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某方面总是很没耐心,一失去耐心,她的睡衣就会遭殃,她的睡衣每件都是价格不菲,他不心疼,她心疼。
    带上衣帽间门,苏深雪告诉自己,她才不是为了迁就他,她只是心疼睡衣。
    苏深雪站在面向礼堂的窗前。
    新年酒会已临近尾声,不时间有人被搀扶着离开。
    拉上窗帘,苏深雪调低卧室光线,还有七分钟才到两点半,打开左边床头柜抽屉,那个淡蓝色塑料方盒就放在抽屉不起眼的所在,盒子封口已经被拆开。
    结婚五年后才考虑孩子的事情,这是她和犹他颂香婚前协议中的一条。
    触了触脸颊,脸颊温度如刚喝下热乎乎的浓汤,这让苏深雪心里有一丝丝的恼怒,她现在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她现在是一个男人的妻子,她没理由在涉及某方面常识时显得扭扭捏捏。
    如果,现在苏铃就在她面前的话,她会以很平静的口吻说:
    老师,我和犹他颂香的第一次并不顺利。
    她和他举行地是宗教婚礼,作为戈兰女王和戈兰首相,婚礼当天他们忙于应付各种仪式,压根没心思去想干那档事,直到婚礼第三天,他们才想起,当晚,气氛还算不错,安静的湖畔、蜜月小屋、叫不出名字的花草,红得似火的玫瑰,碰杯,公主抱,接吻,拉灯,事情进行到一半,她喊的停,他不仅没为难她还一再安慰她第一次都那样,其原因是各种书籍以及影片所传达出地都是做那事是很美妙的事情,这导致没这方面经验的人在心里产生了落差。
    犹他颂香的一席话让她想起“犹他家长子十六岁那年寒假都在和戈兰最性感的舞娘鬼混”的传闻。针对这个传闻,犹他颂香没承认也没否认,那晚,苏深雪就想,看来这个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十几岁就为戈兰女王这个目标努力,苏深雪连早恋的空间都没有,后来成为戈兰女王候选人,她被要求只能交若干几名男性朋友,逛逛公园看一场电影假如想更深入的话没门,这样的制定主要是王室为了杜绝候选人们的婚前和异性的亲密行为,那期间,苏深雪也和男孩子们约会过,但无论看电影还是逛公园,都有四名侍卫官如影随形,这导致于她提不起劲去和男孩们制造火花,后来,她成为戈兰女王,婚前和异性的亲密行为对于她来说更是天荒夜谈,具体这是为什么,也没人能说清楚,就单纯因为历任戈兰女王都无任何婚前性行为,还因为,大部分戈兰人在接受采访时,都表明了不希望婚前行为发生在女王身上。
    新婚第三晚,犹他家长子安慰她的那些话好听一点说是绅士行为,不好听一点可以解释为,他对她身体没什么兴趣,半途喊停是因为她太疼了,而他呢……谁知道,她只知道在她喊停时,他明显是松下了一口气。
    也对,能担负起“戈兰第一舞娘”名声的人,其性感自然不言而喻,之后犹颂香也传出和某某名模,某某女星,某某夜总会头牌“共度良宵”的小道消息,那都是以身材火辣著称的主,所以说,吃惯了饕餮盛宴的人对于小菜一碟肯定是兴致缺缺。
    显然,她就是那个小菜一碟。
    他和她的第一次发生在新婚的二十一天后,在全民期盼下,她以首相夫人的身份住进何塞街路一号,那晚,他们很有默契地都喝了酒,她喝酒的原因是为了逃避和他干那件事,他应该也是如此的吧,毕竟,他们需要同睡在一张床上,结婚前,苏深雪和犹他颂香是以好友好同学的方式度过十几年岁月,当然,也有暧昧过,但那是犹他家长子玩的伎俩,她心里是清楚的。
    一切像极一场鬼使神差。
    那晚他们稀里糊涂地把那事做了,她二十四岁,生理结构正常,但凡女性该有的征兆她也有,偶尔她也是做过那种让人想入非非的梦。模模糊糊的灯影,依稀有些眼熟的环境,苏深雪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梦里有酒精,有她熟悉的气息,至于那个男人,睁大眼睛去看,去确认,一开始,心里是不乐意的,犹他家的长子不行,所有年轻漂亮的小伙子都可以,就是他不可以,推他让他不要碰她,责怪他那年让她伤心了,不仅那年还有那年,又何止是那年和那年呢,是年年,这家伙年年都在伤她的心,谁知,她越是推他他越来劲,最后,他在她耳畔唤了声“深雪”,那声“深雪”可真疼,疼得身体就像要裂开似的。
    次日醒来,苏深雪知道那并不是梦。
    不甘心,打电话叫来她的私人妇科医生,检查完,她的私人妇科医生看她的眼神让苏深雪觉得很不自在,而写在检验单里的几个症状让她涨红一张脸,一颗心跳得飞快。
    不过,也就片刻功夫,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取代了跳得飞快的心。
    踩在地板上的脚在微微发抖着,长长的走廊走完,苏深雪知道,她不再是那个终日幻想当一名摇滚歌手女友的女孩了。
    她真正告别了她的女孩时代。
    推掉所有活动,搬来一把高背椅,那张高背椅很大,她的身体卷缩成一团坐在上面还可以空出三分之一的空间。
    打开窗户,让风灌进来,风扬起她垂落于肩膀上的长发,也吹起遮挡住她脚趾头的裙摆,她细细观察了自己的脚趾头,是粉红色的,那层粉红看上去很透,咋看,像刚出生的小小生物,眼睛一眨,一颗晶莹的液体滴落在脚趾头上。
    怎么,就没了呢?
