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遥毫不停顿,挽剑起势,迎风一斩。
    一剑星河动,二破鬼神惊!
    狂风倏地一定,铮亮的剑面反射出明净星辰,俊丽眉眼,而后轰然斩落。
    地动山遥,刺目明光一爆,几处刚刚凸起的白骨山头化作残片,带着荧光在夜空下飞起,片片惊散如雨。
    云翻雾涌,剑芒冲天似火,迅速将黑雾吞噬,天朗气清,星月流光瞬间倾泻,东侧的天空则是隐隐发白,宛若黎明将至。
    叶怀遥胸口起伏,微微气喘,手指不觉攥紧了剑柄。
    叶识微将身后狂涌而来的厉鬼们逼退之后,袖卷烟云,暂时在来路上设下了简易的屏障。
    他听得叶怀遥这边安静下来,收手回身,本想去看兄长的情况,目光在接触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也露出了惊愕之色。
    兄弟两人一人冯虚御风,一人踏霜而立,望向同一片清明胜景。
    “楚昭……”
    叶识微低低道:“这里是楚昭。”
    叶怀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袍袖发丝在风中不断飞扬,凌乱一如心绪。
    近处山水灵秀,远方城郭邈邈,尽皆令人熟悉不已又经年未见,那是他终生溯洄以求的梦土,以为再也无法归去的原乡。
    第149章 玉树清歌
    面前的一切似真似幻, 可楚昭国的景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与这片黑雾、黑雾当中的冤魂, 又可有关系?
    叶识微眯起眼睛看着前方, 并未跟着上去,在地面上扬声道:“哥!”
    叶怀遥将脚轻轻一顿, 收剑跃下:“怪不得你会从黑雾后面感受到力量,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我也真是没想到。”叶识微道, “你说这件事,赝神知道不知道?”
    叶怀遥侧头看他,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叶怀遥道:“我倾向于知道。他在此经营多年, 咱们能想到的事, 他不可能想不到。甚至……或许还是有意为之。虽然他的目的还不明确, 不过既然是楚昭,多半与你要有点关系。”
    叶识微沉吟着微微颔首。
    这里跟楚昭故国离了十万八千里, 眼前的景色肯定是虚幻无疑,但跟故意构建成的幻境还不一样。
    之前赛音珠和塔其格都说过了,赤渊因为所处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有不少心存执念不愿投胎的鬼魂都跑到了这里来, 所以此地的怨念不甘很多。
    那么假如同一个国度的亡魂大量涌入,他们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的故土,赝神就可以实现这些亡魂的愿望,为他们“造”一个故国出来居住,同时,吸收庞大的愿力。
    赝神这样做,除了吸收力量以外, 还等于把这些亡魂都给禁锢在了赤渊当中。
    他做这个有什么用呢?难道是觉得要以用来要挟叶识微,不让他反抗?
    叶怀遥和叶识微心中都充斥着未知的猜测,只是没有根据,也不好乱说。默默站了片刻之后,叶怀遥看向天边,说道:“太阳出来了。”
    叶识微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隐隐发白的东方渐次明亮,祥云东来,光起云中。
    两人身在高地,能遥望见不远处有山有水,湖面上蒸腾起白色的水汽,雾霭层层,又遇霞光,宛若水波泛泛。
    东天灿霞绚丽流光,泼洒于树木湖光之上,团日如火,挣动而出,巍巍然生于云海之端。
    露水在身畔苍松翠柏的枝尖凝结,折射出无数个小小的红日,倒映人间悲喜。
    叶识微仰目看着天边的云霞,仅是片刻,就把目光移到了叶怀遥的侧脸上。
    记忆中,从孩提到少年时期,每天都有这样的时光,天气好的时候,他喜欢早起在王府后面的园子里读书,叶怀遥每日清晨也会在那里练剑。
    本来并不是约好的,但久而久之便成了兄弟两人的习惯,哪个不来还都会特意遣人过来说上一声。
    这样小小的默契与温馨令人欣喜,也是时光中最令人珍惜的回忆。
    那是他不在意叶怀遥对其他人小小的体贴与关心,兄长心善,但在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自己。
    而现在,他终究是离开的太久了。
    多舍不得,多不甘心,所以,怎么能被赝神打败啊。
    叶识微道:“既然发现了,就进去看看吧,就算发现不了天魔阵的秘密,我也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故国的景色了。”
    叶怀遥道了声好,两人下了山,没走多远,便到达了一处渔村。
    此时虽然天色方明,勤劳的农民们却都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渔民们戴着斗笠,背着背篓,乘船出去打鱼,女人们三五成群围在一块,开始了手上的编织工作。
    远方的村口处,小孩子们尖叫着追逐打闹,中间还混进去两只汪汪叫的小土狗。
    此地一片人间和乐的烟火之象,叶怀遥和叶识微也没有打搅,在一户人家租了条闲置的渔船,准备以此渡河。
    叶识微笑着说:“我可不会划船。”
    叶怀遥笑道:“我也不会,山人自有妙计。”
    他掐个引风诀,河上的风明显变大了一些,带着两人的小船悠悠前行。
    叶怀遥倚着船栏,看着东边天空铺展开的朝霞,叶识微伏在他身侧,两人的衣袖猎猎扬在河风中,更显长身玉立。
    他们两人每一个都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更兼气质出众,风仪翩翩,渔船驶过,很快便吸引了不少渔民的注意力。
    叶怀遥正欣赏美景,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打过来,他正要伸手去挡,就已经被旁边的叶识微抢先接在手里。
    “什么东西?”
