从抽屉里摸出一盒还未开封的烟,因着程逸之前把家里的烟都换成了口香糖,她也很少再去回想陈铎和尚研的事,所以她这些日子几乎很少抽了。
    连点烟这件事都很少发生。
    有时程逸真的会在家里点一炷香,大概是他从慧常寺里带出来的。
    如今她心绪纷乱,颤着手按下了打火机。
    忽明忽暗的火光在她眼前亮起,一支女士香烟被点燃。
    味道有些呛鼻。
    她拿出手机给程逸发消息:抱歉。
    程逸没回。
    他们的消息列表里几乎都是程逸发给她的,她偶尔会回几句,通常情况下是想回的,但不知道说什么,删删减减就发不出去了,最后也就那样算了。
    宋清漪指间的烟燃了三支,房间内已经散满了烟味。
    她打开窗户,六月的晚风吹进来,带着些暖意,她倚在窗边看着下面的万家灯火,忽然是无边的孤寂。
    脑子里一片混沌,愈是紧张的时候愈是什么都想不出来。
    在窗边待了会儿,她去浴室洗了个澡。
    坐在床上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她看着手机和程逸的聊天记录,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最终只发了对不起三个字过去。
    程逸那边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然后等了十几分钟,他都没回消息。
    宋清漪躺在床边,身子蜷缩着,在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又回到了迁宿巷。
    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地上,她扎着两个羊角辫,身边是陈铎,还有好几个小朋友一起,他们笑着跑着闹着,笑声洒落在迁宿巷里。
    一个小男孩孤独的站在巷子口,他穿着洗到发白的格子衫,灰色短裤,一双快要破洞的布鞋,羡慕的看着她们。
    小小年纪的宋清漪扯了扯陈铎的袖子,“他是谁啊?”
    “不知道。”陈铎说:“估计是和家人迷路了吧。”
    宋清漪和那个小朋友隔着十几米,两人遥遥相望,陈铎拉着她去玩,她却一路小跑去找那个小朋友。
    “你在这里做什么啊?”宋清漪半眯着眼问,“你要跟我们一起玩吗?”
    他不说话。
    “你的爸爸妈妈呢?”宋清漪又问。
    “死了。”那个小朋友面无表情地流泪,然后缓缓蹲了下来。
    宋清漪想安慰他,但陈铎跑过来拉她,“阿清,我们去玩,不要理他。”
    “他就是个野孩子,没有爸爸妈妈的。”
    “他和你在一起就是图你的钱和名。”
    阳光洒在小朋友的脸上,他红着眼看过来。
    迁宿巷口的水泥电线柱被拆掉,水泥路变成柏油路,四季景物风光变幻。
    她站在一侧,陈铎带着别的小朋友用石子打那个小朋友,小朋友却只是盯着她看,瘦瘦小小的一只蹲在地上,宋清漪想伸手碰他,却隔着重重光影。
    她的手是成年的形状,她站在光影之外,她看到那个小朋友说:我是程逸,我不是野孩子。
    猛地惊醒。
    宋清漪一摸额头,冷汗涔涔。
    她下地给自己倒了杯水,距离天亮还早,不知做的是什么光怪陆离的梦。
    她和程逸差了五岁,怎么可能在小时候遇见呢?
    而且,那些都是各个时候拼凑起来的话,和大杂烩似的。
    但梦境却格外真实。
    **
    宋清漪以为程逸说得“如你所愿”只是气话,未料想程逸在剧组真的视她如无物。
    她恢复了和以前一样的生活,剧组和酒店两点一线,剧本有误的时候修改,闲暇下来就晒晒太阳。
    程逸作为剧组的男二号,难免会和她产生交际,他克制又疏离,和她保持着适当距离,甚至用上了尊称。
    宋清漪晚上在修改完剧本之后无数次的想,她和程逸大概就这样了吧。
    对程逸来说大概才是最好的。
    但她又常会在梦里醒来,吓出涔涔冷汗,有时和陈铎相关,有时又只梦到程逸。
    连着一周,宋清漪已经适应了剧组的生活,也适应了程逸和她之间的状态。
    单纯的跟组编剧和剧组的男二号,除了剧本外没有任何交际。
    只是这几乎零交集的相处中,多了多少较劲的成分,不得而知。
    6月7号和8号是高考。
    对宋清漪来说这日子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程逸在8号请了一天假,回了北城。
    宋清漪想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但打开会话框又犹疑了。
    晚上回了酒店,纠结了半个多小时,她问:能帮我把狗带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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