    那么珍惜的那么细心呵护着那么神圣着的,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她都不知道,是怎么没的。
    该死的,都是犹他颂香的错,犹他颂香最大最大的错,是让她在这个慌张的早晨找不到他。他有经验,知道过去的那个晚上都发生了些什么,他还知道,那是她的第一次,怎么能?让她在这样的一个早晨找不到他。
    第二滴,第三滴液体滴落。
    仰起头,注视着窗外的天空。
    一直到那方天空变成花黑色,卧室门被打开了,进来的人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问了一句“怎么不吃饭?”
    那天,她第一次尝到他做的饭,从前,海瑟薇儿不仅一次在她面前说过“我吃过颂香做的饭,那是我尝过最好的美味。”
    具体,犹他颂香给海瑟薇儿做的美味是什么,苏深雪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有一点不能否认的是:犹他颂香煎的蛋火候掌握得还可以;蘑菇汤意外地合她口味;对了,他还给她做了最拿手的古巴三明治,用正宗的德国烤肉。
    他说他已经很久没进厨房了。
    那晚,犹他颂香和她讲起了他在伦敦的生活。
    在伦敦,他有过一次餐厅服务生的经验,古巴三明治就是他在当餐厅服务生学到的;他也在图书馆干过活,也因自己有一张东方面孔遭受过歧视。
    她注意听他讲的每一句话,他讲,她听。
    他皱眉时她跟着他皱眉,他垂眼她跟着垂下眼帘,说到他那个周末遇到抢劫她紧张得握住他的手,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不说他在伦敦的事情了,但这不妨碍她一个劲儿瞅着他,瞅着瞅着,他脸附了过来,闭上眼睛这个动作她做得自然极了。他们吻在了一起,不仅吻在一起,这个夜晚她还知道了“怎么就没了”的全部过程,夜风从没来得及关上的窗户灌入,头发湿漉漉粘在颈部上,她和他算起秋后账,苛责他怎么可以趁她喝酒时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要知道,她的身份可是女王。
    对于她的苛责,他有一套道理,是你先开始的,是你借着醉意动手动脚所导致的,要知道,他是有着正常生理结构的成年人,还是荷尔蒙极具发达的年龄段。
    所以……所以,那是成年男女间的干柴烈火。
    “苏深雪,你可是我的妻子,而我是你丈夫,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把她教训了一番。“还有……”用他漂亮的眼眸瞅着她,很专注,“还有,喝了酒的苏深雪有点可爱。”
    犹他家长子的花言巧语在她这里没用,继续数落起他的诸多不是,但关于她一早起来他不在她身边,苏深雪一个字都没提。
    第三天,她还住在何塞路一号,这晚他们什么也没干。
    这三晚的结果导致整个戈兰都在盛传女王在何塞路一号三天三夜足不出户的事情,大街小巷,公共场合,民众意有所指绘声绘色,把一干小姑娘听得红了脸。
    细细想来,那几天还真让苏深雪有点“我和这个男人现在处于新婚期”的感觉,“足不出户的三天三夜”后她回到何塞宫,他忙着化解“年轻,无任何从政经验”所带给他的一道道障碍。
    他们一个月有三至四次相处机会,相处时间最长也不过二十小时,一个下午一个夜晚,短得也就一顿晚餐时间。
    按照婚前协议,他每月需到何塞宫住两晚,她到何塞路一号住两晚,开始两个月是这样的,但逐渐,她往何塞路一号跑得多,后来,除去重要节日他一次也没出现在何塞宫,这就是人们总是没在何塞宫和何塞路一号的首相专属车道看到首相专车的真正原因。
    就这样,他们度过了一个结婚周年。
    第20章 征服者之歌(02)
    就这样,苏深雪和犹他颂香度过了一个结婚周年。
    在何塞路一号住的日子,苏深雪总是起得很早,醒来时他有时在她身边,有时候不在她的身边,一开始,犹他颂香的解释是怕自己的晨跑习惯影响她的睡眠。逐渐,苏深雪知道了,其实不是,他不在她身边的早上都是他们做了那件事后发生的,至于为什么她也懒得问。
    那些在他身边醒来的清晨,以灰白黑为主色调的空间里,透过晨曦,苏深雪会一直一直看着犹他颂香的脸,在心里一遍一遍问自己:这男人是自己的丈夫吗?
    他真得是自己的丈夫吗?