    叶怀遥凑过去,叶识微打开一看,见是块包着野果的帕子。
    不远处的船上,风声带来女子的笑声。
    叶怀遥往那边一看,见有几名渔女包着头巾站在船头,推推搡搡地向他们这边看,接触到叶怀遥的目光,就都笑了起来。
    记得原先有回在青楼碰见展榆,叶怀遥为了逗弄这个师弟,就拿手帕裹了藕片从楼上丢下去砸他,没想到这回风水轮流转,他倒反过来被这些渔女们给调戏了。
    叶识微也反应过来,连忙将手里的帕子重新系好,往叶怀遥手里一塞,失笑道:“这怎么办?被人家看上了,要不你去那条船上吧,给我换两条大鱼吃。”
    “哎!”叶怀遥捶了叶识微肩膀一拳,“你不地道啊,你哥就值两条大鱼?看看吧,里面包着的可是两个果子,咱们一人一个。”
    两人说话,对面的渔船上传来一阵歌声:
    “郎把舵。
    姐撑篙。
    郎若撑时姐便摇。
    姐道郎呀——
    小阿奴心里头欢喜着你。
    可要来前采米打升糕?”
    楚昭国民风奔放,叶识微和叶怀遥都是本地人,均知渔家婚俗,未婚男女在成亲之前都要亲手制作米糕,送给左右邻里,告知喜讯。
    而市井间的渔歌这样唱,当然就是示好调戏之意了。
    对面的姑娘们歌没唱完,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好玩,倒是先笑成一团。
    船上摇桨的小伙子摇着头直笑。
    倒是不远处的渔民们一边迈力干活,用网子捞起沉淀淀的大鱼,一面大笑着搭讪道:“继续唱下去啊!小丫头们,舍不下脸怎找得着好郎君嘛!”
    这一幕依稀间陌生又熟悉,叶怀遥失笑,将小布包在手里上下颠了颠,忽地扬声,接着后半段歌声一块唱了起来:
    “姐摇船。
    郎撑船。
    耍样风潮喜赛仙。
    郎问姐呀——
    我为你个冤家吃了多少的苦,
    哪样偏愣盯着人家的俏!”
    这边的渔民大多热情豪爽,平素做什么都喜欢唱上两嗓子,干活也有劲。他们的民歌自然不似文人雅士的吟唱歌咏,调子粗犷欢快,歌词也较为活泼露骨。
    没想到叶怀遥这么个贵公子似的人物竟然也会开口,唱的还挺好听,人们惊讶之下都侧耳倾听,待听清楚了歌词唱的什么,又纷纷轰然大笑。
    叶怀遥态度爽朗,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首歌本来是男女对唱,上半段姑娘向郎君示爱,下半段情郎做出回应。叶怀遥改了几句词,用的却不是他自己的口吻。
    他的意思是说,姐姐呀,咱们在同条船上耍水打渔多快活,我为你吃苦受累心甘情愿,你怎么偏生看见别人家的俊小伙,就把我抛到脑后去了呢?
    给姑娘们划船的那名小伙子愣了愣,然后挠了挠头,忍不住笑了——叶怀遥这唱的,分明是在替他吐露心声嘛。
    有个高挑个子的姑娘一跺脚,闹了个大红脸,过去拧他耳朵,又不好意思地朝着叶怀遥的方向啐了一口。
    有个渔民大叔高声道:“娟娘,人家说的是啊!你跟柱子还不快点去做米糕给咱们吃,怎又冲着别的小郎君唱起歌来了,被人家看出来了吧,哈哈哈!”
    扔帕子本来是另两位姑娘,只是将野果丢过去之后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娟娘看着着急,便带领姐妹们唱歌造势。
    没想到叶怀遥眼尖,一扫便瞧见她和那撑船的小伙子眉目传情,应当是一对,便以此对歌唱了回去,既不会让姑娘们下不来台毁掉气氛,也等于委婉拒绝好意。
    叶怀遥和叶识微一看就跟她们距离很远,渔女们本来就闹着玩的意思居多,笑闹一场,也就不好意思再继续调戏了。
    叶怀遥笑着将那块帕子扔还到对面的船上,风度翩翩地敛袖一拱手,算是对方才那个玩笑的赔礼。
    他总是能这样轻易地让所有人都喜欢。
    叶识微唇角微扬,本来想跟叶怀遥开玩笑说几句什么,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头晕,他不动声色,伸了个懒腰,走到旁边坐了下来。
    叶怀遥转头看见,便也走过去,关切道:“累了吗?”
    “没有,不累。”叶识微轻轻叹息一声,道,“就是觉得你之前没说错。”
    叶怀遥道:“我说什么了?”
    叶识微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我发现我还真就是想争宠啊。”
    叶怀遥笑道:“嗯?也想唱首歌给我听?”
    叶识微道:“那哪成,可显不出我独特的地位。哥,你跟我说两句好听的话吧。”
    他沉吟着道:“就比如……说你一直很想我,我是你最亲最重要的人等等,让我乐乐。”
    叶识微这个要求来的有些突然,叶怀遥挑眉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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