    环顾四周,诺大的空间里,没有他们的婚礼照片;没有摆在一起的情侣款拖鞋;没有任何和结婚相关的物件,可这个男人结婚了啊。
    肯定会有的,再找,还真没有,和她有关的一切更别提了,这里有她的衣帽间,有她的私人书房,有她的钢琴室和健身室,但那些都不在这个卧室里。
    环顾卧室一圈,就只有床上茫然睁大眼睛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的女人才能提供一丁点说明,这男人有女人的。
    不管苏深雪怎么努力,去把她和犹他颂香是一对夫妻想成一个事实,但都不管用,更多时候,活在她想象里的苏深雪和犹他颂香更像是这个时代流行的同居男女关系,匆匆忙忙住在一起,随时随地为明天,甚至于下一秒的分手做准备。
    以黑白灰为主的空间多余物件一样都没有,是典型的犹他颂香风格,她随手落下的耳环,掉落在地上的纽扣在犹他颂香这里性属多余物件,隔日总是被清理。
    也不能说是清理,毕竟那是女王的物件,它们只是被带离这个房间,回到它们应该呆的地方,耳环放在女王首饰盒里,纽扣放在失物收纳,口红自然去了化妆盒。
    很过分是不是?老师,我知道,您很关心我和犹他颂香的婚姻状况。
    老师,这就是我和犹他颂香的婚姻状况。
    我没法回答您,您就当我在维护自己的自尊心吧。
    老师,还有更过分的呢。
    犹他颂香已经不止一次把我当成金佳丽。
    难得周末,难得一起做起了普通夫妻们会做的事情,他给园子里的花草浇水,我捧着厚厚的烹饪书,两人隔着一扇窗,老师,穿帽衫配雨鞋的犹他家小子可好看了,但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没在研究烹饪,而是借助书的掩护,眼睛一个劲儿看着窗外。
    然后……
    “金佳丽。”他冲着窗里喊。
    一盆冷水往头上浇。
    放下烹饪书。
    “我以为现在在办公室。”他做出抚额状,表情无一丝愧疚,心虚。
    她因他无一丝愧疚心虚的表情忿忿不平,但也为他没有愧疚和心虚而松下一口气。
    真是的……老师,说曹操曹操就到。
    凌晨两点四十分,苏深雪看到出现在监控视频里的金佳丽,金佳丽臂弯搁着犹他颂香的外套,犹他颂香被李庆州搀扶着。
    显然,犹他颂香喝酒了。
    首相先生酒量浅,超过十五盎司的啤酒就可以让他辨不清楚方向,这是全戈兰人都知道的事情。
    监控视频里,何晶晶快速迎了上去,几人在客厅略作交谈,往楼梯方向。
    卧室没她的衣物,匆匆忙忙间,苏深雪扯下犹他颂香衣架上的晨袍。
    穿好晨袍,敲门声响起,打开卧室门。
    何晶晶够聪明,她的身位就挡在金佳丽和犹他颂香之间。
    苏深雪看了一眼犹他颂香,显然,他摄入的不仅是十五盎司的酒精含量,敛起了眉头。
    “首相先生只喝了苏先生敬的酒。”李庆州说。
    李庆州口中的苏先生是她那父亲大人,苏文瀚爱面子程度远胜于他的能力,何塞路一号的新年酒会为戈兰三大名利场一,他以岳父大人身份和作为戈兰首相的女婿碰杯足以让他在酒会出尽风头。
    苏深雪心里轻叹了口气,想让开身位让那几人一起进来,但却在金佳丽的那束视线下顿住。
    犹他颂香那件过膝晨袍穿在她身上长度到了脚踝那里,睡裙长度更长,几缕鹅黄色从灰色晨袍衣摆滑落出来。
    金佳丽的目光就落在那几缕鹅黄色上。
    想让开的身体改成迎上,金佳丽一只手臂挡在她和犹他颂香之间。
    金佳丽这是想做什么?
    “女王陛下。”点头致意,不卑不亢,“首相先生今晚喝得是加了伏特加的鸡尾酒。”
    “所以呢?”苏深雪问。
    “伏特加酒性烈,您也知道首相先生酒量浅,女王陛下,我没别的意思,我……我和首相在伦敦一起呆了几年,是以同学,同学方式……我的意思是……首相先生一旦摄入过多的酒精含量,就会……就会很难应付,考虑到首相先生的身高体重……我……认为还是让李来处理。”话说得越来越语无伦次,声音也越来越低,但金佳丽还是把这番话说完了。
    只是呢,这番话不适合从一名首相顾问口中说出。
    还有……
    苏深雪冷冷看着金佳丽:“你和颂香做过几年同学,巧的是我也和他做过几年同学,除了和他做过几年同学,我还比你多出至少十年时间,这十年时间里,我和颂香是朋友,是世交,我们还拿过网球混双青少年组冠军,拿过青少年帆船赛亚军奖杯。”
    “至于现在我和他的关系,更不需要我说明,你是首相第一顾问,这些才是你应该做的功课,”苏深雪话锋一转,“和首相夫人讨论首相的酒精摄入含量,和身高体重都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
    横在她和犹他颂香之间的手垂落,与此同时,何晶晶从金佳丽手中接过犹他颂香的外套。
    横抱胳膊,苏深雪站在沙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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